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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重启录 第6章 渗血信笺湿(1941年秋)

    秋风把月光削得锋利,我躲在岩缝里划亮火柴,跳动的火光照着雪晴的信笺,纸角的齿痕忽然刺得眼眶发烫

    ——像她去年中秋咬月饼时,在酥皮上留下的月牙印。

    枪声暂歇,我躲岩洞借火柴光展开雪晴中秋前夜的信。

    信纸边缘齿痕是她左手食指指甲掐的——上次见面,我见她右手无名指指甲断了一半,她说\"在六国饭店摔了一跤\",此刻才知是紧急刻情报所致。

    \"振林,今日给陈先生送药,发现胡同口多了辆黑汽车。

    \"她的字比往常小三分之一,墨色时深时浅,似写几笔就抬头张望,\"药箱夹层藏着三张通州军火库图纸,老佟说樱花标记是炸药点。我把图纸折成纸船放进护城河,望漂到你手。\"

    火柴快烧指尖时,我看见信末血印——不是三点,是五道爪状痕迹。

    喉咙发紧,仿佛看见她被日军抓住时,指甲抠进掌心的模样,指甲缝里还嵌着敌人的皮肉。

    雪晴,你写这信时,是不是已知逃不掉?

    是不是早把生的希望,折进漂向我的纸船?

    信中夹着的干樱花落在膝头,花瓣上有褐色斑点,起初我以为是墨渍,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受重伤咳血时溅上的。

    樱花梗上用细铁丝缠着粒碎钻

    ——是她发卡上掉的,背面刻着极小的\"振\"字,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我忽然想起她曾说:\"碎钻是碳做的,经得起火烧。\"

    此刻它躺在我掌心,像颗不会熄灭的星,照亮信纸上逐渐显影的米汤字:\"生化武器库……樱花刺青……\"

    宋学义抱石头挤进来,壶嘴磕扁的水壶递我:\"喝点,老乡给的枣茶。\"

    褐色液体带泥沙味,却在舌尖泛金丝小枣甜意

    ——想起1939年腊八,她偷房东太太枣子煮甜汤:\"振林,枣子要煮到皮开肉绽,甜汁才渗得出来。\"

    此刻甜混着硝烟苦,像极了我们的爱情——甜时要掰开苦壳,苦时又藏着回甘,如今苦壳已碎,只剩回甘刺喉。

    胡德林忽然指岩洞顶:\"副班长,快看!\"

    一只蜘蛛在结网,月光透过石缝将蛛网照成银帘。

    胡福才伸手去摸,被胡德林拍开:\"别碰,这是咱哨兵,鬼子来它先知道。\"

    这话让我想起雪晴印刷厂的三花猫,总趴在滚筒打盹,听见日军皮靴声就竖耳朵——那猫后来被日军打死,她偷偷埋在印刷厂后院,立了块刻着\"忠勇\"的小碑,碑上的\"勇\"字少刻了一竖,像猫尾巴。

    马班长在洞口喊:\"都系紧鞋带,等会儿跑盘山道!\"

    他将刚刚激战后缴获的日军钢盔挂在脖子上,瞪大的眼里映着我们的影子。

    胡福才转头撞我肩,山东腔带颤:\"副班长,雪晴姐的纸船,真能漂到咱这儿吗?\"

    我摸他发间草屑:\"能的,就像樱花总会开到狼牙山,她的纸船也总会漂到该去的地方。\"

    这话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雪晴,你说每个中国人骨头都是山,那你的骨头,是不是已化作护城河水,托着纸船向我驶来?

    远处传来军靴声,我握紧石头:\"又来了。\"

    指尖触到胸前樱花刺青,随心跳发烫——那是她一针一针刻进我皮肤的,此刻似要烧穿血肉。

    雪晴,若你能看见,就把所有情报折成纸船吧,我会守在这悬崖,接住每一艘船,就像接住你带血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