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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重启录 第2章 茧里的光

    \"我去端菜。\"婆婆的声音带着颤音,厨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周楠把盒子摔在茶几上,奖牌滚到我脚边。\"所以那些钱,都是这么赚的?\"

    他指的是我们结婚时我陪嫁的十万,那是我每天在表姐的会所工作十四小时,推掉无数次\"特殊服务\"邀请,用指尖的茧和腰椎的伤换来的。

    \"是。\"

    我听见自己说,喉咙里像塞着团浸了醋的纱布。

    那些被表姐辱骂的夜晚,那些被客人动手动脚却只能微笑的时刻,此刻都化作指尖的茧,硌得掌心生疼。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颤抖:\"我同事说,看见你给男人捏脚......\"

    最后两个字被吞咽回去,像块卡在喉咙的碎玻璃。

    我想起上周在商场,远远看见他和女同事喝咖啡,她的手搭在他胳膊上,像我给客人做淋巴引流时的手势。

    原来我们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只是我的秘密带着艾草味,他的带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那女同事,是表姐介绍给他的\"体面女孩\"。

    \"离婚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感到右肩的疼痛突然消失了。

    周楠猛地抬头,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是震惊,还是解脱?

    厨房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婆婆的影子在玻璃上晃了晃,又迅速缩回去。

    窗外的暮色渗进来,把奖牌上的\"最佳技师\"四个字染成灰紫色,像我第一次被表姐的金主辱骂时,眼角憋回去的眼泪颜色。

    \"小柔......\"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酒醉后的沙哑,\"我不是......\"

    门铃突然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快递员站在门口,举着个纸箱:\"请问是王雨柔小姐吗?这是您的快递。\"

    盒子上印着\"中医理疗师资格证\",上周刚从北京寄来的,寄件人地址栏写着\"张总 转\"。

    周楠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这是我瞒着表姐和他,偷偷考了三年的证书。

    我拆开包装,证书封面的烫金字在廊灯下闪着光,像五年前第一次收到张总给的小费的夜晚,我数着皱巴巴的钞票,在出租屋的台灯下哭了又笑。

    那时张总说:\"你值得更好的平台。\"

    而表姐说:\"别做梦了,按摩女还想当医生?\"

    \"其实我......\"他的话被婆婆的咳嗽声打断。

    老人站在厨房门口,围裙上沾着酱汁,手里端着盘切好的蜜瓜:\"先吃点水果吧......\"

    周楠突然转身走进卧室,关门声很轻,像怕惊醒什么。

    我接过婆婆递来的叉子,蜜瓜的甜混着酸涩,在舌尖绽开。

    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我的手背:\"苦日子总会过去的,妈知道你不容易。\"

    ——她不知道,我的苦日子,有一半来自她的儿子,另一半,来自我的表姐。

    夜里我睡在客房,听见主卧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

    月光从窗帘缝里爬进来,在地板上织出银色的河。

    我摸着右手虎口的茧,那是无数次在表姐的会所推揉、点按留下的印记,比婚戒更长久地刻在皮肤上。

    手机屏幕亮起,张总发来新消息:\"下个月有个国际理疗研讨会,想带你去见见世面。\"

    我盯着屏幕,直到那些字在泪眼中模糊成光斑——表姐曾说,这种场合,从来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

    凌晨三点,我听见房门轻响。

    周楠裹着浴巾走进来,头发滴着水,身上有我买的雪松沐浴露味道——那瓶沐浴露,还是用张总给的奖金买的。

    \"对不起。\"他在床边坐下,膝盖几乎碰到我的脚,\"我......查过了,正规按摩师很辛苦的。\"

    我没说话,看着他后颈的红痣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颗落在雪地里的红豆。

    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右手,指尖抚过那些茧:\"以后别做了好不好?我可以......\"

    \"不好。\"我抽回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讶的坚决,\"这是我的手艺,是我干干净净赚来的钱。\"

    他愣住,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

    我想起在表姐会所的最后一天,有个客人说:\"你按的不是脚,是人生。\"

    那时我不懂,现在却突然明白——这些茧,这些疼痛,这些被表姐和周楠误解的夜晚,都是我走过的路,是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实的存在。

    周楠沉默很久,突然低头在我指尖轻轻一吻。

    这个吻带着牙膏的薄荷味,像初春融化的雪水——上一次他这样吻我,还是在我们的婚礼上。

    \"那我陪你去上班。\"他说,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认真,\"让他们看看,我老婆有多厉害。\"

    晨光爬上他的眉骨,我看见五年前相亲时那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眼里又有了星星——只是这星星,来得太晚了些。

    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鸣笛,婆婆开始在客厅走动。

    我翻身时,周楠的手臂轻轻圈住我的腰,像圈住一段漫长的、终于解冻的冬天。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新的一天正在晨光中舒展筋骨,而我的指尖,依然带着昨夜的温度——和表姐耳光的余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