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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诡事馆 第3章 血书定骨殇

    “嘶——嘶——嘶——————!!!”

    库房门口的血红光影如同地狱深处喷发的毒焰,将那半塌陷的门框彻底点燃!扭曲、暴戾、饱含着无边怨憎的无声尖啸,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凿进我的大脑皮层!这不是真正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的、纯粹怨念的精神冲击!

    那件嫁衣本身没有移动位置,依旧挂在破烂的木架子上,但整件衣服都在沸腾!暗红的血光急剧闪烁明灭,那些原本如同凝固的暗沉血渍,此刻像是煮沸的蜡油,在衣料表面疯狂地蠕动、鼓胀、翻腾!大量更加浓稠、近乎纯黑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裙摆下汹涌而出,迅速与地面上不断扩张的血泊融为一体,发出令人作呕的滋滋声!污血蔓延的边缘,无数细小的血丝正如同有生命的霉菌网络,急速地向库房墙壁、甚至天花板蔓延开去!

    而店铺中央,碎裂的坛底,那滩暴露出来的、包含幼猫干尸、碎骨、指甲、毛发和肮脏粘稠“淤泥”的恐怖混合物,更是成了整个污秽气息爆发的核心源头!那股冰冷、恶毒、疯狂、仿佛凝结了世间至邪至恶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一圈圈向外猛烈扩散!店内的温度骤降到冰点以下,连空气都似乎粘稠得难以呼吸!

    但这最要命、最诡异的变故,却在那座沉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铁铸三层供台上!

    “嗒!嗒嗒!哒!哒哒…!”

    “嘶…沙沙…沙沙沙…”

    “咕噜…咕噜…”

    近百个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廉价黑色塑料骨灰盒,此刻像是被灌入了无数疯狂扭动的蛆虫!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细碎声响,从每一个盒子里爆发出来!那不是晃动,而是盒盖与盒身在巨大的内部压力下剧烈震动摩擦、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抓挠、撞击、甚至试图顶开盖子的恐怖声音!灰尘如同活物般纷纷扬扬地腾起,在供台上方形成一片灰蒙蒙的诡异阴云。

    整座铁铸供台那冰冷沉厚的铁质表面上,那些粗犷扭曲、如同远古巫咒的符文,正隐隐地流动起一层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晕!符文的光泽像冰冷的活水般流淌过那些深陷在铁质中的暗褐色污渍,仿佛激活了某种沉寂的、贪婪而饥渴的力量。

    “吼——!!!”

    供台本身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源自亘古的沉闷嘶鸣!像是无数被禁锢的怨魂在铁狱中痛苦的聚合之吼!

    那污血暴走的嫁衣!那散发着滔天恶念的猫尸污物!这股狂暴邪恶的能量冲击,并非是要摧毁供台!恰恰相反,它像是一把钥匙,或者…一块丢进了深渊的鲜肉!

    这恐怖的供台和上面那些看似沉寂的骨灰盒,才是真正的深渊!它们在主动地、疯狂地……吸纳着这爆发出来的至邪怨念!

    如同一个干涸了千百年的饥渴巨兽,终于闻到了血肉的味道!那些弥漫的恶毒气息、翻涌的污血能量、甚至那猫尸污物本身散发出的疯狂诅咒…都化作一道道肉眼无法捕捉、但灵觉可以清晰感知到的暗红色、灰黑色的“气流”,被那座三层供台如同巨鲸吸水般贪婪地抽吸过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坛底那滩最核心、最邪异的猫尸混合物!

    在铁台幽蓝符文微微闪烁的瞬间,那滩粘稠的污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揉捏!暗红色的淤泥、碎裂的骨头、风干的毛发和指甲碎片…全部被迫挤压、收缩、汇聚!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其上!

    最核心位置,那具被开膛破肚、塞着神秘黄纸的幼猫干尸,猛地一颤!它的四肢像是被看不见的线强行扯动,僵硬的爪子和尾巴无助地伸展、扭曲。紧接着,“噗嗤”一声极其轻微又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那颗早已干瘪凝固、空洞无物的猫头,竟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腐烂水果般爆裂开来!乌黑的、粘稠如沥青的脑浆混合物混合着碎骨渣,瞬间溅射开一小片!

    但这爆裂并未结束!随即是它的躯干!干硬的皮肉被那股恐怖的无形力量硬生生挤压、碾磨!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细微碎裂声!猫尸以一种极其快速却又无比清晰的过程,被硬生生碾成了一坨混合着所有碎渣的、颜色更加深沉晦暗的粘稠肉泥!

    没有血。只有腐败和纯粹的污秽。

    这团新生的、散发着更浓烈恶念的肉泥混合物,剧烈地蠕动着,仿佛在经历一次邪恶的升华。然而,供台符文的幽蓝光芒骤然一亮!一股强大的引力瞬间锁定这团肉泥!

    “嗖!”

    那团粘稠发黑的肉泥混合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猛地甩向了供台方向——不偏不倚,正砸在供台最底层的一角!

    噗!

    肉泥糊在了冰冷粗糙的铁台上方,一个空位正好的缝隙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散发着浓烈诅咒恶念的肉泥,接触铁台的刹那,并未凝固或滑落,反而如同水银泻地般,迅速而无声地……被渗透进了铁质表面的那些微小缝隙、符文的凹槽之中!像是被这贪婪的巨兽迫不及待地吞噬、吸收!

    那恐怖的幼猫干尸所蕴含的全部邪恶和诅咒,眨眼间就被铁铸供台最底层吞噬殆尽!原地只留下几丝粘稠的污迹,像是饥饿巨兽嘴角残留的涎水,也迅速变得暗淡干枯。

    手臂上那如同千万冰针刺骨的剧痛终于彻底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掏心挖肺般的巨大空虚感和虚弱感。大脑仿佛瞬间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漏跳了一拍。身体各处被诅咒侵蚀、被供台之力强行压制的地方,传来深入骨髓的麻痒和空洞感,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走了一部分填补了某个巨大深不见底的窟窿。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榨干了的稻草,随时会瘫软下去。

    代价! 一个冷酷的念头击中了我。利用这供台压制诅咒绝非没有代价!它在吸我的生命力来填补自身对抗诅咒的消耗,或者说……喂养它自身的某种“胃口”?!

    这一丝生命力的突然流逝似乎是一个开关。

    “嗤啦——!”

    一声如同撕裂了厚重布匹的巨响!

    库房门口那沸腾的血色光影骤然向内一缩!随即,一道猩红刺目的血影,如同被巨弩射出的淬毒箭矢,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寒气,从沸腾的嫁衣光影核心撕裂而出,瞬间跨越了七八米的距离!

    它没有扑向我,而是精准无比地直射那个刚刚吞噬了幼猫尸骸混合物的、铁台最底层的角落!

    血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凝聚了嫁衣大半怨念的诅咒冲击!它一头撞在那块刚刚吞噬完肉泥的位置!

    滋——!!!

    刺耳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铁台吞噬肉泥的位置瞬间变得一片焦黑!那幽蓝色的符文光芒如同受到重击的电弧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一股极端冰冷和极端灼热的气息在那一点猛然对冲、炸开!形成一小团灰黑和暗红交织的混乱能量涡流!整座巨大的铁台都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供台上那些疯狂震动、发出无数噪音的骨灰盒,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按住,震动瞬间停滞了一瞬,但内部的抓挠嘶鸣声反而更加狂躁,仿佛里面的东西被彻底激怒!

    血影冲击和铁台对抗的瞬间,那团灰红交错的混乱涡流中,竟然极其短暂地投射出了一个画面——一个瘦小的、被遗弃在冰冷草丛里、浑身青紫的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影像!她无声地张大着嘴,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僵硬、变冷……这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令人心魂战栗的绝望!

    这是那团肉泥中包含的……记忆碎片?!那猫尸混合物中封印的……是一个被残忍抛弃致死的女婴之灵?被用邪术嫁接到了猫尸之中?

    嫁衣血影的这一击似乎倾注了巨大的怨力,同时也带走了它大部分沸腾的能量。库房门口那暴烈的血光顿时黯淡下去大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幽暗而疲倦的光晕。嫁衣本身也停止了剧烈的沸腾,表面的血渍如同疲惫的生物般缓缓沉静,滴滴答答落下的污血也减缓了速度和量。但那份怨毒和冰冷的关注,依然死死地锁定着铁台的方向。它在警告,在争夺,在宣告,那个女婴的怨念……本该属于它!

    “嘎吱…咯咯…咯咯…”

    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全身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面透着寒气。手臂上那块尸斑边缘的麻木和酸胀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被彻底冻伤的钝痛,但核心区域那鸡蛋大小的紫黑依旧刺眼,只是边缘扩散的趋势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手背上那些焦黑的斑点也在微弱的麻痒中停止了扩散。供台和嫁衣短暂的对抗,加上自身生命力的损耗,似乎暂时压制住了诅咒最猛烈的那一波爆发。

    但这只是饮鸩止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寄居在我身体深处的诅咒,虽然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却并未根除!它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潜伏在我的血肉骨髓深处,发出低沉而饥渴的嘶鸣,伺机等待着下一个爆发的契机!而那铁铸供台刚刚吸走的那一丝生命力,也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虚弱。

    绝境中的一丝光亮。爷爷留下的账本!

    刚才在极度惊惧中,那“安息录”竟能感知恐惧和诅咒,自行浮现出血字警告!它绝不是普通的记账本!它或许是了解这恐怖之地、寻找生路的关键!

    身体虚弱得厉害,几乎是扶着旁边的破柜子才能站稳。我支撑着,一步步挪回柜台。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踩在淤泥里的粘滞感(那是污血蒸发后留下的无形秽气),空气中残留的腥甜腐臭让我的喉咙阵阵发紧。

    柜台下,那本厚实的《安息录》静静躺在抽屉里。我颤巍巍地将它取出,再次放在冰冷的柜台上。昏黄的灯光下,它封面那歪歪扭扭的“安息录”三个字,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手指因为虚弱和残留的冰冷而不停颤抖。我没有盲目乱翻,而是将手指——那带着残留诅咒气息和一丝鲜血(之前手臂伤口渗出的)痕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在账本冰冷粗糙的封面上。

    嘶…

    指尖触碰到封面的瞬间,账本表面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微芒,随即隐没。封皮冰冷依旧,但我的指尖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仿佛被蚂蚁咬噬般的感觉。

    我心中微动。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翻开账本。不再是之前的乱翻,而是直接翻到后面几页——那里字迹更潦草,墨迹更暗红,隐隐透出不安的气息。

    这一次,我的视线变得格外清晰。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番生死,或许是那诅咒暂时与账本产生了更深的联系,又或许是…冥冥中有某种东西在指引求生之路。泛黄的纸页上,之前那些被我认为是记账和胡乱注解、符号的内容,此刻竟有了不同的解读。

    “……戊寅年十月初七,申时。柳氏寡妇,典换子之阳寿十年,寄‘胎怨石’一枚。置底层七位西南角。注:此物极阴秽,不可见活人之光七日!铁台供血九滴!怨气自蚀,慎之!慎之!”(注:“胎怨石”描述:一块拳头大小、遍布蜂窝状孔洞、孔洞里渗出黑红油脂并发臭的怪石)

    这一条记录,文字下方被人用极其细微的墨笔画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叉,旁边有另一个字迹添了极小的“未解”二字。

    “胎怨石”?换子阳寿?供血九滴?这个叉和“未解”是什么意思?契约失败了?那个寡妇怎么样了?“铁台供血”?难道给供台提供血肉生命是操作流程之一?那个叉…或许代表那单契约最终出了问题?联想到刚才供台吸走我生命力的场景,一股寒意再次升腾。

    继续往后,字迹更加狂乱:

    “庚辰年三月初三!血契至!血契至!张屠夫,典自身发妻心尖肉三钱!寄‘同心怨结’!(描述:两缕染血的头发死死纠缠成一个死结,浸泡在一小瓶粘稠的黑狗血里)换绝户仇家断子绝孙!置中层东南角。注:生石灰封坛隔绝怨气冲撞!…然铁台骤暗一日,百盒啼鸣,终…解?疑存?…此人心术不正,恐为灾祸源…”

    最后几个字“恐为灾祸源”被重重涂抹了好几笔,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铁台骤暗一日?百盒啼鸣?听起来远比刚才骨灰盒的震动要恐怖!而且这次契约似乎成功了?“疑存”?那东西还在这里?

    越看越心惊!这些所谓的“典当”,每一个都充斥着人世间最深的恶毒和扭曲的欲望!而这些被典当、寄存在铁台骨灰盒里的“寄物”,每一个都是凝结了极恶怨念的恐怖之物!

    我心中充满了急迫感:关于如何处理我现在的状况?血衣典当!血契!这才是重点!

    就在我指尖焦急地划过一页页记录,寻找与“血契”、“血衣”相关的线索时,沾染着我指尖血迹和诅咒气息的指腹,重重地刮擦过某一页纸张中央的一个奇怪的、用潦草墨线勾画着的、类似某种扭曲人形侧影的模糊符号边缘——

    嗡!

    指尖触碰到的位置,那符号猛地亮起一丝极其短暂的暗红光晕!

    紧接着,“嗤啦”一声轻响!那符号旁边的空白处,一行新的、血淋淋的字迹如同燃烧的烙印般浮现出来!字迹依旧是暗红深沉,但比之前更潦草、更尖锐,仿佛在急切地警告着什么:

    “血契寄物初落,若存七日之危,不可再以血肉饲之!循旧法,定‘骨书’!”

    骨书?

    这两个血字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烛火,瞬间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血契寄物初落?指的肯定是我刚才将坛子里东西暴露后,引发的诅咒初期爆发状态?七日之危?毫无疑问!存有寄物(坛子里的污秽)就有机会在七天内解除契约(或者说压制诅咒)?但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用生命力(血肉)去“饲养”供台强行压制!否则…恐怕死得更快!

    “循旧法,定‘骨书’!”这是关键!

    什么是“骨书”?怎么“定”?

    我的视线死死锁住新出现的血字“骨书”二字。强烈的探究念头和生存欲望仿佛刺激了账簿更深层的东西。我的目光在那潦草的墨线人形符号上扫过——那符号旁似乎还有几道极其细微的划痕,像是指向文字下方的某个空白处。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伸向腰间。

    那柄沉重的、触手冰凉的铜钥匙!爷爷留下的唯一遗物!

    当我的指尖握住那冰冷的铜钥匙,将它从腰带扣上解下,心中想着“骨书”、想着血契、想着爷爷的叮嘱时——

    奇迹发生了!

    手中的铜钥匙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那股寒意不再是刺骨,而是一种如同万载玄冰的沉寂!钥匙柄上那些繁复扭曲、如同兽头又似符文的纹路,瞬间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幽蓝光芒!光芒微弱到连我手中的钥匙本体都几乎没有照亮,却精准地投射在了柜台上摊开的那本《安息录》上!

    投影恰好落在那新出现的血字“骨书”二字旁边!

    在幽蓝微光和血字的双重映照下,那原本空白的纸页位置,纸张的纹理竟奇异地开始扭曲、融化!像是无形的火焰在炙烤!随即,纸页深处,另一行更为古老的、用某种暗黑墨迹书写的娟秀小字,如同被时光掩埋的墓志铭,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以血契之纸,裹定身之骨,以寄物之血污其字,覆于铁台受诅之上!静置一夜,污气附骨凝‘书’,骨上书者自归尘土。是为血契初定‘骨书’!血契之物,方可暂安!”

    娟秀的字迹透着古老的智慧和对禁忌的冷漠洞察,与账本其他狂乱潦草的字迹风格截然不同,像是一道冷静的操作指南。

    以血契之纸?裹定身之骨?以寄物之血污其字?!覆于铁台?静置一夜?!

    我的手猛地攥紧!冰冷的铜钥匙硌得掌心生疼!

    我低头看向被我塞在柜台角落、那张冰冷刺骨的“冥契”。它正是血契之纸!

    定身之骨……?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爷爷抽屉角落里那堆杂物的最底层,压着几小节白色坚硬的、疑似动物(或许是禽类?)的腿骨!那是他早年处理些特殊骨灰盒时留下的“废料”,因为形态完整,他随手收着准备以后或许能做点什么纸扎品的衬骨…就在柜台抽屉的角落!

    寄物之血……!供台底层角落那滩吸收女婴干尸后留下的污秽痕迹?!那里肯定还残留着吸收未尽的污血残留!

    骨上书者自归尘土……?意思是完成了这个流程后,血契相关的那个存在(那个女人?)会被暂时束缚,并开始倒计时消散?直到七天期满?或者…契约初步生效?!

    这就是“定骨书”!暂时压制血契之物的暴走,让诅咒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爆发前倒计时”?!

    一线生机!

    但这生机的代价…是直面那铁台上最凶险的角落!是亲手去取那寄物残留的血污!还有…再次靠近那件散发着死寂红光的血嫁衣!

    冷汗又一次浸透了后背。身体依旧虚弱,手臂和手背上的诅咒印记依旧存在,每一次行动都牵扯着那深入骨髓的隐痛和麻痒。但比起刚才那种濒临毁灭的绝望,眼下至少有了一个方向——一个通往可能生路、但也可能是另一条更凶险绝路的狭窄通道!

    我咬了咬牙,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没得选!

    不再迟疑,我立刻动手。左手先打开柜台下的抽屉,忍着手臂的酸痛,粗暴地翻找着最底层的杂物。果然!在一个装旧螺丝钉的铁皮小盒下面,摸到了几根冰冷坚硬、表面还算光滑的圆柱形小骨头。摸上去像是某种鸟类的腿骨,质地细腻结实,长度约有十公分,三根。我挑了一根拿在手里,冰冷坚硬。

    第二步,是那张冥契。我强忍着指尖传来的刺骨冰寒和对上面暗血字迹的厌恶,再次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张黄褐色的诡异纸片。入手依旧冰冷,那种阴寒似乎更重了些,仿佛对我接下来的动作有了某种预知和抵触。

    第三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获取寄物之“血污”!

    目标:铁铸供台底层最角落,那块刚刚吞噬了幼猫干尸混合物的位置!

    那个角落,笼罩在供台庞大铁质躯体的最深阴影里。幽蓝色的符文早已隐没,只留下铁台本身的沉暗死寂。刚才血影冲击造成的焦黑印记还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被强酸腐蚀后留下的气味,混合着供台本身那股奇特的陈腐铁锈和香灰气息。

    我强迫自己冷静,挪动着依旧有些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再次靠近那座如同沉眠凶兽般的铁台。每一步,库房门口那件嫁衣弥漫出的死寂红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后背心。我能感觉到那无形中的冰冷注视,它在等待,在戒备。

    终于,我站在了供台之下。阴影瞬间将我吞没。一股厚重的、源自冰冷金属和无数岁月沉积怨气的沉重压力笼罩全身。那个角落近在咫尺。蹲下身,视线聚焦在目标位置。

    铁台的铁质表面在昏暗光线下异常粗糙。目标区域,可以看到明显的粘稠状半凝固污迹,深黑之中夹杂着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像某种病变生物的血管网。这是吸收了那幼猫干尸所化的肉泥后留下的“残渣”?或者,是供台“没吃完”、吐出来的“废物”?带着浓烈的腐败、血腥和难以言喻的诅咒气息。

    我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左手捏着那根冰凉的骨棒,右手则拿起柜台取来的、唯一一件没有被诅咒气息沾染的“工具”——一个崭新的、白色的劣质一次性塑料打火机外壳(烧掉了气罐部分,只剩半截空壳)!这是店铺里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容器了。

    塑料外壳冰冷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污迹。距离尚有寸许,一股极其污秽阴寒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外壳的尖端触碰到污迹边缘。

    嘶……

    一缕极其稀薄的灰黑色烟气从接触点冒出!塑料外壳的顶端,竟然瞬间变得焦黄、软化!这污秽竟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我心头一凛!不敢再犹豫!右手猛地用半截外壳在那污迹最浓厚处狠狠地一刮!

    “咯…嗤…”

    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硬物刮过胶状物的摩擦声响起!一股极其粘稠、仿佛活物般的膏状黑红污垢被硬生生刮了下来,塞满了塑料壳的凹槽!

    就在污垢离铁台表面的瞬间!

    “呼——!”

    一股远比刚才微弱、但本质同样邪恶冰冷的阴风,猛地从那刮取点爆发出来!供台微微震颤!同一时刻,供台顶层的那些骨灰盒中,距离这个角落最近的两个黑色塑料盒子,盖子猛地向上弹开了一丝缝隙!里面瞬间传出了如同婴儿吮吸、又似濒死呜咽的诡异声响!一股混合着陈腐骨灰和血腥的浓烈恶臭从缝隙里喷涌而出!

    成功了!顾不上供台的异动,我几乎是触电般地缩回手,将那个装着黑红粘稠污垢的、塑料外壳边缘还在微微焦黄熔化的“容器”,迅速拉回身前。

    完成!定骨书的三要素集齐!血契之纸(冥契)、定身之骨(鸟腿骨)、寄物之血污(黑红污垢)!

    接下来,就是完成最后的步骤!远离这座正在躁动的恐怖供台!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和身体的疲惫,捧着这“希望”和“诅咒”混合的三样东西,艰难地退回到店铺前部、柜台附近那光线稍亮、相对远离库房和供台的位置。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但我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就要来了。

    按照账簿浮现的娟秀小字指示:

    以血契之纸,裹定身之骨。

    我左手拿起那根冰冷的鸟腿骨,右手再次捏起那张散发着阴寒的冥契。冥契在接触到骨棒的瞬间,那黄褐色的纸片像是活了过来,纸面上隐隐闪过一丝极其黯淡的红芒!它竟然极其柔韧,如同浸泡过的皮革,带着抗拒的韧性!我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像包裹糖果纸一样,一层、两层,强行将它紧密地缠绕在了那根鸟骨之上!

    这过程中,一种极其强烈的、混合着阴冷怨毒和无穷悲伤执念的情绪冲击,透过指尖直冲大脑!眼前闪过无数混乱残破的画面:一个破旧的村庄土屋…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绝情离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孤坐在冰冷炕边的新娘…鲜红如血的盖头无声滑落……然后是难以想象的剧痛和窒息……铺天盖地的红色……绝望的挣扎……黑暗……和永恒的冰冷死寂!

    我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东西!这是血契纸上承载的…那个女人临死前的经历?!她是…含恨绝望而死?!

    “呃…!”低吼一声,我强行稳住心神,硬生生完成了缠绕!缠绕好的瞬间,那纸片终于不再抗拒,紧紧地贴服在骨棒上,如同缠绕上了一圈枯黄污秽的藤蔓。

    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以寄物之血污其字!

    目标,包裹后骨棒上那露在外面的、刻着【庚戌年甲申月丙子日】的生辰八字和【典:旧衣一件(血)】的字迹!那深陷在纸片(或者说树皮状物质)里的、暗红近黑的刻痕!

    我右手剧烈地颤抖着,拿起那个半截打火机外壳,小心翼翼地、用那烧焦变软的塑料壳尖端,刮起一团粘稠得如同熬糊的沥青般的黑红污垢。

    这团污垢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和腐蚀气息,其中隐约可见惨白的微小骨渣和卷曲的黑色毛发!这是最纯粹的、寄物的诅咒与怨恨浓缩!

    靠近骨棒!指尖的颤抖几乎无法控制!那污垢几乎要滴落下来!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咬牙!狠下心,将那团恶心的污垢,用力地、狠狠地……按压!涂抹!覆盖在骨棒上被黄纸包裹部位的刻字区域!

    “滋啦——!!!”

    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烟雾瞬间从骨棒上腾起!如同冷水浇入滚油!

    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混合了万千怨灵凄厉哭嚎和某种非人生物尖啸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直接炸开!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我的太阳穴!

    “呃啊啊啊——!!!”我惨叫出声,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金星乱冒!双手再也握不住!包裹着冥契、涂抹了污垢的骨棒脱手而出!连同那半截腐蚀得更厉害的打火机外壳一起,当啷一声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在剧痛冲击和暂时失明的几秒钟里,我似乎看到眼前爆开了一片血色的光斑!光影之中,那件挂在库房门口的染血嫁衣猛地一抖!猩红的血光瞬间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它滴血的裙摆彻底停止了滴落!包裹着纸片的骨棒掉落在地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咔…叭…”碎裂声,仿佛从遥远的时空深处传来——是那个穿着嫁衣的女人的身影?在这声虚幻的碎裂声中,她变得极度透明、极度不稳定,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的恐怖电影角色!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眼前的血色光斑迅速消散。视觉缓缓恢复。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柜台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虚脱般使不上一丝力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外两层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耳朵里依旧嗡嗡作响,残留着那恐怖尖啸的余韵。

    掉在地上的包裹物——那根缠绕着黄褐色“冥契”、表面被厚厚一层黑红污垢覆盖住的鸟腿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骨棒本身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包裹的冥契纸和黄黑色污垢之间,多了一些……东西?

    一层半凝固的、胶冻状的、暗红近黑的……粘液层!

    这粘液仿佛是从污垢中被强行分离出来,紧紧地吸附在冥契纸的表面,将刻字的部分彻底封盖,甚至向下滴淌了一小片在地面上,形成了几个凝固的小黑点。之前散发出的剧烈怨念波动和那可怕的噪音消失了。它现在散发出的,是一种冰冷、死寂、带着浓厚腐朽气息的能量场。虽然依旧让人极度不舒服,但那种活生生的躁动和恶意被彻底“封冻”住了。

    成功了?骨书初定了?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查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刚才的精神冲击和生命力损耗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的气息,从我手臂上那紫黑色的尸斑核心处悄然滋生!它仿佛失去了外界狂暴诅咒的支持,开始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地、如同种子般向我的骨髓深处…扎根!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七日期限…倒计时…正式开始!最终的侵蚀与腐化…只是暂时被推迟!骨书定下的,不是生的路标,而是走向最终腐化前……一段强制性的死缓通道。七天之后,无处可逃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