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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守护者及永生人 第3章 谎言与真实的叶云天(911号宇宙·保险员)

    雨丝里混着铁锈味,打在“诚信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滑出一道道污浊的泪痕。叶云天站在大厦阴影里,对着反光的玻璃理了理领带——那条领带是假的,涤纶材质,印着仿丝绸的纹路,就像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裹着层光鲜的壳。

    911号宇宙的“新京都”,是座漂浮在酸性云层上的城市。这里的人见面第一句话永远是“今天天气真好”,哪怕窗外正下着能腐蚀金属的酸雨;商家的招牌上写着“假一赔十”,但顾客都知道,那“十”也是假的;就连街头的乞丐,伸手时都会说“我明天就还你”,尽管谁都没指望过。

    “真话”在这里是种奢侈品,昂贵到能让人倾家荡产。十年前的“信任崩塌”事件后,世界政府废除了测谎仪,却偷偷给每个公民植入了“社交芯片”——芯片不会揭穿谎言,只会在人说真话时释放微弱的电流,让人喉咙发紧,额头冒汗。久而久之,人们连说“我饿了”都觉得别扭,非要绕个弯:“或许,厨房的冰箱正在期待被打开。”

    叶云天的“办公室”在诚信大厦后巷的铁皮房里,门牌上写着“云天保险事务所”,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全城唯一敢做“真实保险”的地方。

    “咚咚咚。”铁皮门被敲响,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叶云天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领带系得歪歪扭扭,手心全是汗。“叶、叶先生,”年轻人的声音发飘,眼睛瞟着别处,“我想投保——‘职场真话’套餐。”

    叶云天侧身让他进来。铁皮房里只有一张折叠桌,两把塑料椅,墙上贴着张泛黄的价目表:“对爱人坦白出轨:500信用点;向老板承认摸鱼:300信用点;对父母说‘我不爱你选的专业’:800信用点……”价目表最底下,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危及生命的真话,不接。”

    “想好了?”叶云天递给年轻人一杯水,杯子是回收塑料做的,壁上还印着别的公司的广告,“‘向老板承认上周的项目失误是你故意的’,这个套餐要400信用点,而且我不保证后果。”

    年轻人猛灌了口水,喉结滚动得像个生锈的齿轮:“我……我受不了了。每天假装加班,假装愧疚,芯片在脑子里嗡嗡响,我感觉自己快炸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芯片干扰器,“我听说,你有办法让社交芯片暂时失效?”

    叶云天没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价目表:“先付钱。”

    年轻人咬咬牙,把信用点划到叶云天的账户上。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在铁皮房里响起,尖锐得像警报。

    叶云天站起身,从桌下翻出件和年轻人同款的西装换上,又戴上副金丝眼镜——那是他从一个破产律师那收来的,镜片上有道裂痕,正好能遮住他眼底的某些东西。“明天上午十点,你老板的办公室。”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只需要站在门口,剩下的交给我。”

    年轻人走后,叶云天坐在折叠椅上,对着铁皮房的破洞发呆。洞外能看到诚信大厦顶层的霓虹招牌,上面滚动着广告:“谎言让生活更美好——新京都社交学院荣誉出品。”

    他想起七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还是“真理报”的记者,拿着微薄的工资,却总在新闻里写些“真话”——揭露食品厂用过期原料,曝光官员挪用救济款。读者很喜欢他的文章,但报社老板最终把他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解聘书。

    “小叶啊,”老板摸着锃亮的光头,脸上堆着假笑,“不是我要开你,是上面觉得,你的文章太‘刺耳’了。你看,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何必非要戳破呢?”

    那天他走出报社,天上下着酸雨,他没带伞,任凭雨水打在脸上。社交芯片在脑子里疯狂放电,喉咙紧得像被扼住——他想对每个擦肩而过的人说“你们活在谎言里”,但最终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咳嗽。

    就在他蹲在桥洞下,看着酸雨腐蚀地面时,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突然从桥上跳了下来,落在他面前的水洼里。女人的手腕上有很深的伤口,手里还攥着张假钞——她是个骗子,被发现后,不仅信用账户被冻结,还被整个街区的人排挤。

    “他们都骂我是骗子,”女人咳着血,眼睛却亮得吓人,“可他们自己呢?谁没说过谎?只是我的谎,被戳穿了而已。”

    叶云天把她拖到桥洞里,用自己的衬衫按住她的伤口。女人弥留之际,从口袋里掏出个芯片干扰器:“这是我攒钱买的……能让芯片失效十分钟。本来想……对我妈说句‘对不起’……”

    女人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叶云天握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干扰器,突然明白了什么。

    从那天起,他不再试图唤醒所有人。他开始学着想方设法地说真话,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替别人说。他给自己套上谎言的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社交芯片再也没电过;但他的内核,始终是那个想讲真话的记者。

    第二天上午十点,诚信大厦17层,“辉煌科技”总经理办公室外。

    年轻人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叶云天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按下了干扰器。微小的电流声后,他推开门,径直走到正在喝咖啡的老板面前。

    “张总,”叶云天的声音平稳得像死水,“上周云端数据丢失,不是系统故障,是我故意删除的。因为你把我的项目奖金转给了你的侄子,我气不过。”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张总的咖啡杯停在半空,眼睛瞪得像铜铃。周围的员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在这座城市,承认自己的错误,比承认自己杀人还可怕。

    张总的社交芯片开始放电,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说话都带了颤音:“你、你疯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没说谎。”叶云天摘下眼镜,露出眼底的平静,“你的侄子现在在楼下的咖啡馆,用我的奖金泡妞。你可以调监控。”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一片混乱。年轻人跟在他后面,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叶、叶先生,你不怕他报复吗?”

    “怕啊。”叶云天把眼镜戴上,镜片的裂痕刚好挡住他的目光,“但总得有人不怕。”

    傍晚,叶云天又去了那个桥洞。那里住着几个流浪儿,都是被父母“不小心”弄丢的——在这个世界,“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说的真话,所以父母们总会“不小心”把孩子忘在超市、公园,或者像这些孩子一样,忘在桥洞。

    孩子们围过来,递给他半块偷来的面包。叶云天坐在他们中间,从怀里掏出本捡来的童话书——书页缺了一半,只剩下《皇帝的新装》。

    “从前啊,有个皇帝……”他慢慢地读着,声音透过桥洞的回声,显得格外清晰,“他喜欢穿新衣服,有两个骗子说,他们能织出只有聪明人才看得见的布……”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最小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突然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问:“叶哥哥,说真话,真的会像那个小孩一样,被大家骂吗?真话……会痛吗?”

    叶云天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手背——那里有块浅疤,是当年救那个红裙女人时,被碎玻璃划破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桥洞外被霓虹灯染成紫色的酸雨,轻声说:

    “会痛。”

    “痛得像被火烧,像被针扎,像社交芯片在脑子里放电。”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孩子们清澈的眼睛里,那里还没有被谎言污染,亮得像星星。

    “但痛过,才知道自己活着。”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小的女孩把手里的面包往他嘴边送:“叶哥哥,那你说真话的时候,会不会饿?”

    叶云天笑了,接过面包咬了一口。面包有点馊了,但他吃得很香。

    远处的楼宇间,叶云天0号的观测器藏在酸雨云层里,静静地记录着这一幕。屏幕上,那个坐在桥洞下的叶云天,穿着沾满污渍的西装,戴着有裂痕的眼镜,却在一群流浪儿中间,讲着一个关于真话的童话。

    0号关掉实时传输,靠在冰冷的舱壁上。他想起Ko号每次杀戮后,眼里那种既疯狂又空洞的神情——或许,Ko号早已忘了“痛”是什么感觉,也忘了自己为什么活着。

    他把这段视频加密存档,文件名改成了“痛觉代码”。他想,也许有一天,Ko号看到这个在谎言世界里,依然敢拥抱疼痛的自己时,会想起些什么。

    铁皮房的灯亮到深夜。叶云天在价目表上又添了一行:“对世界说‘我还相信真实’:免费。”

    窗外的酸雨还在下,但桥洞里的孩子们,已经靠着叶云天的腿睡着了。他们的呼吸很轻,像在做一个没有谎言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