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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 第481章 汇款和外汇

    工业区中心的邮局大院,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中国人民邮政”灯箱在寒夜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这里也入乡随俗,二十四小时营业,三班倒。

    院子外早已排起了十几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外面的马路上。清一色是穿着深蓝棉工装的知青,男男女女,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跺脚声、呵气声、低声交谈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驱散着西伯利亚的酷寒。

    王小梅排在寄汇款的队伍里,冻得不停地跺脚,双手拢在嘴边呵着热气。

    她前面还有十几个人。终于轮到她时,她迫不及待地扑到那扇小小的、装着铁栅栏的绿色木窗前。

    “同志,汇款!”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那张被她攥得有些发潮的工资条和五张簇新的十元人民币。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从挎包里摸出五个伯林顿厂发的午餐肉罐头——沉甸甸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邮局柜员是个四十多岁、戴着套袖和眼镜的男同志,脸上带着常年伏案工作的倦容,但眼神温和。他接过钱和罐头,熟练地填写汇款单:“姓名,地址。”

    “王小梅。汇给俺娘,地址是鲁省沂蒙县红旗街道王庄胡同48号,王宽松收。”

    王小梅语速很快,眼睛亮晶晶的,“同志,能…能帮俺在附言栏写句话吗?就写‘娘,俺这月加班多,钱多,肉是厂里发的洋罐头,敞开吃,别不舍得!咱爸的病也别拖了,带他去市医院……!’”

    柜员点点头,用蘸水笔在汇款单附言栏上工整地写下这行字。他看了一眼罐头上的英文商标,又看看眼前这个满脸冻疮却眼神发亮的姑娘,低声提醒了一句:“罐头是好东西,寄回去好。不过…工资数额,跟家里提的时候,稍微…注意点。”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谨慎。王小梅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点头:“俺懂!俺懂!就说…就说这边待遇好,让娘放心!”

    柜员将盖好章的汇款单收据和包裹单撕下递给她:“拿好,下一位!”

    王小梅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收据,像是攥着全家的希望,脸上终于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她挤出人群,感觉浑身都轻快了不少,连刺骨的寒风似乎都没那么冷了。

    另一边,包裹邮寄的窗口队伍更长。赵铁柱挤在人群里,高大的身躯像座铁塔。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午餐肉罐头,一套工作服,还有一小包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托人在工业区小卖部用“代金券”买的奶糖——那是给妹妹的。

    轮到他时,他瓮声瓮气地对柜员说:“寄辽省沈市铁西区工人村,赵大勇家!俺叫赵铁柱!东西…东西是衣服,肉和糖!”他笨拙地把东西递进去,脸上带着憨厚的自豪。

    陈卫东则排在兑换“代金券”和购买邮票、信纸的队伍里。他打算把六十九块五毛中的大部分寄回去,自己只留几块钱买点必需品。

    看着邮局里熙熙攘攘、洋溢着一种别样生气的同胞们,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稍稍放松。目光扫过邮局墙壁上张贴的“抓革命,促生产,支援国家建设”的红色标语,他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平静的坚定。他需要买点信纸,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邮局内部,一间挂着“财务室”牌子的房间门窗紧闭。厚厚的棉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房间里点着两盏度数不高的白炽灯,光线有些昏暗。

    几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套袖的会计正埋首在堆满账册和表格的长条桌前,手指在油腻的算盘珠上飞快地拨动,发出密集清脆的“噼啪”声。

    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账本,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结实的帆布口袋。其中一个袋口敞开着,里面赫然是一捆捆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绿色美钞!面值大多是一百美元。

    这些钞票被牛皮纸条整齐地捆扎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冰冷而强大的异国财富气息,与这间简陋的财务室格格不入。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会计停下拨算盘的手,拿起桌上一份汇总表格,凑到灯下仔细看着。表格顶端印着“自由港管委会外汇收入汇总(1970年12月)”。他的目光落在最下面一行加粗的数字上:

    本月收到应付外资工厂劳务费总额(美元):$42,000,000.00

    本月实发工人工资总额(人民币): ¥42,000,000.00

    本月管委会外汇结存(美元): $42,000,000.00

    累计外汇工资结存(美元): $518,750,000.00

    老会计的指尖在那串长长的美元数字上划过,指肚感受着纸张的粗糙。他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对旁边一个年轻些的会计低声感叹,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沧桑:“小张啊,看看…这才一年多点…五亿多美金…就这么…存下了?都是这些娃娃们…一滴汗摔八瓣,从这冻土荒原上硬抠出来的啊…”

    他浑浊的目光透过镜片,似乎想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些在寒风中排队寄钱寄物、脸上带着希冀的年轻身影。

    年轻会计小张点点头,脸上也带着震撼,他拿起一个蘸满红印泥的印章,在账册上代表外汇结存的那一栏旁边,用力地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泥在数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某种沉重分量的印记。

    就在这时,挂在墙上的一个方形铁皮喇叭盒里,传出了工业区广播站女播音员清晰而略带激昂的声音,压过了财务室外邮局大厅里的嘈杂:

    “全体自由港区建设者们请注意!现在播报一则重要消息:根据管委会财务处最新统计,1970年第四季度,自由港工业区一期核心区,为国家创造外汇收入总计四亿七千五百万美元!

    为国家外汇储备的稳定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是全体建设者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辉煌成果!光荣属于伟大祖国!光荣属于你们——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广播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清晰地穿透邮局厚厚的墙壁,传到了每一个还在排队、或是刚刚办完手续、正小心翼翼收起汇款收据的知青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