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粤语诗鉴赏集 > 第642章 《在庸常与远方之间》

粤语诗鉴赏集 第642章 《在庸常与远方之间》

    《生活同诗》(粤语诗)

    文\/树科

    生活唔系诗,生活有诗,

    诗唔系生活,诗有生活……

    生活喺生活,诗唔喺诗

    诗喺远方,远方有冇生活?

    远方有生活,远方有诗

    远方冇生活,远方冇诗?

    生活喺生活,生活有诗?

    诗冇生活,生活冇诗……

    《树科诗笺》2025.3.22.粤北韶城沙湖畔

    《在庸常与远方之间》

    ——论《生活同诗》的辩证诗学

    文\/阿蛋

    一、粤语方言的诗性突围

    《生活同诗》以粤语方言入诗,在当代汉诗创作语境中构成了独特的语言景观。粤语作为古汉语活化石,保留着大量中古音系与文言词汇,其九声六调的音乐性天然携带韵律基因。诗人树科将 “唔系”(不是)、“喺”(在)等日常口语嵌入诗句,打破了书面语的规整性,使诗歌获得了鲜活的市井质感。这种方言写作并非简单的地域文化符号拼贴,而是对现代汉语诗歌语言同质化倾向的自觉反抗,呼应了艾略特在《诗的音乐性》中 “诗歌语言应保持口语的直接性” 的主张。

    方言的运用赋予诗歌双重叙事维度。表层是粤语区民众的生活话语,底层则暗涌着对存在本质的哲学叩问。当 “生活唔系诗,生活有诗” 以粤语腔调诵读时,市井俚语的质朴与形而上思考的深邃形成强烈张力,如同巴赫金笔下的 “狂欢化” 语言,在日常性中解构了传统诗歌的神圣性。这种语言策略让诗歌既扎根于岭南文化土壤,又超越地域局限,获得了普遍的诗学意义。

    二、循环结构的哲学迷宫

    诗歌采用环形复沓的结构,通过八个问答式段落构建起逻辑闭环。“生活” 与 “诗” 的概念在不断重复中发生语义偏移,形成类似禅宗公案的思维陷阱。这种结构使人联想到博尔赫斯的环形叙事,每个句子既是起点又是终点,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仿佛陷入莫比乌斯环,始终在循环中寻求终极答案却不可得。

    从逻辑学视角审视,诗歌构建了自指性的悖论系统。“生活喺生活,诗唔喺诗” 否定了传统的主客二分法,将存在本身置于不确定的悬置状态。这种哲学思辨与维特根斯坦 “语言游戏说” 遥相呼应 —— 当我们试图用语言界定 “生活” 与 “诗” 的边界时,语言本身却消解了这种边界。诗歌通过形式上的循环,隐喻着人类认知的永恒困境:我们永远无法跳出语言牢笼去把握存在的本质。

    三、远方意象的现代性反思

    “远方” 作为核心意象,承载着现代文明的精神焦虑。在工业社会的时空压缩下,“远方” 从地理概念异化为精神乌托邦,成为逃离现实的代名词。诗人质疑 “诗喺远方,远方有冇生活?”,撕开了现代性叙事中诗意栖居的幻象。这种反思与本雅明批判的 “灵韵消逝” 不谋而合 —— 当远方沦为消费主义的景观符号,诗意便失去了扎根的土壤。

    诗歌对远方的追问,实则是对存在真实性的叩击。“远方有生活,远方有诗” 与 “远方冇生活,远方冇诗” 的矛盾陈述,暴露出人类在理想与现实间的撕裂。这种撕裂感在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中亦有回响:“美无非是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诗人以悖论式表达揭示了诗意栖居的吊诡本质 —— 我们追寻的远方,或许正是异化的深渊。

    四、诗与生活的互文性建构

    诗歌通过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最终指向诗与生活的互文关系。“生活有诗” 与 “诗有生活” 构成意义循环,打破了柏拉图式的理念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二元对立。这种诗学观念暗合中国传统文论 “即景会心” 的审美思维,如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所言:“身之所历,目之所见,是铁门限”,强调诗意源于对生活的直接经验。

    但诗人并未止步于传统诗学,而是注入现代性反思。“诗冇生活,生活冇诗” 的终极诘问,暗示当诗意脱离生活本真,或生活丧失诗意维度时,二者将陷入双重消亡。这种互文性建构超越了简单的反映论,在现象学层面揭示了诗与生活的存在论关联 —— 它们互为镜像,共同构成人类精神世界的完整图景。

    五、结语:未完成的诗学追问

    《生活同诗》以有限的文本构建出无限的阐释空间,其价值不仅在于对诗与生活关系的哲学思辨,更在于提供了一种开放式的诗学范式。在消费主义与技术理性盛行的当代,诗歌通过语言实验与哲学追问,重新激活了诗学话语的批判力量。当我们重读 “生活唔系诗,生活有诗” 时,或许能在庸常与远方的张力中,寻回诗意栖居的可能路径。这种未完成的追问姿态,正是诗歌抵抗意义固化的永恒生命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