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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57:渔猎大兴安岭 第343章 着了魔

    这几天,周铁栓像是着了魔。

    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被他用旧报纸仔细包了书皮,揣在贴身的衣兜里。

    放羊时,他把羊群赶到向阳的山坡,自己坐在岩石后头,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读。

    遇到不认识的字,就用铅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描下来,攒着去问李红梅。

    “铁栓!”李红梅站在田埂上喊他,“三垄地的间距是多少?”

    周铁栓猛地抬头,手里的书“啪”地掉进地上。

    他慌忙捡起来,用袖子擦着封皮上的泥点,结结巴巴地回答:“啊?间、间距?”

    李红梅皱起眉头:“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走神了。”

    妇女们的窃笑声从身后传来。

    王寡妇捅了捅赵婶儿:“瞧见没,咱们栓子魂儿都被勾走喽!”

    周铁栓耳根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尖。

    鞋面上还沾着早上踩的牛粪,黑乎乎的一小块,怎么蹭也蹭不掉。

    他突然觉得这双沾满泥土的布鞋和李红梅那双刷得发白的解放鞋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傍晚下工后,李红梅在打谷场边的老榆树下拦住了他。

    “书看得怎么样了?”她问,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铁栓攥着衣角,喉结动了动:“保尔,保尔他……”

    “嗯?”

    “他咋就那么能忍呢?”

    周铁栓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腿都冻烂了还非要修铁路,疼不疼啊?”

    李红梅怔了怔。

    她看见少年晒得黝黑的脸颊上沾着泥点,破旧的褂子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黑夜里的煤油灯。

    “疼啊,”她轻声说,“但有些事,比疼更重要。”

    “啥事能比疼还重要?”

    “信仰。”

    周铁栓皱起眉头。

    这个词他听过,在村支书讲话时,在广播喇叭里,可从来没人像李红梅这样,说得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

    “啥是信仰?”

    “就像……”李红梅望向远处正在收工的社员们,“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开垦这片荒地吗?”

    周铁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暮色中,他看到父亲周来顺扛着工具,后背的汗渍在蓝布褂子上洇出一片深色。

    “为了……吃饱饭?”

    “为了下一代不用挨饿。”

    李红梅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湖心,“保尔修铁路,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坐火车去莫斯科,去看更大的世界。”

    周铁栓怔住了。

    他想起书里描写的莫斯科,有冒着烟的工厂,有亮着电灯的街道。

    那样的世界,他只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听过。

    “你见过电灯吗?”他突然问。

    “见过啊!”李红梅点头,“我家就有,拉线的,一拽就亮。”她比划着,“比煤油灯亮十倍。”

    周铁栓瞪大了眼睛。

    他想象不出比煤油灯亮十倍的光是什么样子。

    就像他想象不出李红梅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那你去过莫斯科吗?”他问。

    李红梅摇摇头:“但我去过上海。外滩的钟楼有六层高,整点时会奏《东方红》。”

    周铁栓瞪大了眼睛。

    他想象不出六层高的楼是什么样子,他见过最高的建筑就是军垦农场的砖房,才两层。

    “书里说保尔最后眼睛看不见了,”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那他咋知道天亮了没有?”

    “他能感觉到温度。”李红梅仰起脸,晚风吹动她的刘海,“早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是暖的。”

    周铁栓望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发胀。

    这个从城里来的姑娘,知道电灯的样子,见过六层高的楼房,能说出“信仰”这样闪着光的词。她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物,带着他够不着的世界的气息。

    “红梅姐,等我看完……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

    李红梅望着这个满脸认真的少年,忽然想起书里那句话——

    钢是在烈火和急剧冷却中锻炼出来的。

    她不知道这个放羊的少年将来会怎样,但此刻,他眼睛里跳动的光,和保尔·柯察金多么相似。

    “好。”她点点头,“那咱俩得交换。”

    “交换?”周铁栓愣了一下。

    “嗯。我给你讲外面的世界,你给我讲山里的故事。”

    “山里的故事?”周铁栓眨眨眼,“山里的啥故事?”

    “比如你们山里……”李红梅突然转头,“这时候该采什么草药了?”

    周铁栓一愣,随即如数家珍:“五味子该结果了,黄芪的根最肥,要是运气好……”

    他越说越起劲,连比带划地讲起去年在鹰嘴崖挖到野山参的事。

    李红梅托着腮听得入神,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时不时发出惊叹。

    周铁栓从未见过有人对自己熟悉的这些山货如此感兴趣,舌头竟比平时灵便了许多。

    “能带我去看看吗?”李红梅突然问,“就你说的那个长满蓝莓的山坳。”

    周铁栓的舌头顿时打了结。带姑娘进山?这要是让屯里人知道……

    “我…我得问问我叔……”

    “你叔?”

    “嗯呢。”周铁栓点点头,“就是林连长。进山得请示他……”

    “当然要请示组织!”李红梅认真地说,“我们可以算作采集教学标本。”她眼睛一转,“对了,你不是说后山有铁矿?正好让张建军检测检测。”

    “要是不走远的话,也不用请示……”

    “那咱们就不走远!”

    “那,那行……”

    “明天去怎么样?”

    “明,明天?”

    “嗯!”

    “好,好吧……”

    ……

    第二天一大早,周铁栓天没亮就醒了。

    他蹑手蹑脚地摸到堂屋,往布袋里塞了两块从食堂拿的玉米饼。

    手指碰到裤兜里的纸条时,他顿了顿。

    那是李红梅昨晚塞给他的,上面画着个奇怪的图形,说是“分子结构式”。

    李红梅已经等在村口了。

    她今天没扎麻花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一根红头绳系着。

    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和裤腿都特意用布条扎紧了,背上背着个军绿色的水壶,在晨光中晃来晃去。

    “给。”周铁栓把玉米饼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被火燎了似的缩了回来,“路上吃。”

    李红梅接过饼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呀,玉米饼!”

    她咬了一小口,嘴角沾了点玉米面的碎屑,“你吃了吗?”

    周铁栓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耳根子热得发烫。

    他昨晚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今天要带她去看哪些地方,连梦里都是她笑起来时嘴角那个小小的梨涡。

    “咱们从西边的小路走。”

    周铁栓接过她手里的布袋,肩膀不小心蹭到她的发梢,一股淡淡的肥皂香钻进鼻子,让他心跳突然快了几拍,“那边近,还能路过一片野莓子。”

    晨雾渐渐散去,山路上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布鞋。

    李红梅走不惯这样的山路,时不时要扶一下旁边的树干。

    周铁栓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想伸手扶又不敢。

    只好放慢脚步,把路上的碎石和树枝都踢开。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山脊时,他忍不住回头。

    李红梅正仰头望着被朝霞染红的山崖,嘴唇微微张着,脸上流转着金色的光。

    风吹起她散落的头发。

    “怎么了?”李红梅注意到他的目光。

    周铁栓慌忙转身,耳根发烫:“没……前面要过小溪,当心滑。”

    话音刚落,李红梅脚下一个踉跄。

    “当心!”他一把抓住李红梅的手腕。

    姑娘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来,周铁栓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她的额头堪堪擦过他的下巴,发丝扫在脸上,痒痒的。

    “对、对不起!”周铁栓慌忙松开手,却见李红梅不但没生气,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你反应真快!”她拍了拍胸口,眼睛亮晶晶的,“这要是我自己走,肯定摔个跟头。”

    周铁栓愣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温温的,软软的,比他摸过的最好的小羊羔皮还要细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还留着昨天砍柴时划破的口子,黑乎乎的掌纹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土。

    “前面就好走了。”他闷头往前走,心跳得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山兔子。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草地,野花星星点点地缀在绿茵上。李红梅惊喜地叫了一声,小跑着冲了过去,红头绳在晨光中一跳一跳的。

    “这是……”她蹲下身,轻轻抚摸一朵蓝色的野花。

    “山鸽子花。”

    周铁栓蹲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俺婶子她们族里人说,这是山神的眼睛。”

    “你婶子什么族?”李红梅问道。

    “索伦族。”周铁栓挠了挠头。

    “哦!”李红梅想起来,“卫生站的纳医生?”

    “嗯呢。”周铁栓笑起来。

    “原来她是你婶子啊?”李红梅恍然大悟,“林队长的媳妇儿?”

    “嗯呢。”周铁栓点点头。

    李红梅张大嘴巴:“林队长有媳妇儿了啊?他不是单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