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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虎 第823章 汗廷施压

    823 章:汗廷施压(和林的南征试探)(至元四十二年冬末?虎首堡)

    虎首堡的雪下了三天三夜,议事厅的炭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帐内的寒意。萧虎刚看完盱眙互市的冬税清单,亲兵就顶着风雪掀帘而入,怀里捧着个铜匣 —— 匣上錾着九狼图腾,是蒙古汗廷的信物。“和林来的密使,说有大汗亲诏,需将军亲启。” 亲兵的声音带着颤,雪粒从他的皮帽里掉出来,落在铜匣上融成水珠。

    萧虎的指尖在铜匣边缘顿了顿。按规矩,汗廷密诏需三卿共拆,但这只匣子只锁了一把锁,显是 “特急”。他取过腰间的虎符钥匙,插入锁孔时,听见帐外巡逻兵的甲叶碰撞声格外刺耳。铜匣打开的瞬间,一股来自漠北的寒气扑面而来 —— 诏书上的蒙文用朱砂书写,墨迹淋漓,开篇便是:“着萧虎于开春后整兵,配合拔都亲王南征,先取淮南,再图临安。”

    落款是 “忽必烈汗”,钤着黄金家族的火漆印。萧虎将诏书凑到炭盆边,火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拔都(蒙古西征统帅,以剽悍着称)南征?和林从未提过此事,显然是对他与南宋互市的试探,也是对他兵权的敲打。帐外的风雪拍打着毡帘,像无数只耳朵,在偷听这决定南北命运的密诏。

    “将军,大汗令不可违!” 帖木儿(蒙古千户)第一个站出来,手按刀柄,指节发白,“拔都亲王用兵如神,咱们配合他拿下淮南,正好扬我军威!” 他瞥了眼周显,“某些人总说互市重要,难道比大汗的诏令还重要?”

    周显(汉吏谋士)却摇头,展开淮南舆图:“千户可知淮南多水网?拔都的骑兵擅长平原奔袭,到了水乡就是废物。再说,咱们的回回炮刚造了二十台,火药储备只够三月之用,此时南征,纯属自取其败。” 他指着舆图上的红圈,“西境的波兰残部还在蠢蠢欲动,若我军主力南移,他们必趁机反扑,到时候腹背受敌。”

    “那怎么办?抗旨不成?” 帖木儿怒视周显,“大汗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当年速不台违了征西令,直接被削了兵权!” 萧虎一直没说话,只是用骨簪(拆信工具)挑着诏书的褶皱,忽然问:“拔都的先锋何时能到淮河?” 亲兵答:“密使说,亲王已从河中府起兵,预计三月抵庐州。” 萧虎将诏书往案上一扔:“还有两个月。”

    “这诏,不能从。” 萧虎突然道,声音不高,却让争吵声戛然而止。他抓起诏书,猛地撕成两半,朱砂蒙文在火光中裂成碎片。帖木儿吓得脸色煞白:“将军!您这是……” “慌什么?” 萧虎冷笑,“我撕的是副本,真诏得给和林一个‘交代’。” 他对周显道:“备笔墨,我给拔都写封信。”

    信是用蒙汉双语写的,开篇先称 “亲王南征,虎愿效犬马”,接着话锋一转,详述淮南水网密布:“庐州至盱眙有大小河道三十七条,春季化冻后泥泞难行,骑兵日行不过十里。若强行进军,恐被宋兵利用水势伏击。” 他特意附上张 “淮南水情图”,标注着 “某处可沉船堵路”“某处可决堤淹营”,最后写道:“虎愿先练水师,造战船百艘,待河冰消融后为亲王前驱,万不敢因躁进误大事。”

    周显看后皱眉:“将军,这信会不会显得太怯战?” 萧虎却将信笺卷起,用火漆封好:“拔都虽勇,却不傻。他要的是战功,不是无谓的牺牲。我给他台阶,他自然会顺坡下。” 他又对帖木儿道:“你带五十骑兵,‘护送’和林密使回漠北,就说我已着手筹备南征,只是淮南地形复杂,需暂缓时日。” 帖木儿虽不解,却还是躬身领命 —— 他信萧虎的手腕,就像信草原的太阳会升起。

    三日后,盱眙互市点的一个蒙古商人 “醉酒失言”,对宋商说:“我家将军接了大汗令,开春就要打过来,拔都亲王的骑兵已经在路上了!” 这话像长了翅膀,当天就传到赵葵的帅帐。赵葵正在看水军操练图,闻言猛地站起,砚台都被带翻了:“果然如此!萧虎的互市就是幌子!”

    他立刻调兵:“命庐州军增修水寨,造一百艘‘破冰船’,船头装铁齿,专撞北兵的运粮船!” 又派密使去临安,求理宗增拨军费:“萧虎与拔都勾结,淮南危在旦夕,请朝廷速发援兵!” 参军在旁提醒:“制置使,那商人的话未必可信……” 赵葵一脚踹在军靴上:“宁可信其有!去年萧虎就画了临安布防图,他的野心早就藏不住了!”

    而此时的虎首堡,萧虎正看着张诚送来的密报 —— 上面详细记着南宋的调兵动向:“庐州兵增至三万,水师在巢湖操练,每日耗粮五百石。” 萧虎对周显笑道:“赵葵果然上套了。” 他提笔给和林写奏报:“南宋闻亲王南征,已在淮南增兵,水寨林立,硬攻必损兵折将。臣请先练水师,待其师老兵疲,再一举破之。” 奏报后附了份 “南宋水师布防图”,图上的船只数量比实际多了三成。

    拔都的回信与萧虎的奏报同时抵达和林。忽必烈汗在大帐里召见群臣,将两封信拍在案上:“你们看,萧虎说淮南难打,拔都说萧虎畏战,到底谁对?” 左丞相伯颜(蒙古勋贵,熟悉汉地)拾起信,沉吟道:“萧虎的水情图有理,淮南确非骑兵用武之地。拔都亲王久在西域,不习南方水战,若强行进军,恐有闪失。”

    平章政事阿合马(理财大臣)却道:“萧虎拥兵自重,与南宋互市本就可疑,如今又拖延南征,怕是有二心!” 他主张 “派监军赴虎首堡,逼萧虎出兵”。忽必烈捻着佛珠,忽然问萨满:“天意如何?” 萨满烧了萧虎送来的 “南宋布防图”,灰烬飘成 “水” 形,他哆嗦着道:“大汗,天意示‘水’,南征需待水退。”

    最终,忽必烈拍板:“准萧虎所请,暂缓南征,命其加紧操练水师,待秋季水落石出再进军。拔都亲王暂驻河中府,待命。” 诏书送到虎首堡时,萧虎正在视察新造的战船 —— 其实只是几艘改造的货船,连炮位都没装。他接诏时笑了笑,对周显道:“看,大汗比拔都懂权衡。”

    河中府的拔都收到和林诏令时,正用南宋的蜀锦擦拭佩刀。那刀是他西征时从波斯王子手里抢的,锋利无比。“萧虎这老狐狸!” 他将锦缎扔在地上,踩得都是脚印,“什么水情复杂?他就是想独占淮南的功劳!” 副将劝道:“亲王,大汗有令,咱们只能等。” 拔都却冷笑:“等?我拔都的字典里没有‘等’字。”

    他给萧虎写了封短笺,只有八个蒙文:“秋攻临安,你我各分一半。” 这既是试探,也是威胁 —— 若萧虎敢拒绝,他就向大汗告黑状。萧虎收到信时,正在流民屯看麦种,他将信递给周显:“拔都想要半个临安,胃口不小。” 周显看后皱眉:“他这是逼着将军表态。” 萧虎却将信烧了:“给他个模棱两可的回话 ——‘愿与亲王共沐皇恩’。”

    南宋的 “破冰船” 造到第三十艘时,赵葵才发现不对劲。巢湖的水师操练每日耗银千两,军粮储备已不足三月,可北岸的蒙古兵除了在淮河沿岸巡逻,毫无南征迹象。“难道…… 我们被骗了?” 他站在水寨的了望塔上,望着北岸的炊烟,心里发慌。

    参军递来新的密报:“探得虎首堡的‘水师’只是几艘货船,萧虎的主力仍在西境操练,说是要对付波兰残部。” 赵葵的手指掐进了望塔的木栏:“萧虎!你用假消息骗我耗粮耗银!” 他想下令停造战船,却又怕这是萧虎的又一计 —— 万一停了,蒙古兵真的来了怎么办?

    这种犹豫让南宋的军备陷入尴尬:造,耗不起;停,不敢。盱眙的互市税银本可补贴军饷,却大半填了水师的窟窿。赵葵望着巢湖上的破冰船,像看着一群吞金的怪兽,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落入萧虎的算计 —— 用一场 “可能的战争”,拖垮了南宋的边军储备。

    就在南宋为 “南征” 虚耗军力时,萧虎正秘密调兵西境。周显在帐内铺开西域舆图,上面用红笔圈着波兰残部的据点:“将军,帖木儿的骑兵已到阿尔泰山,只等您一声令下。” 萧虎指尖点着 “撒马尔罕”:“拔都盯着淮南,和林盯着南宋,没人注意西境 —— 这才是咱们的机会。”

    他给西境千户写密信:“趁春雪未化,突袭波兰残部,夺其粮草,烧其据点。记住,动静要小,别让和林察觉。” 这才是他拖延南征的真正目的 —— 与其在淮南与南宋两败俱伤,不如先稳固西境,扩大自己的势力。至于和林的南征令,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各方的幌子。

    帐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毡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舆图上投下一道光带,像条隐秘的战线,从虎首堡一直延伸到遥远的西域。

    护送密诏的和林使者回到漠北,在大汗面前添油加醋:“萧虎虽称‘遵令’,却与南宋商人往来频繁,还在流民屯教汉人兵法,恐有不臣之心。” 忽必烈的脸色沉了沉,却没说话。伯颜在旁道:“大汗,萧虎若有异心,何必费力与拔都周旋?他不过是想借互市充实军饷,为西征做准备罢了。”

    阿合马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虎久在汉地,早已忘了草原规矩。请大汗派五千禁军驻虎首堡周边,名为‘助战’,实为监视。” 忽必烈最终采纳了折中方案:“派三百怯薛(大汗亲军)去虎首堡,‘协助’萧虎操练水师 —— 若他真有异心,怯薛会回报。”

    这些怯薛抵达虎首堡时,萧虎亲自出迎,将他们安置在最靠近粮仓的营寨,每日好酒好肉招待,却绝口不提南征,只拉着他们看流民屯的麦种:“今年的收成好了,才能给大汗多交赋税啊。” 怯薛们都是草原汉子,见萧虎待民宽厚,又不似有反意,渐渐放松了警惕。

    清明过后,淮河的冰彻底化了,两岸的柳枝垂到水面,荡起圈圈涟漪。萧虎的 “水师” 仍在淮河上慢悠悠地漂着,拔都的骑兵困在河中府,赵葵的破冰船在巢湖上闲置,和林的怯薛忙着跟流民屯的蒙古妇人学纳鞋底 —— 一场剑拔弩张的南征危机,竟在各方的算计与妥协中,暂时消弭了。

    萧虎站在望南台上,望着南岸的宋营。周显递来西境的捷报:“波兰残部被击溃,夺了三千石粮草。” 萧虎接过捷报,扔进风中:“知道了。” 他更在意的是盱眙的互市账册 —— 这个月的蜀锦换北马生意,赚了比往常多三成的银子。

    “将军,和林的怯薛还在盯着咱们的水师呢。” 周显低声道。萧虎笑了:“让他们盯。等秋收后,他们就会知道,我萧虎要的不是临安,是能让弟兄们安稳过冬的粮草,是能让南北都不敢轻易动刀兵的底气。” 风拂过他的披风,像扬起一面沉默的旗,旗影落在淮河上,随春水向东流去,不知尽头在何处。

    而临安的史弥远,看着淮南送来的 “蒙古无南征迹象” 的奏报,忽然对心腹道:“萧虎这盘棋,比我想的还要大。他不是在应付和林,是在利用和林 —— 用南征的幌子,既稳住了北边,又削弱了南边,最后得利的,只有他自己。”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芭蕉叶上,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盘没有硝烟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