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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重启录 第6章 同命赴黄泉

    赵高的通缉令贴满咸阳街巷时,我正背着楚离歌躲在楚地旧庙的横梁上。

    她的血浸透了我的中衣,在后背洇成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旧庙壁画上的\"秦楚合纵图\"——画上的秦公子与楚巫女并肩而立,竟与我们容貌别无二致。

    \"公子看......\"她指尖划过我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淡青色胎记,形如秦地版图,\"原来我们......早就写在画上了......\"

    她剧烈咳嗽,血滴在壁画的鼎纹上,竟将\"秦\"字鼎足染成楚地特有的凤鸟纹。

    庙外传来赵高亲卫的马蹄声,踏碎了满地玉蝉——不知何人在桃树下埋了无数楚地冥器,每只玉蝉都刻着孩童名字。

    楚离歌摸向自己颈间空无一物的银链,忽然轻笑:\"这些孩子......该是去了南斗星旁......\"

    \"别说话。\"我按住她腰腹的箭伤,那里本该插着我的佩剑,此刻却用来支撑她越来越轻的身体。

    她发间银簪不知何时遗落,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隐约有淡青色咒文,与我掌心的银钉伤痕遥相呼应。

    \"我要给你......行楚地巫祝礼......\"

    她挣扎着下地,用染血的指尖在青砖上画出司命星图,\"以血为墨,以情为引......\"

    每画一笔,她就咳出一口血,字迹竟一半秦隶一半楚文,拼成\"生死与共\"四字。

    庙门轰然洞开的瞬间,她将我按在壁画前,银钉划破掌心,血珠滴在我眉心:\"公子可知,同命蛊的真相?\"

    她指着壁画上巫女胸口的痣,与我锁骨下方的朱砂痣位置相同,\"我们本是秦楚王室后裔,千年前便以血铸契......\"

    赵高的剑尖抵住我咽喉时,楚离歌忽然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寒光。

    她后颈的咒文与我掌心的血同时发亮,竟在壁画上投出重叠的影子——秦公子的冠冕与楚巫女的羽饰,合成了传国玉玺的雏形。

    \"拿下楚巫!\"赵高的尖啸混着北风,\"焚了这庙,斩草除根!\"

    蒙恬的援军赶到时,楚离歌已被铁链锁在桃树下。

    她望着我腰间的玉珏,忽然用楚语唱起《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歌声里混着血沫,却让桃树上的玉蝉纷纷振翅,发出嗡嗡共鸣。

    \"公子,\"蒙恬呈上染血的丝帛,\"陛下遗诏......\"

    我展开丝帛,楚地特有的桑蚕丝上,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朕错信赵高,误焚楚典,今以血诏告扶苏:秦楚同源,当以仁政合之。传国玉玺,需以汝血与楚女血共铸......\"落款处盖着半枚玉珏印,正是楚离歌父亲的\"郢都尹印\"。

    楚离歌忽然笑起来,铁链在她腕间磨出血痕:\"原来......上一代的合纵之契......是我们......\"

    她抬头望向天际,南斗星正从庙檐升起,\"公子可记得,我曾说南斗掌生?\"

    她扯断铁链,血珠溅在我掌心的\"生\"字上,\"如今我要它......掌我的死......\"

    赵高的毒箭破空而来时,我看见楚离歌掌心的\"死\"字发出红光。

    她猛地推开我,箭矢穿透她咽喉的瞬间,我的银钉伤痕竟开始愈合——原来她早已发动蛊术,用自己的寿命换我生机。

    \"不要!\"我抱住她逐渐透明的身体,触到她后背的胎记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后颈的秦地版图胎记在扩大。

    她指尖划过我唇畔,在我口中塞了片桃干——是她用最后力气晒的,带着杜若香。

    \"桃林......等你......\"

    她的声音渐散,身体化作千万片桃花,每片花瓣上都刻着秦楚文字,\"记住......秦法需容楚风......楚魂可鉴秦心......\"

    赵高的刀砍在我肩头时,蒙恬的剑已刺穿他咽喉。

    我握着合璧的玉珏,任由自己的血与楚离歌的桃花血交融,玉珏竟渐渐化作玉玺雏形,和氏璧的温润与六国铜的冷硬合为一体,玺面浮现出我们掌心的文字:\"秦楚永合,天下归心\"。

    行刑那日,咸阳桃林忽然开出不合时宜的花。

    我站在刑台上,望着漫天桃花雪,想起楚离歌说过的\"南斗掌生\"。

    刽子手的刀落下时,我掌心的\"生\"字突然绽放成真正的桃花,而楚离歌掌心的\"死\"字,在我眼底幻化成秦隶\"永\"——原来她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刻进了我的血脉。

    蒙恬在乱军中抢到玉玺时,上面还凝着我们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种颜色,正是六国山川的颜色。

    他后来告诉我,桃林深处出现了一座新坟,坟头种着秦桃与楚梅,每到春日,就会开出粉白相间的花,像极了楚离歌簪过的半朵桃花。

    千年后,考古学家在秦陵东侧桃林发现合葬墓。

    男尸左手握碎玉,右手攥着枚银簪,女尸指间紧捏着片化石——经检测,那是已灭绝的古楚野桃花瓣,dNA序列与现代观赏桃差异显着。

    更惊人的是,两具遗骸胸前的朱砂痕迹,竟组成完整的司命星图,男星主生,女星主死,遥遥相对,永不相离。

    \"根据碳十四检测,墓主生活在公元前三世纪末。\"年轻的考古学家对着镜头讲解,她颈间的银饰晃出微光,\"更奇特的是,碎玉成分中含有蓝田玉髓与楚地铜矿,与史载传国玉玺吻合。而这枚银簪......\"

    她举起展柜中的簪子,\"簪头刻着''郢'',簪尾刻着''秦'',历经千年,依然......\"

    她的声音渐远,我望着展柜里的桃花化石,忽然看见玻璃倒影里,楚离歌正立在桃树下对我笑。

    她发间别着半朵桃花,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化石,轻声说:\"看,春又来了。\"

    展柜外的参观者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见花瓣在玻璃上凝成了泪滴——那是两千年前未干的血,也是我们在桃林下,等了千年的,又一个春天。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