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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 《黄土地的青茎:牧羊女与麻黄仙记》上卷

    楔子:陇东旱塬,风动百草生

    黄土高原的风,总带着股执拗的劲儿。

    陇东旱塬的十月,塬上的糜子刚收割完,露出龟裂的土地,像老汉们晒裂的手背。天是那种不带一丝云彩的蓝,却冷得发白,风卷着尘土掠过塬畔,把崖边的酸枣刺刮得“呜呜”响,也把牧羊女阿秀的红头巾吹得猎猎翻飞。

    阿秀十六岁,扎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得像塬下深潭的水。她的羊群是塬上最壮实的,一百多只小尾寒羊,白花花的像浮动的云,跟着她在塬上跑。阿秀懂羊,就像懂自己的手指头——哪只羊该剪毛了,哪只羊要下羔了,哪只羊偷偷吃了带刺的蒺藜,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今年的秋,有点不一样。

    先是一场透雨也没下,塬上的草长得稀稀拉拉,羊儿们啃半天,肚子还是瘪的。阿秀不得不把羊群往更深的山坳里赶,那里背阴,或许能找到些耐干旱的草。她常去的是“黑风口”,那是个三面环山的洼地,风到了这里打个旋,草却长得格外旺,虽然大多是些灰扑扑、带刺的野草,羊儿们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天,阿秀把羊群赶到黑风口,刚放下羊鞭,就看见几只老羊凑在崖根下,低头啃着一丛不起眼的草。那草不高,也就尺把来长,茎秆细细的,一节一节的,像用绿竹节串起来的,叶子更是细得像牛毛,灰绿色,看着干巴巴的,没什么水分。奇怪的是,平日里挑食的头羊“老拐”,竟吃得格外香,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老拐,又偷吃啥好东西呢?”阿秀笑着走过去,想拽开它,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有点冲鼻的气味,像晒干的生姜,又带着点土腥味。她掐了段草茎,放在手里揉了揉,汁液黏黏的,那股气味更浓了,呛得她打了个喷嚏,却奇异地觉得鼻腔通泰,脑袋也清醒了些。

    “这草……”阿秀皱起眉,她在塬上长大,认识的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她把草茎凑到鼻尖又闻了闻,心里嘀咕:“羊爱吃,说不定是好东西呢。”她顺手拔了几株,想着带回家问问爹,他是塬上的“老把式”,懂的草比她多。

    第一章:羊群的秘草,寒风吹裂肺

    阿秀的爹,王老汉,是塬上有名的“羊把式”,一辈子跟羊打交道,腰腿却被常年的风寒侵透了。这几年,一到天冷,就咳得厉害,像破风箱似的,夜里咳得睡不着,天亮了嘴唇都紫。请过塬下的郎中,开的药喝了几副,起初有点用,后来就不管用了,郎中说:“老哥哥这是‘寒痰伏肺’,难断根,得慢慢养。”

    阿秀把那几株草拿给爹看,王老汉眯着眼,接过草茎翻来覆去地看:“这是……‘节节草’?我年轻时见过,长在石缝里,羊爱吃,人不吃,说是‘性子烈’。”他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嗯,是有点辛味,怕是能‘冲’开点啥。”

    阿秀没往心里去,只当是普通的草。可没过多久,她发现了更奇怪的事——那几只常啃“节节草”的老羊,入冬后竟很少咳嗽,不像往年那样,一遇冷风就“吭哧吭哧”地喘。有只去年冬天咳得差点死掉的母羊,今年啃了那草,毛色油亮,精气神十足。

    “爹,你看那几只羊,是不是不一样了?”阿秀指着远处吃草的羊说。王老汉手搭凉棚望了望,点点头:“怪了,今年这几只老病号,还真挺精神。”

    转眼到了冬至,黄土高原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王老汉的咳嗽又犯了,这次比往年更厉害,咳起来撕心裂肺,痰是稀白的,带着泡泡,浑身怕冷,裹着两床棉被还打哆嗦,额头上却没汗,皮肤干得像老树皮。

    “爹,你喝点热水暖暖。”阿秀端来热水,王老汉喝了两口,就咳得把水都吐了出来,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秀啊……爹怕是……”他话没说完,又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土炕都在颤。

    阿秀急得直掉眼泪,又跑去找塬下的郎中。郎中来了,号了脉,摇摇头:“老哥哥这是‘寒邪闭肺’,阳气被憋在里面出不来,汗也出不来,我开的药怕是压不住这邪了。”他叹了口气,“要是能发场透汗,把寒气逼出来,或许还有救。”

    发透汗?阿秀心里一动,想起了黑风口的“节节草”,想起了那些不咳嗽的羊。她顾不上多想,对郎中道了谢,揣上干粮,拿起镰刀,就往黑风口跑。

    此时的黑风口,早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阿秀深一脚浅一脚地扒开雪,在崖根下找到了那丛草——雪底下,几株灰绿色的茎秆顽强地探出来,上面还挂着冰碴子。她赶紧用镰刀小心地割下茎秆,不敢拔根,怕伤了明年的草。割了满满一筐,她顾不上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跑。

    第二章:寒夜梦仙,青衫指迷津

    王老汉的病情越来越重,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阿秀把割来的“节节草”洗干净,放进黑陶锅里,添上雪水,架在柴火上煮。

    草一入锅,那股辛烈的气味就弥漫开来,比秋天闻的更冲,呛得阿秀直揉眼睛,却奇异地觉得屋里的寒气好像散了些。水开了,药汤变成了淡绿色,上面浮着一层油花似的泡沫。

    “爹,药好了,你喝点。”阿秀吹了吹,想喂爹喝,王老汉却牙关紧咬,喝不进去。阿秀急得没办法,只好用布巾蘸了药汤,擦他的额头、手心,希望能有点用。

    夜深了,阿秀守在爹的炕边,又累又困,不知不觉趴在炕沿上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黑风口,只是风不冷,太阳暖洋洋的。一个穿青灰色衣裳的老者,身形瘦劲,像一株饱经风霜的老麻黄,站在那丛草前,冲她招手。老者的脸看不清,声音却很清晰,像风吹过草茎的“沙沙”声:“姑娘,莫怕,你父之病,非此草不能解。”

    阿秀跑过去:“老爷爷,这是啥草?真能救我爹?”

    老者指了指草茎:“此乃麻黄,性辛温,能开腠理,散风寒,如勇士破关,可引你父体内阳气透出,汗出而病愈。取茎秆,用甘澜水煮(注:扬过的水,能助药力),趁热饮下,覆被取微汗,切记不可大汗,伤了正气。”

    阿秀又问:“那……这草会被采完吗?”

    老者笑了,青灰色的衣袂随风飘动:“草木有本心,采之有道,留根留节,来年自能复生。你待它有情,它便护你一方。”

    梦醒时分,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阿秀却觉得心里亮堂了。她想起梦里老者的话,赶紧起身,又煮了一锅麻黄汤。这次,她特意用葫芦瓢把水扬了几十下,做成“甘澜水”,再煮麻黄。药汤煮好后,她扶起爹,一点点喂他喝下。

    王老汉喝了药汤,起初没什么反应,阿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一个时辰后,他的额头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清晨的露水,接着是后背、手心,都湿了。阿秀用干净的布巾轻轻擦着,只觉得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咳嗽也轻了,眉头舒展开,竟然睡着了。

    “爹……”阿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她守了一夜,看着爹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呼吸均匀,知道爹这是有救了。

    第三章:药香漫塬,青茎传四方

    天亮时,王老汉醒了,虽然还有点虚弱,却能开口说话了:“秀啊……爹好像……好多了。”他试着坐起来,咳嗽了几声,痰也容易咳出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阿秀赶紧又喂他喝了半碗温热的麻黄汤,王老汉喝完,身上又出了一层透汗,这次的汗带着股淡淡的药味,不像之前那样黏腻。他摸了摸额头,惊喜地说:“不烧了!身上也不那么冷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塬上。那些家里有咳嗽病人的乡亲们,都跑到阿秀家来看。看到王老汉真的好了,纷纷问:“秀丫头,你用的啥神药?比郎中的药还灵!”

    阿秀想起梦里的青衫老者,恭敬地说:“是黑风口的麻黄,是一位‘麻黄仙’托梦告诉我的。”她把梦里的情景、麻黄的样子、煮药的方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乡亲们。

    “麻黄仙?”乡亲们半信半疑,但看到王老汉的好转,都动了心。阿秀带着几个胆大的乡亲,去黑风口认麻黄,教他们如何辨认:“看,茎秆带节,像竹节;叶子细如针,灰绿色;闻着有股辛味,嚼一点,舌头会发麻发辣。”

    “采的时候不能拔根,”阿秀特意叮嘱,“用镰刀贴着地皮割,留下根,明年还能长。也不能采太密,得给草留活路。”她想起梦里老者的话,“麻黄仙说了,草木有灵,你护着它,它就护着咱。”

    乡亲们照着阿秀的法子,采了麻黄回去煮水,果然,那些被风寒咳嗽折磨的人,喝了麻黄汤后,大多出了透汗,咳嗽减轻,身体轻松了许多。有个常年咳嗽的老婆婆,喝了三天麻黄汤,竟然能下地做饭了,逢人就夸:“秀丫头是咱塬上的福星,那麻黄仙更是救命的神仙!”

    阿秀成了塬上的“识药女”,找她问药的人络绎不绝。她从不藏私,不仅教大家认药、采药,还根据不同人的体质,告诉他们怎么配伍:“体壮的人,麻黄可以多放点;老人孩子,得少放,再加点甘草,甜滋滋的,能缓和药性。”

    她还在自家窑脑的空地上,试着种麻黄。把割来的麻黄茎秆插在土里,浇点水,没想到开春后,真的发出了新芽。“看,麻黄活了!”阿秀高兴地告诉乡亲们,“以后咱不用总去黑风口采了,自家就能种。”

    第四章:塬上规矩,青茎永续生

    转眼又是一年,阿秀种的麻黄长得郁郁葱葱,塬上的乡亲们也都学会了辨认和种植麻黄。黑风口的麻黄,因为大家都遵守“留根留节”的规矩,也比往年长得更旺了。

    这年冬天,塬上又刮起了寒风,但再没有人因为风寒咳嗽难治而发愁。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晒着麻黄茎秆,窑洞里时常飘出麻黄汤的辛香。有新搬来的外乡人不懂,阿秀就主动去教他们,还送他们自家种的麻黄苗。

    “阿秀,你说那麻黄仙,真的存在吗?”有个后生好奇地问。

    阿秀望着塬上成片的麻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再见过麻黄仙,但我知道,这草是黄土塬给咱的宝贝。它长在石缝里,不怕风吹日晒,就像咱塬上的人,经得起磨难。”

    她想起梦里老者的话,郑重地对乡亲们说:“咱们得定下个规矩:采麻黄,必须留根,不采幼苗;种麻黄,要选背阴、干燥的地方,不能浇水太多,它耐旱;用麻黄,要知道啥样的病能用,啥样的不能用,不能乱用。”

    乡亲们都点头赞成,还把这规矩刻在了黑风口的一块石头上:“采麻黄,留其根,护幼苗,方永续。”他们说,这是麻黄仙托阿秀传下的“草木规矩”,坏了规矩,麻黄就不灵了。

    阿秀后来嫁了人,丈夫是塬上一个老实的庄稼汉,支持她继续种麻黄、教乡亲们认药。她的窑洞里,除了羊鞭,还多了个药篓,里面装满了晒干的麻黄和各种她认识的草药。

    每当夕阳西下,阿秀站在塬畔,看着羊群在麻黄丛中悠闲地啃食,看着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炊烟,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麻黄香,心里就充满了安宁。她知道,那青灰色的麻黄仙,或许就藏在每一株麻黄里,看着塬上的人,一代代与草木相伴,在黄土地上,活出坚韧而温暖的日子。

    而那关于牧羊女和麻黄仙的故事,也像塬上的风,一代代传了下去,连同“采麻黄留根”的规矩,成了陇东旱塬上,人与草木之间,最朴素也最动人的约定。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