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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旧日之影 第290章 战争(4)

    最后一句“回首一场空”的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最后一圈涟漪,在空旷寂寥的和室里缓缓消散。纸灯笼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一切,将风间琉璃那华美如神只又脆弱如琉璃的身影定格成一幅静止的画卷。

    静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那背对电梯的身影,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优雅韵律,转了过来。

    没有言语。他只是微微侧首,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朦胧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踏入他领域的身影上。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惊讶的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虚无的平静。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来了。”

    站在和室边缘的男孩嘴角那标志性的、慵懒又带着点“小恶魔”意味的笑容再次浮现。他没有回应风间琉璃的招呼,而是抬起双手,非常随意地、甚至带着点敷衍意味地,轻轻鼓了两下掌。

    掌声落下,男孩的手随意地插回兜里,指尖夹着一张小小的、边缘似乎有些磨损的卡片。他看也没看,手腕只是极其随意地一抖。

    那张卡片旋转着,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滑过洁净的榻榻米,精准地停在了案几的边缘。风间琉璃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落在那张卡片上。仅仅是一瞥,他就确定了那是他亲手制作的名片。材质特殊,纹理独特,上面没有任何头衔和名字,只有一个用特殊墨料绘制的、极其繁复的、代表着“风间琉璃”的暗纹。这张名片,他给出去过的人,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从名片上移开,再次投向男孩。这一次,那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眼前这年轻清秀的皮囊,看清其下隐藏的真实。样貌……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气质,眼神,灵魂深处散发出的那种的“味道”……截然不同。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男孩似乎完全不在意风间琉璃那洞穿灵魂般的审视。他像是走进了自家客厅,迈着随意的步子,溜溜达达地走到那张紫檀木案几旁。案几上,放着一套极其考究的素白瓷酒具,旁边是一瓶打开的清酒。

    他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只小巧的素白酒杯,凑到鼻尖,极其敷衍地嗅了嗅。随即,他那清秀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嫌弃。

    “啧,” 他发出一声轻嗤,随手将酒杯像丢垃圾一样放回案几,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日本的清酒……还是太淡了。” 语气里的鄙夷,如同在评价一杯白开水。

    风间琉璃依旧端坐着,宽大的华美袖袍纹丝不动。他看着男孩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动作,脸上那近乎虚无的平静终于被一丝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打破。那笑意妖异而冰冷,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罂粟。

    “淡?” 风间琉璃的声音依旧清冷空灵,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我这里……还有更‘刺激’的酒。要试试吗?”

    男孩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清朗,带着少年人的气息,却莫名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他走到风间琉璃身侧不远的地方,并没有坐下,而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平视着这位绝代妖娆的歌舞伎大师。

    “更刺激的酒?” 男孩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挑衅和玩味的弧度,眼神亮得惊人,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不需要。”

    他直起身,环顾了一下这极致奢华又极致空寂的和室,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楼下那依旧喧嚣的赌场,语气陡然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毫不掩饰的亢奋与渴望:

    “我来这里,本身就是寻求刺激的。”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锁定风间琉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可惜啊,下面那些赌局……就像兑了水的酒,完全无法满足我。”

    男孩那句“下面那些赌局……就像兑了水的酒,完全无法满足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风间琉璃那双空灵淡漠、映照着寂寥宇宙的眼眸中,终于激起了一丝真正的涟漪。那抹近乎虚无的平静被一种更深沉、更妖异的好奇所取代。

    “哦?” 风间琉璃的唇边勾起一丝颠倒众生的弧度,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慵懒的兴味,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那么…… 你想要的赌局,是什么样的?” 他宽大的袖袍纹丝未动,整个人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那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锁定了男孩。

    男孩站在案几旁,沐浴在纸灯笼柔和的光晕下,清秀的脸上那抹“小恶魔”般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与残忍。他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

    “赌钱?”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太无聊了。一堆纸片换来换去,像小孩子过家家。”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紫檀木案几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风间琉璃,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真正的刺激,赌的应该是……命!”

    “命?” 风间琉璃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如同在复述一个平常的词汇。

    “对!命!” 男孩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亢奋,“一条命,够刺激吗?或许吧。但那还不够大!” 他猛地直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空间,整个大阪,乃至整个世界,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对宏大叙事的渴望,“真正的豪赌,还得是一场……战争!”

    “战争?” 风间琉璃终于笑了出来。那笑声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脆悦耳,却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妖异和了然。他缓缓站起身,华美繁复的戏服随着动作流淌着梦幻的光泽,宽大的袖袍垂落。他踱步到男孩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微微低头,那张绝美的脸庞靠近男孩,吐气如兰,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冰冷的审视:“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战争?”

    男孩面对这迫近的绝世容颜和无形威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笑得更加肆意。他同样微微前倾,几乎与风间琉璃鼻尖相对,眼神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战争?” 他拖长了音调,随即露出一个狡黠到极点的笑容,“早就开始了啊。”

    风间琉璃眼中那妖异的笑意瞬间凝固,化为一丝真正的错愕和冰冷的警惕。战争……已经开始?

    男孩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极其随意地蘸了一下案几上那杯被他嫌弃的清酒。冰凉的酒液沾染在他白皙的指尖。

    然后,在风间琉璃锐利如刀的注视下,男孩俯身,就用那根蘸着清酒的手指,在光滑如镜的紫檀木案几上,缓慢而清晰地——写下了两个词。

    第一个词: 蛇歧。

    第二个词: 鬼。

    清酒的痕迹在深色的案几上留下湿润的印迹,“蛇歧……鬼……” 风间琉璃低声念出这两个字,所有线索瞬间串联!

    蛇歧八家!猛鬼众!

    长久以来盘踞在日本阴影下的双生子,流淌着同样血脉却誓死相争的死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早已汹涌澎湃。卡塞尔学院的介入…… 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橘政宗那个老狐狸……他几乎能听到对方在家族会议上,用那沉稳而充满煽动性的声音说出那句话:

    “是时候用一次战争来彻底终结猛鬼众了!”

    是的!如果他是橘政宗,也必然如此!这场战争,根本无需他风间琉璃去“想要”,它早已在酝酿,在发酵,只差一个引爆点!而这个引爆点……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风间琉璃猛地抬头,:“所以……你是想押注到‘鬼’这一边?” 他指的是猛鬼众。这是最直接的猜测,这个神秘的男孩,毕竟他是来到这里寻找自己。

    男孩看着他,脸上那抹笑容依旧灿烂,却缓缓地、带着一种戏谑的笃定——摇了摇头。

    风间琉璃的眉头深深蹙起。不是猛鬼众?难道……他眼中的警惕更甚,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那么……是‘蛇歧八家’?” 如果男孩想要帮助蛇歧八家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来找自己,直接引导蛇歧八家的队伍来到这里就行了。

    男孩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如同盛开的罂粟,美丽而危险。他再次——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坐收渔利?还是……”

    男孩却像是厌倦了这种猜测游戏,随意地挥了挥手,打断了风间琉璃的话。他脸上那“小恶魔”般的笑容依旧挂着,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彻底的、令人心寒的漠然。

    “做什么?” 他轻笑一声,语气轻松,“风间琉璃,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踱步到案几旁,俯视着那两个渐渐开始蒸发、字迹变得模糊的词,伸出食指,极其随意地在“蛇歧”和“鬼”两个字上面重重地各点了一下。

    “无论是‘蛇歧’八家,还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鬼’……”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疏离,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冰冷事实,“都和我没有半分利害关系。” 他抬起头,迎上风间琉璃锐利的目光,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仇恨,没有同情,只有一种俯瞰蚁群争斗般的、纯粹的漠视,“他们的战争,死的都是日本人。死一个,死一百个,死一万个……” 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姿态,“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要心疼?”

    这赤裸裸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宣言,并没有引起风间琉璃的反感,相反,他对男孩的想法更加好奇了。

    “不过呢,”男孩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带着探究和期待的狡黠笑容:“这场战争,我确实想从中得到点东西。”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充满诱惑,如同魔鬼在低语:“可惜啊,你楼下的那个女孩……”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玩味的怜悯,“那个叫樱井小暮的经理?她很漂亮,也很努力,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但是——”

    男孩直起身,摇了摇头,脸上的惋惜表情虚伪得令人发指:“她没有那个能力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她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欠奉。”

    听到樱井小暮的名字时,风间琉璃心略微一沉,面前这个家伙看上去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恐怕他们两个之间已经爆发过冲突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上来找了。” 他伸出手指,极其随意地轻轻指了指风间琉璃的胸口——并非心脏的位置,而是象征着他力量核心的某处。

    “找一个……” 男孩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充满兴奋弧度的笑容,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真正值得我下注,玩这一局的——人!”

    “而你,风间琉璃……”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对方,“你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意思?”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风间琉璃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妖异地向上勾起。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如同深渊本身般的…… 兴味。

    “呵……” 一声冰冷到极致的轻笑从他喉间逸出,如同毒蛇吐信,“疯子。”

    他微微歪头,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天真的、却又无比邪恶的认同感,目光如同粘稠的蛛网,紧紧缠绕着男孩:“真巧啊……我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呢。”

    他向前踏出一步,华美的戏服下摆拂过洁净的榻榻米,无声无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危险的气息——一个是妖异冰冷的深渊,一个是混不吝的、燃烧的虚无。

    “那么……” 风间琉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充满病态兴奋的颤音,“一个疯子和另一个疯子,进行一场足够有趣的游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彻底点燃,喷涌出毁灭与新生的熔岩。他不再掩饰,不再伪装,属于“龙王”的那份疯狂与傲慢在此刻展露无遗!

    男孩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疯狂光芒,脸上那抹“小恶魔”般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纯粹和愉悦。他像是找到了期待已久的玩具,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男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清朗的少年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风间琉璃妖异的笑容收敛了一丝,但眼底的兴味却更浓,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在这场你精心挑选的战争赌局里,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男孩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仰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和室的天花板,看向了某个更高、更虚无的所在。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 陶醉。

    他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然后,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纯粹的、如同孩童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喜光芒!

    他抬起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极其轻巧地捏了一下,仿佛捏住了某个无形的东西,然后…… 极其优雅地、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美感,做了一个“松开”的动作。

    “叮铃……”

    伴随着他这个动作,一声极其清脆、又无比刺耳的——碎裂声,仿佛凭空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那不是真实的声音,却比真实的声音更加震撼!它像水晶王冠从万丈高空跌落,撞击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是权柄的崩解!是至高无上之物的彻底陨落!

    男孩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陶醉与满足,仿佛刚刚品尝了世间最甘美的琼浆。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热:

    “听见了吗?”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询问风间琉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脸上是纯粹的、病态的愉悦,“那声脆响……”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声音”带来的快感深深吸入肺腑,每一个字都如同咏叹:

    “王冠落地的……脆响。”

    他睁开陶醉的眼睛,目光重新聚焦在风间琉璃那张写满震惊与妖异兴奋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恶魔般的、充满诱惑的微笑:“那是我听过最美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