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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虎 第796章 匠籍保全

    796 章:匠籍保全(至元四十二年夏?波兰边境)

    那拉珠尔组建的 “甄别队” 含三类人:蒙古千户绰罗斯(掌军纪)、汉人工头王铁山(辨技艺)、波斯通事阿里(译方言)。入波兰诸城前,他先在营中设 “识匠宴”,让王铁山演示 “辨匠三法”:观手(工匠指节多老茧)、验具(工具磨损处有独特印记)、考技(让铁匠锻打马蹄铁辨火候)。

    首入桑多梅日城时,绰罗斯按那拉珠尔令,将全城成年男子集中于广场。王铁山蹲身细看众人手掌,忽见一布衣汉子掌心有斜向老茧,便问:“会做弩机?” 汉子惊道:“你怎知?” 原是城中军械坊的弩匠彼得,因藏起刻有坊徽的凿子被误归农夫。王铁山取来凿子,见柄端刻着波兰王室徽记,当即在名册上改注 “军匠”。那拉珠尔在旁记:“匠人之藏,不在言语在筋骨,需以细察破之。”

    甄别中最棘手的是 “无印记者”。波兰铁匠伊万称祖传铁砧刻有家族徽记,却被绰罗斯质疑:“无官府烙印,何以证非盗来?” 双方争执时,阿里捧出《波兰工坊志》(战前密探所获),翻到 “伊万家族” 页,记着 “砧面有三瓣蔷薇纹”。验看果然吻合,那拉珠尔却令:“烙上虎首小印,方准入册。”

    伊万死死护着铁砧:“此乃祖父所铸,绝不可毁!” 王铁山献策:“可在砧底补烙,不损纹饰。” 当滚烫的虎首铜模按在砧底,伊万闭眼垂泪,却见那拉珠尔命人取来蜂蜜水:“涂在烙印处,可防生锈。” 这般软硬兼施,让原本抗拒的工匠渐信 “印记非羞辱,乃护身符”。

    拔都的《护匠令》刻在铁甲片上,悬于各作坊门楣:“兵卒入坊需持‘匠引’(那拉珠尔签发的竹牌),擅取一针一线者,斩;强令工匠制私物者,断指。” 首犯是蒙古百户巴图,他趁夜闯入织布坊抢丝绸,被绰罗斯当场擒获。

    帐前审判时,巴图喊:“我是黄金家族旁支!” 拔都冷笑:“纵是皇亲,亦不能坏我军法。” 令亲兵按《护匠令》斩于坊前,悬首三日。但那拉珠尔暗加一条:“若遇军情急,可征调工匠,需登记所做之物,战后加倍补偿。” 一次蒙古骑兵的马鞍断裂,军匠营一时忙不过来,他便持 “急造令” 调彼得等弩匠帮忙,事后每人赏羊皮两张,注明 “代马鞍料”。

    军匠营按 “技艺等级” 分区:甲区(军匠)住石屋(防火),配铁砧、熔炉;乙区(民匠)住木房,置纺车、陶轮;丙区(学徒)住草棚,每日需向师傅请安。王铁山按汉地 “师徒制” 立规矩:“学徒三年期满,需献‘出师作’(代表作),经三名校验官认可方能升匠。”

    波兰陶匠卡佳初到丙区,因不懂蒙语被汉匠排挤。那拉珠尔让阿里传话说:“谁教她做蒙古皮囊壶,免其半月劳役。” 汉匠李陶娘应下,三日后卡佳做出的壶既保蒙古样式,又在壶嘴加了波兰传统的藤蔓纹,竟被拔都选为 “传令兵水壶”。李陶娘对王铁山道:“这姑娘的手,比咱汉地丫头还巧。”

    改良寒地甲胄时,王铁山坚持 “汉法淬火”(铁器烧至发白入桐油),波兰铁匠嗤笑:“我等用羊脂淬火,甲片更韧。” 那拉珠尔设 “竞技台”,让双方各造十副甲,用同样力道的石锤击打。汉法甲片虽硬却易裂,波兰甲片柔韧却变形。

    当夜,王铁山偷去看波兰工匠淬火,见他们往羊脂里掺了马尾灰。波兰铁匠也瞅见汉匠往桐油里加了硝石。那拉珠尔得知后,命人将两法并施:先按汉法烧至发白,入掺硝桐油,再用波兰法涂马尾灰羊脂。新甲制成,石锤砸过只留浅痕,拔都大喜,赏王铁山与波兰工头各一锭虎头银,却暗中让阿里记下两法配比 —— 此等机密,断不能全教给任何一方。

    编撰《百工谱》时,文吏李墨发现最大难题是 “术语不通”。玻璃匠雅各布说的 “flame w”,阿里直译为 “火上干活”,王铁山摇头:“当叫‘吹焰法’,咱汉地做琉璃也用这手艺。” 三人争执到深夜,李墨取来《天工开物》,指着 “燔功” 篇:“凡火攻之术,皆可统称‘燔法’,再注明细。”

    雅各布献 “彩色玻璃配方” 时,坚持用波兰文记录。那拉珠尔允了,却让李墨在旁用汉文批注:“石英砂三成,草木灰二成,铅块半成,铜屑少许则绿。” 他对李墨说:“文字可异,配比数字却骗不了人,这才是《百工谱》的筋骨。” 书成后分抄三份,蒙古文版存拔都帐,汉文版送虎首堡,波兰文版交雅各布保管 —— 彼此牵制,方保技艺不失。

    护匠令初行时,蒙古兵巡夜总与工匠隔着三丈,如临大敌。波兰裁缝安娜夜里补甲胄,见窗外有黑影,惊得打翻油灯。巡兵巴图鲁冲进来灭火,却被散落的甲片绊倒,露出腰间歪歪扭扭的针线活 —— 原是他想给母亲做件蒙古袍,苦于不会锁边。

    安娜犹豫片刻,拿起针线示范:“这样绕圈,线不易松。” 巴图鲁笨手笨脚学了半宿,临走前塞给她半块奶豆腐:“明日我当班,可替你向伙夫多要块羊肉。” 这般事渐多,那拉珠尔发现:“让兵卒学些匠活,工匠学些军礼,敌意自消。” 便令每日辰时,兵卒与工匠一同操练半个时辰,前者教队列,后者教修补。

    军匠营设 “鸣冤鼓”,分三级处理:坊内纠纷由工头断,涉兵卒者报千户,重大事直达那拉珠尔。汉匠张木因工具被蒙古兵借走未还,击鼓申诉。绰罗斯查实为巴图鲁所借,当即命其归还,另罚羊一只:“借物不还,等同抢掠。”

    更棘手的是 “技艺纠纷”。波斯织工哈桑称波兰织工偷学 “金线织法”,那拉珠尔让双方同织一块锦,见哈桑的金线是 “缠芯法”(丝线缠金箔),波兰织工是 “片贴法”(金箔直接贴布),便裁决:“法不同,不算偷学,可互教换艺。” 张木在旁叹:“这般断案,比咱老家的县太爷还公道。”

    战事稍歇,萧虎从基辅传来令:“愿留居者,授永业田二亩,免三年赋税。” 却有七成工匠犹豫,波兰铁匠伊万的妻子哭道:“离了桑多梅日,祖坟谁管?” 那拉珠尔请西里尔主教出面:“可迁骨灰坛随军,到基辅后另择地安葬,教堂会为亡灵祷告。”

    他又让王铁山带工匠代表去看预分的田地:“地边便是作坊,晨起耕作,午后上工,两不误。” 伊万见田埂已按汉地样式夯实,渠水清澈,终动了心。但仍有顽固者,那拉珠尔也不勉强,在《匠籍册》注明 “愿归者,发放路引与干粮”。这般宽严相济,最终留居者达四成,多是年轻工匠。

    那拉珠尔在军匠营旁设 “匠童学堂”,请汉儒教读写,工匠轮值教技艺。波兰玻璃匠雅各布的儿子小科瓦奇,五岁便能按父亲口述画出玻璃熔炉图纸,王铁山见了,将他收为记名弟子:“这孩子眼里有火,是打铁的料。”

    学堂课本用蒙汉波三种文字,第一课便是 “匠者,国之利器”。小科瓦奇用炭笔在课本上画了个虎头,旁边写着刚学的汉字 “铁”。那拉珠尔见了,在旁补画一把锤子:“铁需锤打方成才,你若学好,将来造的甲胄,能护得这虎头旗不倒。” 窗外,王铁山正教伊万的女儿用算盘计算材料用量,两种语言的计数声混在一处,竟格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