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屋 第31章 Ch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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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整整三天没见到秦征了，他没来上课，上他课的是别人。
他消失得无影无息，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仿佛学校里从来没这个人似的。
我呆坐在教室里，两眼望着窗外，此时已是盛夏，知了要死要活地叫着，白桦树叶子在风中抖动，翻出粉绿的底色来。我宁愿他此时不在家中，这样，就没人发现我正远远眺望着那个窗口，一脸痴愚。
正在走神之际，校长突然踱进教室，冲讲台上老师一摆手，示意停止，然后拿眼巡视了一圈，抬手一指我，“林小野，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忙不迭地起身走出，校长在走廊里背着手自顾自走着，我一头雾水，只好在后面紧跟。下了楼，一直走到操场上，校长才转过身来，他皱着眉毛凝视着我，“林小野，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吧，校长。”
“你看，象你条件这么好的女生，毕业后走哪都是女一，往低了说一集片酬三十万，但是呢，假如留校的话，年薪三十万，你会选择留校吗？”
“会，我会选择留校。”
校长诧异地看着我，停了足足五秒钟的样子，“为什么？”
“嗯……”我撩了下头发，“老实说校长，我并不觉着自己在影视圈会吃得开，我比较笨，学校纯粹一点。”
校长不住点头，“嗯，不错。林小野，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跟当下的年轻人沟通，所以只能说钱。你还是挺让我意外的，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才刚我想说的是……”校长翻白着眼站在太阳底下，我给他时间，让他思考。
俄尔，校长清醒了一点，“原来我的思路是这样，我问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演艺前途，去从事一份寂寞冷清的工作，然后你肯定摇头说不，这样的话我好正式推出主题——秦征，是多么的难得。原本我们的师资队伍就青黄不接，年轻教师更是流失严重，所以我很看重他。”
“校长您到底想说什么，能否直接一点？”
“直接一点？哼！你这小姑娘，折我一员大将！”说罢校长背着手怒气冲冲横跨操场，我只好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家属楼下面。
校长转过身来，“秦征，不吃不喝不接电话，把自己关家里足足三天，你有他家钥匙吧？”
我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有？”
“哼！你不要跟我演！”校长的双层下巴一顿一顿，“我告诉你林小野，不要以为我是个棒槌，我年轻时也是演过几部知名电影的，曾在侦察连蹲过三个月体验生活。我这一双眼睛，那就是火眼金睛，你和秦征那点事儿能瞒得过我？”
我缩着肩膀不住点头。
校长感觉自己还不够泰山压顶，于是加码，“秦征他爷爷秦岭老爷子是我恩师，我呢，是秦征的老师，就说说我教出来的学生，多少得金鸡百花的，还有得洋奖状的，秦征是这里的人尖儿，只要他乐意，那就是影视圈里呼风唤雨的角色，可他偏不，选择在学校里默默无闻教书育人。你说这多难得的一孩子，让你给整废了。”
“校长，我没有……”我嗫嚅着说道，“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坏。”
校长不住点头，“才刚我恍然明白一件事，你们俩有着某种共同之处，我想他爱上你总会有他自己的道理。嗯嗯，都是扑腾在苦洼子里的人呐，一个情字害死多少人，你上去，把他给我劝下来。”
“可是，我害怕……”
“害什么怕？他能吃了你不成？”
“校长你陪我上去，好不好？”
“嗯，我陪你到三楼，你自己上去跟他说，他现在一定很想见你。”
我跟着胖胖的校长走到三楼缓步台，感觉不那么冷了，校长冲我一使眼色，我扶着水泥扶手，独自迈向楼顶，内心无比忐忑。
推开秦征的房门，情况比我想像得糟糕，一地伏特加空酒瓶，猫饿得走来走去焦虑地叫着。
我悄然走进，昏暗的室内，秦征象摊烂泥一样瘫坐在皮沙发上，他偏着头，双眼紧闭，蓝灰色水洗布扎染衬衫胡乱系着扣子，胸膛坦露，古铜色胸肌闪闪发亮，我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我走近他，蹲在沙发旁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数天不见，他黝黑的脸上钻出胡碴儿来，整个人落拓不羁，窗帘流水似的拂过他的脸，他无知无觉，细看之下，眼角还挂着几丝泪渍，我抬手替他擦去，自己却抽抽哒哒哭起来。
我将脸埋在沙发扶手上，痛哭失声，我依然如此爱他，这爱深沉如许，历久弥新，永不褪色。
俄尔，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哑然失笑，随后苦着脸偏过头去，“呵呵，林小野，你要不要那么假？”
我拼命摇头，泪水横飞，“秦征，你不要欺负人好嘛。”
他不再说话，我接着抽鼻子，“我年龄小，不如你们大人世故，我对付不了这个世界，可是，这不代表我坏、我不真诚、我不爱你。你欺负我小，一次两次三次……我都快崩溃了。”
他缓缓直起身子，埋头俯视着我，“我欺负你？那天，是谁打我一耳光的？”
我抽泣着，抬手抹眼泪，“你，你也是个小孩子，你被大人惯坏了。记仇，小心眼儿，有仇必报，得理不饶人，还老师呢……”
“嗯，你说得对极了。”他伸出一只手擎起我的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看呐，这张脸，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天真无邪，一双眼睛满是无辜，经常滴淌着我受不了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可是，这些都是试探和诱惑……自打那天，你穿着短裙坐在那张椅子上，一条粉嫩的腿搭在另一条粉嫩的腿上，一场凶险就拉开了序幕！”说罢他一甩手，我差点摔在地上。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四处找酒，很快他从柜子里翻出一瓶威士忌，倒了小半杯迅速仰头喝下，“昨天，我去了教堂，我虔诚地跪在上帝脚下，乞求他的宽恕，我做人不够大度，很多时候，我掩示不了我的愤怒。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她单纯、可爱、胆子小、爱撒娇、喜欢哭鼻子、总是咬着手指发呆，每次在床上她都恐惧得浑身发抖，一只小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象是一只小猫爪。于是，当那只猫爪抓住别的男生手臂，我就离奇愤怒，想砸烂身边的一切，甚至不能允许自己醒着，喝醉、睡去、死了……怎么都好……”
他说着说着忽然低下头来，发现那只“猫爪”正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秦征，我们停战好不好？”我一脸诚恳地望着他，“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为什么要像两个非洲野蛮人一样成天对垒？这一点都不好玩，不如……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再去历经痛苦，趟过荆棘之路？”
“或许，我们开头并不理想，我们说交换，说潜规则，说上床，却不好意思说爱……所以，我们要重新开始。”
“呵呵，我有什么好？”一丝腼腆羞涩拂过他的脸庞，他不想给我看到，握着酒杯转过身去，“想我秦征，一介浪子，废人一个，满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个年代我已全然不懂，小鲜肉玉体横陈，婊子们缠头似锦。呵呵，今年，公元2016年，莎士比亚逝世四百周年，汤显祖逝世四百周年，塞万提斯逝世四百周年……报纸、电视、广播、网络，只字未提。哼！我算老几？”
“秦征，不要这样子。”我摇了摇他的胳膊，“我想带你去见外公，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我想介绍你给他认识，你看这样好么？”
“去见老爷子？我算什么东西！”言罢他把酒瓶往桌子上一顿。
我抬起手来抚摸他粗粝的脸，“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呵呵，你孩子的父亲，也分AB角？”
“说好了毕了业我们结婚的。”
“又骗人……能不能……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甚至可以为这话跟你碰一杯！”
“碰杯？”秦征神色有些慌乱，他四下看了看，举起手里的酒杯，“可是，我家里只有这一只……”那枚钻石杯在夕阳里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琥珀色液体眩然摇曳。他盯着我仰头缓缓喝下，猛地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嘴对嘴喂了我一小口酒。
“Cheers……”他撕扯着我的嘴唇喃喃说道。
他消失得无影无息，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仿佛学校里从来没这个人似的。
我呆坐在教室里，两眼望着窗外，此时已是盛夏，知了要死要活地叫着，白桦树叶子在风中抖动，翻出粉绿的底色来。我宁愿他此时不在家中，这样，就没人发现我正远远眺望着那个窗口，一脸痴愚。
正在走神之际，校长突然踱进教室，冲讲台上老师一摆手，示意停止，然后拿眼巡视了一圈，抬手一指我，“林小野，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忙不迭地起身走出，校长在走廊里背着手自顾自走着，我一头雾水，只好在后面紧跟。下了楼，一直走到操场上，校长才转过身来，他皱着眉毛凝视着我，“林小野，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吧，校长。”
“你看，象你条件这么好的女生，毕业后走哪都是女一，往低了说一集片酬三十万，但是呢，假如留校的话，年薪三十万，你会选择留校吗？”
“会，我会选择留校。”
校长诧异地看着我，停了足足五秒钟的样子，“为什么？”
“嗯……”我撩了下头发，“老实说校长，我并不觉着自己在影视圈会吃得开，我比较笨，学校纯粹一点。”
校长不住点头，“嗯，不错。林小野，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跟当下的年轻人沟通，所以只能说钱。你还是挺让我意外的，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才刚我想说的是……”校长翻白着眼站在太阳底下，我给他时间，让他思考。
俄尔，校长清醒了一点，“原来我的思路是这样，我问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演艺前途，去从事一份寂寞冷清的工作，然后你肯定摇头说不，这样的话我好正式推出主题——秦征，是多么的难得。原本我们的师资队伍就青黄不接，年轻教师更是流失严重，所以我很看重他。”
“校长您到底想说什么，能否直接一点？”
“直接一点？哼！你这小姑娘，折我一员大将！”说罢校长背着手怒气冲冲横跨操场，我只好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家属楼下面。
校长转过身来，“秦征，不吃不喝不接电话，把自己关家里足足三天，你有他家钥匙吧？”
我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有？”
“哼！你不要跟我演！”校长的双层下巴一顿一顿，“我告诉你林小野，不要以为我是个棒槌，我年轻时也是演过几部知名电影的，曾在侦察连蹲过三个月体验生活。我这一双眼睛，那就是火眼金睛，你和秦征那点事儿能瞒得过我？”
我缩着肩膀不住点头。
校长感觉自己还不够泰山压顶，于是加码，“秦征他爷爷秦岭老爷子是我恩师，我呢，是秦征的老师，就说说我教出来的学生，多少得金鸡百花的，还有得洋奖状的，秦征是这里的人尖儿，只要他乐意，那就是影视圈里呼风唤雨的角色，可他偏不，选择在学校里默默无闻教书育人。你说这多难得的一孩子，让你给整废了。”
“校长，我没有……”我嗫嚅着说道，“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坏。”
校长不住点头，“才刚我恍然明白一件事，你们俩有着某种共同之处，我想他爱上你总会有他自己的道理。嗯嗯，都是扑腾在苦洼子里的人呐，一个情字害死多少人，你上去，把他给我劝下来。”
“可是，我害怕……”
“害什么怕？他能吃了你不成？”
“校长你陪我上去，好不好？”
“嗯，我陪你到三楼，你自己上去跟他说，他现在一定很想见你。”
我跟着胖胖的校长走到三楼缓步台，感觉不那么冷了，校长冲我一使眼色，我扶着水泥扶手，独自迈向楼顶，内心无比忐忑。
推开秦征的房门，情况比我想像得糟糕，一地伏特加空酒瓶，猫饿得走来走去焦虑地叫着。
我悄然走进，昏暗的室内，秦征象摊烂泥一样瘫坐在皮沙发上，他偏着头，双眼紧闭，蓝灰色水洗布扎染衬衫胡乱系着扣子，胸膛坦露，古铜色胸肌闪闪发亮，我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我走近他，蹲在沙发旁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数天不见，他黝黑的脸上钻出胡碴儿来，整个人落拓不羁，窗帘流水似的拂过他的脸，他无知无觉，细看之下，眼角还挂着几丝泪渍，我抬手替他擦去，自己却抽抽哒哒哭起来。
我将脸埋在沙发扶手上，痛哭失声，我依然如此爱他，这爱深沉如许，历久弥新，永不褪色。
俄尔，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哑然失笑，随后苦着脸偏过头去，“呵呵，林小野，你要不要那么假？”
我拼命摇头，泪水横飞，“秦征，你不要欺负人好嘛。”
他不再说话，我接着抽鼻子，“我年龄小，不如你们大人世故，我对付不了这个世界，可是，这不代表我坏、我不真诚、我不爱你。你欺负我小，一次两次三次……我都快崩溃了。”
他缓缓直起身子，埋头俯视着我，“我欺负你？那天，是谁打我一耳光的？”
我抽泣着，抬手抹眼泪，“你，你也是个小孩子，你被大人惯坏了。记仇，小心眼儿，有仇必报，得理不饶人，还老师呢……”
“嗯，你说得对极了。”他伸出一只手擎起我的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看呐，这张脸，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天真无邪，一双眼睛满是无辜，经常滴淌着我受不了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可是，这些都是试探和诱惑……自打那天，你穿着短裙坐在那张椅子上，一条粉嫩的腿搭在另一条粉嫩的腿上，一场凶险就拉开了序幕！”说罢他一甩手，我差点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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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说着忽然低下头来，发现那只“猫爪”正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秦征，我们停战好不好？”我一脸诚恳地望着他，“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为什么要像两个非洲野蛮人一样成天对垒？这一点都不好玩，不如……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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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们开头并不理想，我们说交换，说潜规则，说上床，却不好意思说爱……所以，我们要重新开始。”
“呵呵，我有什么好？”一丝腼腆羞涩拂过他的脸庞，他不想给我看到，握着酒杯转过身去，“想我秦征，一介浪子，废人一个，满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个年代我已全然不懂，小鲜肉玉体横陈，婊子们缠头似锦。呵呵，今年，公元2016年，莎士比亚逝世四百周年，汤显祖逝世四百周年，塞万提斯逝世四百周年……报纸、电视、广播、网络，只字未提。哼！我算老几？”
“秦征，不要这样子。”我摇了摇他的胳膊，“我想带你去见外公，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我想介绍你给他认识，你看这样好么？”
“去见老爷子？我算什么东西！”言罢他把酒瓶往桌子上一顿。
我抬起手来抚摸他粗粝的脸，“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呵呵，你孩子的父亲，也分AB角？”
“说好了毕了业我们结婚的。”
“又骗人……能不能……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甚至可以为这话跟你碰一杯！”
“碰杯？”秦征神色有些慌乱，他四下看了看，举起手里的酒杯，“可是，我家里只有这一只……”那枚钻石杯在夕阳里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琥珀色液体眩然摇曳。他盯着我仰头缓缓喝下，猛地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嘴对嘴喂了我一小口酒。
“Cheers……”他撕扯着我的嘴唇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