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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57:渔猎大兴安岭 第334章 情窦初开

    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

    李红梅和周晓白一前一后进了屋,谁也没点灯。

    “你先洗吧。”李红梅把搪瓷盆放在地上,水声哗啦一响。

    周晓白没说话。她站在月光里,慢慢解开辫子。

    头发散下来,那股粪池的气味就更加明显了。

    她突然抽了抽鼻子,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没出声,只是肩膀轻轻抖着。

    李红梅在黑暗里摸到自己的毛巾,递过去:“哭啥?不是你自己要去的?”

    “我没哭。”周晓白说,声音却带着水汽,“就是眼睛疼。”

    李红梅嗤了一声,开始解自己的辫子。

    头皮一紧,才发现白天的粪点子已经干结了,把头发绺都粘在了一起。

    她咬着牙一根根扯开,扯得眼眶发热。

    “明天还去吗?”周晓白突然问。

    搪瓷盆里的水晃了一下。

    李红梅没立刻回答,她把毛巾浸湿,水立刻变成了淡黄色。

    “去啊。”她终于说,声音闷在毛巾里,“不去干啥?让人看笑话?”

    周晓白在月光下脱下外套,小心地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那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裳,现在袖口沾了一圈洗不掉的黄渍。

    她突然把脸埋进衣服里,擦了擦眼泪。

    “给。”李红梅从枕头底下摸出半块香皂,“用香皂洗洗,就没味道了。”

    周晓白借过香皂:“呀,这么好的香皂!”

    “这可是灯塔牌香皂!”李红梅笑道,“省里才能买得到……”

    “这,这太珍贵了……”周晓白不舍得用,递了回去。

    “香皂再珍贵,也没咱们的革命友谊珍贵!”

    李红梅说道,“毕竟,咱们也是一起挑过粪的同志了!”

    说完,她自己倒是“噗嗤”一乐。

    周晓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笑得越来越大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们轮流洗漱,一盆水换了三次,最后变成了浑浊的浅褐色。

    夜深了。

    炕上的苇席发出细碎的声响,两个姑娘翻来覆去像烙饼。

    “红梅……”周晓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月光,“你以后咋打算?”

    李红梅盯着窗户上的一道裂缝:“能咋打算?听组织安排……你呢?”

    月光移到了周晓白的脸上,照出她微微发亮的眼睛:“我想考医学院。”

    “就你?”李红梅噗嗤一笑,“见条蛆都能吓哭。”

    “今天那条蛆……”周晓白认真地说,“我仔细看了它的构造。理论上说,蝇蛆的消化系统……”

    “停停停!”李红梅抓起枕头砸过去,“大半夜的!”

    枕头落在两人中间,激起一小团灰尘。

    周晓白突然小声说:“其实我骗了大家。我爸不是医生,是医院锅炉房的。”

    李红梅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

    “他总说,医生白大褂的兜里,装着人命。”

    周晓白的声音更轻了,“我就想摸摸那样的兜。”

    窗外,一只夜鸟突然叫了几声。

    李红梅慢慢把枕头拉回来,拍了拍灰。

    “我呢子大衣的兜……”她突然说,“以后借你摸。”

    周晓白笑了,月光下露出一排小白牙:“你有呢子大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李红梅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窗棂的阴影:“我爸是纺织厂的工程师。”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去年……被划了右派。”

    周晓白的笑容僵在脸上。

    “为啥?”

    “说他设计的呢料’追求时髦,脱离群众’。”李红梅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厂里贴的大字报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月光移到了炕桌上的搪瓷缸上,缸底还剩着半口水,微微发亮。

    周晓白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李红梅的手腕。

    “红梅……”

    “没事!”李红梅岔开话题,“哎,你发现了没有……”

    “发现什么?”周晓白问道。

    “那个林川队长,一点儿也不像农村人!”

    “不像农村人?”

    周晓白眨了眨眼睛,月光下她的睫毛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你瞧他说话那劲儿……”

    李红梅翻过身来,声音压得更低了,“什么’合理密植’、’氮磷钾配比’,一套一套的,农民说话哪有这么专业的?”

    周晓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样……”

    “对吧!”李红梅支起胳膊,“我瞧见他抽烟,那姿势……”

    月光悄悄爬上了窗台,照出两个姑娘凑在一起的剪影。

    “还有他教咱们用粪勺那会儿,”

    周晓白轻声说,“明明是个粗活,可他讲得跟做实验似的,先搅匀,再轻舀……”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辫梢,声音突然轻了几分。

    “可不是?”李红梅翻过身来,突然促狭地笑了,“哎,你脸怎么红了?”

    “胡说什么!”周晓白慌忙把脸埋进枕头,露出的耳尖却红得透亮,“都没点灯,你怎么能看到?”

    “我就是能看到!”李红梅突然凑近,“他教你用粪勺的时候,是不是抓了你的手腕?”

    她学着林川示范时的动作,手指轻轻托住周晓白的腕子。

    “别闹!”周晓白猛地抽回手,却忍不住小声补充,“他,他隔着袖子抓的……”

    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林川手上厚厚的茧子。

    可看着他的指甲缝,却总是干净的。

    月光透过窗纸,在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红梅眯起眼睛:“周晓白同志,你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呢!”周晓白攥着枕头角,“你上课的时候,好几双眼珠子都在盯着你……”

    “那是对知识的渴望!”李红梅笑了起来,“说真的,这林队长长得还挺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娶媳妇儿……”

    “呸!不害臊!”周晓白把滚烫的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人家林队长是革命干部,你、你少胡说……”

    李红梅突然支起身子,月光在她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我看你给他递毛巾时,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是累的!”

    周晓白猛地抬头,却见李红梅正学着她当时的样子,捏着嗓子细声细气:

    “林队长…您擦擦汗……”

    “李红梅!”周晓白急得要拧她,却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

    有巡夜的民兵经过。

    脚步声在窗外顿了顿。

    月光把剪影投在窗纸上,似乎在低头点烟,火柴“嚓”地一亮。

    周晓白死死攥着被角,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屋子都能听见。

    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长舒一口气。

    “革命干部也要娶媳妇啊……”

    李红梅突然轻声说,“听老吴头说,林队长老厉害了……”

    周晓白望着窗纸上残留的剪影,小声说道:“不知道哪儿厉害……”

    李红梅突然“噗嗤”笑出声:“你说他会不会是……”

    “是什么?”

    “我是说……”

    李红梅的声音几乎变成了气声,“会不会是上头派来的?就像《青春之歌》里写的那种……”

    “《青春之歌》?那是什么?”

    “你没看过?《北京文艺》都连载半年了!”

    李红梅一骨碌爬起来,苇席发出“咯吱”声响,“就是讲知识分子参加革命的故事……”

    周晓白突然捂住她的嘴:“嘘——”

    两人屏息听着窗外的动静。

    夜风拂过草垛,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李红梅凑到周晓白耳边:“书里的卢嘉川,表面是教书先生,其实是地下党……”她的手指在炕席上画着圈,“林队长教咱们用锄头那架势,像不像……”

    “胡说!”周晓白猛地拽过被子,却把李红梅也裹了进来。两人在被窝里闷声说话,活像两只鼓噪的鹌鹑。

    “你瞧他腰上那道疤……”

    “你连腰都看见了?!”

    “呸!是他弯腰修锄头,无意间瞥见的……”李红梅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他懂的好多,还是个神枪手……”

    周晓白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

    “说不定是留学回来的……”李红梅越说越起劲,“就像《远离莫斯科的地方》里……”

    “李红梅同志!”周晓白突然正色,“你这是小资产阶级浪漫主义倾向!”

    话刚出口,自己先“噗嗤”笑了。

    月光西斜,两个姑娘的笑声渐渐变成均匀的呼吸声。

    ……

    最近几天,林川总感觉怪怪的。

    先是仓库里的农具变得格外整齐:锄头铁锹按大小排列,连锈迹斑斑的镰刀都磨得锃亮。

    他分明记得这些活计排在后天的劳动日程上。

    接着是记工本上的字迹突然工整起来。

    往常歪歪扭扭的“粪肥”二字,现在写得横平竖直,页脚还多出个小小的向日葵图案,铅笔印子描了又描。

    最奇怪的是前天傍晚。

    他蹲在田埂上修锄头,听见身后脚步声窸窸窣窣。

    回头看见周晓白抱着个搪瓷缸子站在三步开外,见他转身差点把缸子摔了。

    “给、给您送水……”

    她声音比蚊子还小,“李红梅说…说修工具费嗓子……”

    “修工具……费嗓子?”

    林川脑袋有点懵。

    周晓白也反应过来,脸“腾”地涨红,转身就跑。

    林川困惑地挠了挠头。

    缸子里的水不凉不烫,漂着两片野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