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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门派掌门人 第1129章 山河永寂 金血凝殇

    那一年,很遥远,久远得已记不清具体年月。

    只记得,是一个凛冬,那天的雪很大,风更加的刺骨。

    幼年记忆里,楚王宫永远是金碧辉煌的,唯有那日冰雪覆盖下,显出几分肃穆的压抑。

    那时的大哥,褪去少年的稚气,已是中年人的模样,可并没有被父王册封世子。

    可是那天,他却披着一件新制的蟒袍,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迎着寒风站立太合殿前,脸上绽开春风般的笑容。

    “妹妹,狩猎归来,可有什么收获?”

    在遥远的记忆里,大哥的声音温和如玉,听起来都让人亲近。

    我欢快地迎上前去,那时尚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我心直口快得如同山涧清溪。

    “哥哥,我在汉界山蹲守三日,总算猎得这头六阶大地暴熊,你让御膳房取了熊掌,给父王蒸上尝尝鲜。”

    说完,我就招呼跟班:“五岳,把猎物扛上来!”

    那是两丈高的巨熊尸首,五岳踏着积雪稳步上前,巨熊稳稳的抗在肩头上,熊尸胸口深深凹陷下去,那是被我一拳毙命的,鲜血在雪地拖出长长痕迹。

    “妹妹这霸王神力,当真令为兄羡慕。”

    记得哥哥眼眸里,闪过羡慕的神色,便就吩咐左右侍卫:“快将熊掌送去御膳房,父王正在殿内等着呢。”

    “好嘞!”

    我兴冲冲地奔向太合殿,心里像揣了只欢快的小鹿,父王最爱吃蒸熊掌了,迫不及待想要向他表功。

    “父王!父王!”

    我如一阵疾风般冲进大殿,偌大的殿内空空荡荡,金砖地面倒映着琉璃宫灯,大殿里拉出一道如山般身影。

    汉白玉阶尽头的王座上,那山岳般高大身影,笼罩在冕旒垂珠的阴影里,面前鎏金案上摆着两道白玉盏。

    左边是清蒸鲥鱼翅,右边是蜜汁烹熊掌。

    可那高大身影手持筷箸,在两盘珍馐间犹豫不决,似乎不知道吃什么好?

    “父王,女儿狩猎归来。”

    我迫不及待的表功,兴奋说道:“知道您最爱熊掌,特意猎了六阶大地暴熊,已命御膳房为您烹制。”

    那高大的身影停下动作,可却叹息一声,问道:“无敌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说为父该选哪一道?”

    我困惑地抬头望去,琉璃案上蒸腾的热气,那熊掌的琥珀色光泽,在鲥鱼翅的银鳞映衬下格外诱人。

    “当然是熊掌!”

    我当时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我们楚王宫,就建在楚河之畔,鲜鱼随时可得,但这熊掌却是稀罕物。”

    “熊掌?兄长?”

    那如山身影喃喃自语,微微颔首:“所以,你是要选择兄长?”

    “是啊!”

    我眨着眼睛,满脸的理所当然,点头说道:“没得选,当然是熊掌!”

    “没得选!好一个没得选!”

    那高大身影拂袖而过,琉璃案上那盘清蒸鲥鱼翅,化作银色流星坠落在金砖上。

    在我的惊呼声中,那身影负手而起,如山岳般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无敌,从今往后,你随母姓,改名为项。”

    声音平静得如同无波古井,更是冷的如同九幽阴风,寒意渗入骨髓,让人从心底生出彻骨战栗。

    “父王?!”

    我如遭雷击,浑身控制不住的打颤,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女儿改姓?”

    “女身男命,必撼王权!”

    那高大的身影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留情的拂袖离去,只留下我瘫倒在地。

    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体内气血不住的翻涌,金色的血液从七窍溢出。

    我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父王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剜进我的心脏——

    女身男命,必撼王权!

    他要我改姓,要我放弃“楚”这个尊贵的姓氏,从此随母姓“项”。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金色的血液从我的七窍渗出,滚烫的泪砸在金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妹妹……”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叹息,也带着心疼。

    我抬起头,看到哥哥站在我面前,他的眉眼依旧温和,只是眼底藏着我看不懂的复杂。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寒气从他的指尖涌出,一点点压制住我体内翻腾的霸王血。

    “哥哥……”

    我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风吹散的落叶:“我从来没想过要夺权……父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哥哥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扶起。

    “妹妹,哥哥明白。”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像是小时候每次我跌倒时,他总会稳稳地接住我一样。

    “你不是想放河灯吗?”

    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哄劝:“哥哥陪你去。”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出王宫,夜风里寒风拂过脸颊,记得格外的凛冽刺骨。

    河岸边的灯火,映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摇曳的星光。

    “妹妹,还记得小时候吗?”

    哥哥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我常带你来这里放河灯。”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母亲是宫女出身,在王宫里地位卑微,性子又倔,小时候我常被人欺负。

    每次都是哥哥护着我,带我来楚河边放河灯。

    那时候,河灯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

    哥哥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两盏小小的河船,指尖轻轻一推,其中一盏便顺着水流缓缓漂远。

    “这是我的船,叫‘山河’。”他轻声说道。

    我低头看去,河船上的“山河”二字在夜色中微微闪烁,像是承载了某种誓言。

    他又拿出另一盏,递到我手里。“这是你的,叫‘无敌’。”

    我怔怔地看着河船上的字迹,喉咙发紧。

    “哥哥的河灯,如大楚山河巍峨,妹妹的河灯,似沙场铁骑无敌。”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要我们兄妹同心,大楚便是最强的修真国。”

    我鼻尖一酸,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是啊,从小到大,每次霸王血反噬,都是哥哥不惜损耗法力替我压制。

    他从未嫌弃过我的血脉,也从未忌惮过我的力量。

    “哥哥……”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攥紧河船,郑重地说道:“你放心,你当你的楚王,无敌永远是你手中的剑——大楚河山,永固不倾!”

    河船顺着水流漂远,渐渐地,两盏河灯的光晕在水面交融,恍若‘山河’与‘无敌’本是一体。

    无敌山河。

    那一夜,寒霜覆岸,星河低垂。

    哥哥俯身掬起一捧楚河水,月光在掌纹间碎成银砂,水珠从指缝簌簌坠落——

    滴答、滴答、滴滴答……

    “妹妹你看!”

    他嗓音浸着河风的凉,在夜风里飘得很远。

    “纵是凛冬彻骨,楚河浪涌也从未凝滞,这滔滔千年的水声,便是大楚不冻的国脉。”

    滴答、滴答……滴滴答——

    水珠坠地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倒计时,又像是生命流逝的刻度。

    项无敌猛然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不清,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颅内搅动。

    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陷入了一场梦魇——那段尘封千年的记忆,又一次在梦境中重现。

    然而,当她彻底清醒过来时,却发现现实比梦境更加残酷。

    这是一座昏暗的地宫。

    冰冷的青铜祭台上,她被牢牢束缚着,颈间守心坠早已被摘除,玄冰锁链缠绕全身,寒气渗入骨髓,连血液都仿佛被冻结。

    更可怕的是,她的三十六处穴窍内,皆插着一枚闪烁着星光的银针,针尖刺入经脉,封锁了她所有的灵力流动。

    “可恨!”

    她咬紧牙关,奋力挣扎,锁链却纹丝不动,反而因她的动作而勒得更紧,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滴答、滴答……

    手腕处传来剧痛,她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手腕被利刃割开,金色的血液正缓缓滴落……

    那千年前的滴水声,与此刻腕间血珠坠地的声响渐渐重合……

    可是,随着金色血液的流失,她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消散。

    “是谁?!”

    她嘶哑着嗓音怒吼,声音在地宫中回荡:“放开我!”

    无人回应。

    只有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

    一道人影无声浮现。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影子在墙上缓缓蠕动,像是从石缝里渗出的幽魂。

    “滴答……”

    血珠坠地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下一秒——

    一张森白的鸟嘴面具,猛地贴近!

    尖锐的长喙如刀锋般抵近,几乎刺破瞳孔。

    面具后的双眼,漆黑如渊,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黑暗……

    “啊——”

    项无敌猛然睁开双眼,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颅内搅动,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天色已然放亮,晨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斑驳地洒落下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辆囚车之中,浑身缠绕着冰冷的玄铁锁链,耳边是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四周的景物在飞速倒退。

    一道锁链拖曳着囚车疾驰,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衣袂翻飞,长袍博冠,步履如风。

    “疾风……是你?”

    项无敌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眼眸中透出深深的悲哀。

    疾风天将身形猛然一滞,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想要转身。

    然而,就在此时——

    “哗啦啦!”

    一群墨鸦如乌云般席卷而来,遮天蔽日。

    鬼影天将手持骨伞,自鸦群中缓步走出,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老七,王命不可违,赶路要紧。”

    “四哥……”

    疾风天将神色一僵,最终咬牙狠心,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哎……”

    项无敌长叹一声,心中已然明了,彻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比身上的玄铁锁链更加冰冷刺骨。

    王兄,你到底想要怎样?

    小妹心知肚明,神策府里有你的人,可我从未干涉过。

    “什么‘女身男命,必撼王权’?”

    “难道身为女子,身负霸王血脉便是原罪?”

    “为何忠心千年,换回来的却只有背叛?“

    项无敌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指尖深深掐在掌心里,金色的血液从指缝渗出,在玄铁锁链上灼出缕缕青烟。

    “王兄啊!王兄……”

    她仰头望向楚河方向,喉间溢出一声苦笑:“你可还记得千年前那盏河灯?‘山河’与‘无敌’本是一体——”

    冰晶顺着睫毛滚落,在鎏金战甲上碎成齑粉。

    “我要的从来不是九旒冕,只是你转身时……能再唤我一声阿项。”

    可如今……

    这世间至哀,莫过于心死如灰。

    项无敌闭目待死,忽觉在神识的深处,传来一阵微弱颤动。

    “小子,还在窥视我?”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低声呢喃:“可惜……我再也不能给你回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