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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屋 第3章 闯入

    陈聆不愧是学影视管理的,当天傍晚就成立了一个TEAM。

    当我被他推进漱石居酒屋时,内心还欢呼了一小下下,外快真好,老照片万岁。来这间学校对面的老馆子吃饭是件有面子的事,那意味着跟到组赚到钱莫欺少年穷了。

    进了包间我才知道,今天是来谈事儿的。里面已经坐好三个人,班草王宇,方晴晴,居然还有张璐。而且,没有酒。

    陈聆跪在和风矮桌旁,开门见山,“小野我想开了,独木不成林……”

    “你要干嘛?”

    “哦,这个林跟你有关,我们是想成立个寻宝TEAM。我们下定决心了,脸不要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个事儿,我们几个,比较缺钱……”

    我眼睛瞪圆了看王宇,“你那么帅也缺钱啊?”

    王宇脸红红的,抬手挠了挠脸,“我就是想赚几个路费钱,暑假去横店打工,回来时我就有钱了,可是去的钱我没有。就这么简单。”

    陈聆接着说,“我们研究半天才发现,这个TEAM一共有四个人,这不吉利。要知道,我们学校的老传统就是忌讳‘4’。所以,我就把你给叫来了。”

    “然后呢?”

    陈聆一脸少有的严肃,“我先说下时间、地点、人物、分工、流程,我们四个上去,小野你在图书馆后墙看堆儿。我负责铰开铜锁,液压钳一时找不到,不过我弄到一把德力西断线钳,对付那把古董锁足够了。余下手电筒、口罩、黑色塑料垃圾袋都备妥了。我和王宇进去之后,会和晴晴张璐用最快速度将书籍资料装进袋子里,从窗子扔到图书馆后墙草地上,然后再叫车拉到我家社区室内篮球场甄别种类。不论最后我们翻到什么,卖了多少钱,平分五份,听明白了吗?”

    我拼命摇头,“你们还是平分四份吧,我不去那个后院。谁都知道那里跟医大附属医院就隔一道铁栅栏,挨着他们解剖室和停尸房,那些荒草中听说还有人胳膊人腿罐装小孩儿什么的,你看那里的草有多绿你就知道了,我才不要去。”

    还没等陈聆发话,张璐在一旁开了腔,“真没用。”

    这时候服务生扯开拉门,送上来一盘菜,微笑鞠躬,“请慢用。”

    陈聆将盘子推到张璐面前,“你的鲑鱼片。”

    张璐作惊喜状伸出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见不得她高兴,我在一旁悠悠说道:“卫生纸没发明之前,英国贵族就是用鲑鱼片擦屁股的。”

    “你丫的恶心谁呐?”张璐将手里的筷子扔到我脸上,我们俩同时站起身来。

    “靠,一点协作精神都没有,还受过高等教育呢。”陈聆也十分爷们儿地扔掉筷子。

    我冲着张璐嚷道:“说我没用,你去啊!”

    “去就去,老娘怕过谁?我去后墙盯着,我来叫车。”张璐负气地一屁股坐下。

    “哼,什么时间?”我扭头看陈聆。

    “今天晚上。”

    “什么?”

    “夜长梦多,懂吗?”陈聆冲我一笑。

    那座老气横秋的图书馆一楼亮着灯,授课的是一些年近七旬的退休老教授,所谓的赚补差,赚不是重点,补才是,补青春补存在感。教授们谈天说地,抚往追昔,对着一张张单纯的脸吹着永远无人考证的牛逼。而讲台下这群野星野模完全就是学校的水鱼,拿着爹妈种稻谷的钱大老远跑过来发明星梦,一个个歪瓜裂枣还一脸拿了奥斯卡的超凡入圣。教室里传出的一阵阵会意大笑让我觉着恶心。

    陈聆抬手看了看手机,“现在八点,我们还有一小时时间,过了九点会被锁里面,动作要快。”

    张璐哼了一声,拖着一大堆垃圾袋绕去后墙了。

    余下的四个人一溜小跑进了楼,腿脚利落,身手敏捷,仿佛我们长年在干这事儿似的。

    才一拐到四楼走廊,呜地一阵风吹过,屋顶传来一阵啪啦啪啦声,应该是又掉小石子儿了。

    陈聆铰开那枚铜锁的时间比较漫长,他相当尴尬,满头是汗,开始抱怨自己平时没有健身。

    我和方晴晴拿着手电筒互相晃来晃去,做着鬼脸。

    “啪嗒”一个金属落地的声音,陈聆长长吐出一口气,“哦嘢,成了。”

    王宇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要用这笔钱拍一部电影,或许是一部3D……COME-ON!”说罢他抬腿照着陈聆的屁股踹了一脚。

    陈聆一个趔趄,门开了。

    迎面扑出一大片鸟来,撞到身上,脸上,胳膊上,手电筒上,至少有两只撞到我眼睛上。那些受惊的鸟慌不择路,四下逃窜,发出老鼠一样吱吱的叫声,扑翅声、风声、我和方晴晴的尖叫声,凌乱地回荡在夜空中。那些东西抖了我一脸灰尘,呛得人不住咳嗽。

    “没事,蝙蝠而已。”陈聆故作镇定地说道。

    情况并不是而已那么简单,四支手电筒聚成的的光源足可以看清,屋顶、四面墙壁密密麻麻倒挂着大大小小的蝙蝠,连挂钟上都是,看着令人心悸恶心。

    屋子并没有我们事先想像的地板霉味儿,趟了几步才觉察出是光洁的水磨石地面,甚至还有雪花儿纹,泛着一层清冷的月光。陈聆四处晃了晃,“果然是传说中的美国进口钢架,一点没有走型,这房间归置得很整洁嘛,很有条理。”

    王宇怼了怼他,“快着点吧,事先说好的,先装后分。”

    我们如梦初醒一般,一人负责一排书架,可大部头往袋子里装。那些书籍仅凭触觉就知道价值不菲,不是皮面的就是布面的,印着看不懂的文字,除了布满灰尘蛛丝,跟平常的图书馆没什么两样。

    王宇收集好了三大袋子,按照约定,一个一个从后窗扔下去,发出巨大的“咕咚”声。他举起手电筒对着楼下晃了晃,“喂,张璐,闪远点,别砸到你。”

    楼下传来坚定不移的声音,“没事儿,尽管扔,有多少我接多少。”想必此时张璐的眼睛放射着美元似的绿光。

    “喂,我说,停停停!”陈聆用手电筒挨个晃了晃脸,“你说我们是不是一群傻逼啊?这门口就摆着一张办公桌,谁的货色最多?肯定是图书管理员啊。”

    工作突然有了重点,大家纷纷扔下手里的袋子,聚到陈聆身边。

    那张办公桌很有年代感,典型的老苏联“一头沉”三屉柜,棕色雕花,木纹依稀可见,桌上铺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松绿毡布外加玻璃板,尽管布满灰尘,仍能看出各种物体的形状。一个绿色台灯,一瓶早已干涸的英雄牌墨水,一把铜制裁纸刀,一枚镇纸,还有一摞竖写信纸,信纸上面横着一支钢笔。

    陈聆挨个抽了抽文件柜,无一撼动。他伸直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喘息着说道:“这说明,里面有好东西。”

    王宇将手机举到脸旁,“时间快到了,得快,这种老式办公桌背面都是水棕板,这是它们的软肋,上脚吧。”

    陈聆摇了摇头,“不行,我新买的耐克,来,搭把手,一二三……”

    很明显,办公桌很沉重,两个男人咬牙切齿竭尽全力,桌子“吱嘎”一声,只是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

    陈聆急了,转身从走廊里取回断线钳,兜头给了它一家伙,水棕板被敲出了一个大洞,陈聆弯下腰,吃力地伸手去掏。不几下,他就掏出一块东西来,一张棕黄色的抹布擎在他手上,他拿着手电筒晃了晃,“俄文……”

    这时,坐在窗台上的王宇冲我们吹了声口哨,“过来,你们看……”

    我们拥到窗前,伸头向楼下看,草地上空空如也,张璐不见了。

    “妈的,不靠谱。”陈聆狠狠地说道,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我们走!”

    时间刚好九点整,夜校下课,我们四个混杂在学生当中,大摇大摆走出去了。

    楼前楼后都没有张璐的身影,我们在草丛中四下呼喊,“张璐……张璐……回家了,别玩了……”,除了呜呜的风声,无一回应。

    我无法形容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失落挂在每个人脸上。

    突然远处两束巨大的光柱照在我们脸上。一个司机从出租车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冲我们吼道:“你们谁叫的车?”

    “没,没人。”我们赶紧把各自手里的工具放在身后。

    司机高高壮壮胡子拉碴,骂骂咧咧走出,回手重重地摔上车门,“TMD这么晚,来这么偏的地方,回拨就TMD关机,这TMD叫什么事儿啊?”

    我们几个一起摇头,“没叫车,真没叫。骗你是小狗,不信你回拨,谁手机响就是谁叫的。”

    司机拿起手机,一边听着一边狠抽着烟屁,“妈的,还是关机。”言罢他恶狠狠地看着我们,“我说,你们几个小孩崽子,深更半夜刀子剪子锤子的,是不是在偷学校东西?”

    “没没没,偷东西的是小狗。”

    我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大钞,“您也无非求钱呗,给你钱,你走好了。”

    司机仿佛看出了点门道,都没找零,揣身上掉头就走。

    几个人仍在思索着张璐的去向,各自望天。

    我泄气地望了望远去的出租车,开始后悔没有跟车回家。

    那辆出租车后座上,缓缓坐起一个女生,车灯勾勒出她清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