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知情微 > 第322章 麻黄

知情微 第322章 麻黄

    永庆宫西偏殿里,汤药的苦涩味道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不由让人想要掩住口鼻,蹙起眉头。

    内寝里面时不时传来些梦话与抽泣声,是因为纪常在情绪实在太激动,乔太医给她开了安神的汤药,这才让她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或许是执念太深,悲伤太过,朦胧之中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时而觉得腹中孩子还在,时而又会为真切的疼痛唤醒。

    除了坐在上首的叶皇后,众人皆跪着,童答应耷拉着眼睛,跪在最后,搅弄着自己的裙角。

    受宠封赏没有自己,宫里每每出了什么事,要罚跪又少不了自己。

    想到这,童答应眼皮一翻,瘪了瘪嘴。

    “皇上驾到!”

    闻声叶皇后连忙搁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忽而又听见门外通传声未停,“宸贵妃娘娘到!”

    叶皇后眸底掠过一丝寒意,起身的动作也稍有倦怠之意,深吸一口气,迎上前来,“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沈清和跟在顾桓祁的身后入殿,朝叶皇后屈膝一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叶皇后的手随意地虚扶了一把,转身跟上了顾桓祁。

    在左侧首坐下,沈清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每个人的头顶扫过,昭嫔与仪嫔跪在最前头,而后是褚贵人与冯常在,后面是哲常在与童答应。

    “可查出原因了?”顾桓祁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径直问道,声音比腊月里的风雪还要冰冷许多。

    “回皇上的话,”叶皇后将一张摊开的桑皮纸向顾桓祁的方向轻轻推动,“这是乔太医在纪常在的药渣中发现的,此物名为麻黄,可治疗风寒,有孕之人是万万不可服用的。”

    顾桓祁看着那颜色已经不太分明的东西,眉心跳动两下,“是有人将这东西混进了纪常在的安胎药中?”

    “是,”叶皇后道:“麻黄掺入安胎药中的份量并不多,这一个月以来,日积月累地起了效果。前期只是微微发汗,因为殿内点着炭炉的关系,纪常在便以为是炉子里的火够旺,自己身上才觉得热。”

    沈清和的食指指尖在手炉上画圈,细细思忖起来。

    这一个月里顾桓祁人在病中,乔太医与卢太医皆在御前行走。纪常在日夜提防,却没想到一时疏忽,竟有人会在她的安胎药里做手脚。

    顾桓祁侧眸,看向仪嫔精致美丽的脸庞,“仪嫔,你与纪常在同居一宫,又是这永庆宫的主位,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仪嫔抬眸,泪眼盈盈地看着望着顾桓祁,嘴唇还未开启,先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来,“是臣妾照看纪常在不周,才会出了这般事,臣妾...”

    一边说着,仪嫔抽噎起来,泪流不止,“臣妾...愧对皇上,愧对皇后娘娘...”

    跪在一旁的昭嫔眉头一拧,皇帝的话中分明不是这个意思,麻黄是孕妇忌用之物,太医自然不会给纪常在开这样的药。而仪嫔与纪常在同居一宫,能在纪常在的药中神不知鬼不觉加入麻黄的,就只有仪嫔了。

    见仪嫔并不接皇帝的话,昭嫔索性挑明道:“仪妹妹是当真没听明白皇上的意思吗?仪嫔妹妹与纪常在同居一宫,共用一个小厨房,能在纪常在汤药中加入麻黄的,就只有仪嫔妹妹你了。”

    沈清和抬起手边的热茶,徐徐进了一口,冷眼看着仪嫔要如何为自己脱难。

    叶皇后亦是端着张不咸不淡的脸,抚摸着自己指尖上的的蔻丹不说话。后宫争斗,最可见人之智了,不论这件事是不是仪嫔做下的,只要她能让自己抽身,便是个有用之人。

    若是个有用之人,用她扳倒沈清和,就是迟早的事了。

    想到这儿,叶皇后情不自禁地瞥了一旁的沈清和一眼。

    仪嫔拭去脸上的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昭嫔道:“昭嫔姐姐可莫要信口雌黄污人清白,本宫虽与纪常在同用一间小厨房,可那麻黄是一味药材啊,本宫又要从何处寻来呢?药材可不是后妃随意便可得到的。”

    沈清和心弦一紧,是啊,即便仪嫔能往纪常在的汤药里加入麻黄,可麻黄又要从何处拿到呢。

    顾桓祁沉着脸,看向跪在远处的乔太医,“宫中这两个月里,可有谁的宫中有人去太医院里取过麻黄吗?”

    乔太医连忙从小医侍的手里接过记档,飞快地翻阅着,往前翻了有二三十页,才从地上爬起来,将那记档双手呈在顾桓祁的眼前,道:“皇上,一个月前,重湘宫的佩兰患了风寒,药方中有便有麻黄。”

    顾桓祁正要接过记档的手在空中稍稍一顿,眸色瞬时便暗了下来。

    叶皇后的唇角流露出些许的微末笑意,转瞬又归于平静,正声道:“宸贵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还不等沈清和答话,顾桓祁径直道:“去重湘宫,将那个叫佩兰的,带过来。”

    一边说着,顾桓祁从乔太医的手里接过那记档,往前翻看了两页,俊朗的脸上渐渐结起了一层冰霜。

    沈清和看向顾桓祁,可顾桓祁却并未与沈清和对视,低头翻看着太医院的记档,一页,一页,手上动作极快,仿佛是将心中的烦躁放在了指尖。

    沈清和垂下眼眸,指腹在手炉上轻轻敲击着。

    麻黄,佩兰...

    是有人早知道佩兰的药中有麻黄,而后才将麻黄放进了纪常在的药中,待东窗事发便可祸水东引,将矛头指向重湘宫。

    精妙,实在是精妙。

    沈清和思忖完,眸中绽出些许寒芒,又看了一遍在殿中的每一个人。

    愈发想要知道,这精妙绝伦的局,究竟是谁布下的。

    殿内陷入沉寂,除了炉子里的炭缓缓爆裂的声音,便是只剩下内寝里偶尔传来的抽泣声。

    半晌功夫,佩兰被小源子带到了永庆宫的西偏殿,见诸多嫔妃皆跪着,佩兰也跪下身来,怯怯道:“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顾桓祁摩挲着腰间的玉坠,看向瘦弱的佩兰,声音中带着不可撼动的威严,“十一月初三,你染了风寒,卢太医给你开了药,药中有一味麻黄,你可知?”

    佩兰低着头,轻轻摇了摇,仍是不敢大声说话,“回皇上的话,奴婢不通药理,不认识麻黄,只是卢太医给奴婢开了什么药,奴婢便服下了什么药。”

    叶皇后冷笑一声,旋即道:“不必再演戏了,满宫中只有你的药方里头有麻黄,而纪常在有是因为安胎药中被人加入了麻黄而小产。说!是谁指示你做下此事?你若肯招认,本宫与皇上,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佩兰扬起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诧,“奴婢当真不知啊。”

    说着,一时情绪激动,又咳了两声。

    叶皇后眉心一皱,“是了,风寒如今仍未痊愈,还说不是将药中的麻黄悄悄留下,才会如此的?”

    佩兰一愣,双手连忙摆动起来,可越是着急想要辩驳,越是咳嗽不止,根本说不出话来。

    顾桓祁闻言笑了,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将手中记档摊开放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其中一行字上,重重点了两下,“皇后看看,药中有麻黄的,可不只重湘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