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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吹来的风 第327章 村陷阴谋扰,民怀守土情。齐心驱恶影,根固梦终明 。

    那辆黑色轿车碾过满地碎叶时,我分明听见整个村庄的骨骼都在发出呜咽。它像条吐信的毒蛇,载着李明辉的阴谋消失在蜿蜒山道尽头,却在我们心间投下更浓重的阴霾。老杨头攥着烟杆的手青筋暴起,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烫出几个焦黑的窟窿。

    \"当年我爹带着全村人跟山洪斗,腰都快累折了也没皱过眉头。\"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现在倒好,跟自个儿人斗上了。\"

    我望着他浑浊的眼球里映出的残阳,忽然想起村口那棵百年老槐。去年雷劈断了它半面身躯,裸露的木质里竟渗出琥珀色的汁液,像极了凝固的泪。

    小李\"蹭\"地站起来时,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这小子,总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当时山洪冲垮了石拱桥,我爹举着火把冲进雨幕,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他们浑身湿透,肌肉在闪电下泛着青光,像极了远古部落的战士。

    \"我来设计宣传册!\"小李的拳头砸在八仙桌上,震得茶碗叮当响,\"要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我注意到他脖颈暴起的青筋,像极了那年我爹背回受伤的山羊时,在月光下闪烁的汗珠。那只羊后来成了全村人的救命粮,而我爹的脊梁从此再没挺直过。

    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时,月光正把斑驳的树影绣在宣传册草稿上。小芳婶的铅笔突然顿住,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出泪痕:\"那年端午,咱们还在河里赛过龙舟呢。\"

    她的声音轻得像柳絮,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颤。我闭眼就能看见:十六岁的小芳婶穿着碎花袄,辫梢系着红头绳,在鼓声中划桨如飞。那时的河水能照见云影,现在却连倒影都吞没不了。

    老杨头忽然哼起小调,调子古怪又凄惶。他说这是当年戍边老兵留下的\"望乡曲\",每个音符里都裹着黄土。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有晚风在纸页间穿梭,把未干的墨迹吹成泪痕。

    忽然,小李的电脑屏幕亮起,照出我们叠影的脸。那些手绘的村庄图景在光影中流转,老屋的炊烟、孩童的纸鸢、还有——小芳婶突然抽气:\"等等!这张图里怎么有化工厂?\"

    我们凑近细看,果然在稻田边缘藏着座灰色建筑。小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卫星地图:\"三个月前还没有……\"他的声音突然变调,\"看这里!\"

    屏幕上的热成像图显示,地下埋着蜿蜒的管道,像毒蛇钻入村庄的心脏。老杨头的烟杆\"当啷\"坠地,火星在干草堆里炸开细小的火花。

    我踏上寻求援助的路时,口袋里装着全村人凑的盘缠——三十七块六毛,还有老杨头塞进来的半块银元。他说这是光绪年间留下的,能辟邪。银元在掌心发烫,烫得我眼眶发酸。

    城里的高楼像墓碑林立,环保局的玻璃门映出我的倒影:沾着泥点的布鞋,磨破的袖口,还有眼角刀刻般的皱纹。接待员打量我的眼神,让我想起当年给地主家交租时,账房先生拨弄算盘的样子。

    \"材料放这儿吧。\"她连头都没抬。

    我攥着那沓用作业本纸订成的材料,忽然想起小李说的\"网络\"。我摸出揣了三天的智能手机,屏幕上\"4G\"标志亮着,却像团冰冷的火。

    在第三十六次被挂断电话后,我在天桥下遇见了老教授。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在喂流浪猫。猫粮罐头上印着\"有机食品\"的字样,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小伙子,\"他忽然开口,\"你手里攥着的,可比这些猫粮金贵多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指着材料上的红手印:\"这是民心啊。\"他的声音混着猫儿的呼噜声,\"当年我在黄土高原搞调研,见过整个村子的人用血在联名信上按手印。那血印子比朱砂还艳,比朝阳还亮。\"

    专家们来的那天,整个村庄都在颤抖。老杨头天不亮就蹲在村口,烟杆上的铜锅映着晨露,像面小镜子。当第一辆越野车扬起尘土时,他忽然站起来,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烫出几个焦黑的窟窿。

    讲座上,老教授指着卫星图:\"看见这些红色区域了吗?是地下水污染带。\"他的手突然攥成拳,\"但看见这些绿色了吗?\"拳头展开,掌纹里躺着枚银杏叶,\"是希望。\"

    人群骚动时,我忽然注意到小芳婶。她怀里抱着三岁的孙子,孩子正把宣传册撕成碎片往空中抛。纸页纷纷扬扬,像一群白蝶。小芳婶不恼,反而跟着笑,笑声混在专家们的讲解声里,像首古老的歌谣。

    \"乡亲们!\"我站上石磨,脚底传来熟悉的震动,\"咱们脚下踩的不是土,是祖宗的骨血!\"我举起老杨头的银元,\"这银子能辟邪,但辟不了心里的魔!\"

    人群突然安静,连孩子也停止嬉闹。我看见无数张脸转向我,眼神里闪着同样的光——那是火种,是刀锋,是茅山涡村最后的脊梁。

    胜利来得比想象中艰难。当挖掘机轰鸣着碾过稻田时,老杨头突然冲向驾驶室。我抱住他腰的瞬间,摸到满手的老茧和骨头。他像头发怒的狮子,吼声震落树上的知更鸟:\"这是俺爹的坟地!\"

    我们谁也没想到,李明辉的狗腿子会半夜纵火。火舌舔舐着老槐树时,我正和小李在村东头巡逻。火光映红半边天时,我听见小芳婶的尖叫:\"孩子!孩子还在屋里!\"

    我冲进火场时,房梁正砸下来。忽然有双手托住我后背,是小李。他的脸被熏得乌黑,眼睛却亮得吓人:\"叔!先救孩子!\"

    当我们把孩子抱出来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晨雾中,老槐树焦黑的枝干上,竟绽开一朵白色的菌花。老杨头跪在树前,浊泪滴在树根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这树,怕是成精了。\"他喃喃自语。

    我忽然想起老教授的话:\"最顽强的生命,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