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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重启录 第7章 血染婉娘白罗裙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了。

    不是月光,是火把。无数火把从坟头后、树洞里冒出来,把乱葬岗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里晃动着人影,我数了数,至少一百。

    一百把刀,一百支箭,还有王强那柄毒蛇般的软剑。

    风更紧了,吹得火把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我脸上,烫得我眼睛眯起。

    “听说你的左手剑快如闪电,”王强顿了顿,斗篷在夜风里鼓荡,像蝙蝠的翅膀,“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箭快。”

    我没说话。

    父亲教我剑法时说过,真正的剑客,杀人前话越少越好。

    话多了,杀气就散了。

    但我心里清楚,这柄剑不是快,是决绝。

    从父亲把剑传给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左手剑出鞘,要么是敌人的血,要么是自己的血。

    今晚,恐怕两者都会有。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在剑里,在风里,在每一块乱葬岗的骨头里——他在说,小华,杀了他。

    箭雨来的时候,像蝗群过境,带着破风的尖啸,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没退,也没躲,只是动了。

    左脚向前半步,右脚碾地,身子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贴着地面滑出三尺。

    左手剑在胸前划出个圆弧,不是格挡,是削。

    剑尖掠过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箭矢撞上剑刃,瞬间变成“叮叮当当”的碎铁落地声,像撒了一地的铜钱。

    剑尖削断最后一支箭时,王强的软剑已到眼前。

    那剑软得不可思议,像条活蛇,绕开我的剑,直刺咽喉。

    我侧身,肩胛骨擦着剑刃过去,布料裂开,皮肉也裂开,一股温热的血涌出来,渗进衣服里,黏在背上,凉飕飕的。

    疼吗?疼。

    但比不过心里的疼。

    因为我看见了婉娘。

    她被两个壮汉架着,站在火把照得到的阴影里。

    她的白罗裙沾满泥污,裙摆上的血痕里嵌着片粉色碎瓷——那是妹妹最爱的桃花簪。

    三年前妹妹把簪子插在我发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哥,戴花好看,像我一样。”

    现在簪子碎了,妹妹的手大概还保持着抓簪子的姿势,埋在乱葬岗的黄土下。

    婉娘突然用被绑的手撞向架着她的壮汉,袖口滑落,露出枚梅花形的银镖。

    那是父亲送她的防身物,镖头刻着 “李” 字,此刻正刺中壮汉手腕。

    “华郎,走!” 她嘶哑着喊,银镖弹出的迷香让另一壮汉打了个趔趄。

    王强的软剑已到我眼前,我侧身避开,肩胛骨被划开道口子。

    血涌出来时,婉娘挣断绳索扑过来,从发髻里扯下银簪,簪尖刺入王强持剑的手腕:“这是你当年刮我脸的报应!”

    她的动作快得不像绣娘,倒像练过父亲亲传的 “梅花刺”。

    我这才想起父亲曾说:“婉娘祖母是前朝女医,我教过她几手防身术。”

    此刻她跪在我面前,用父亲教的 “金针止血法” 按住我伤口,指尖沾着的不是桃花粉,是我的血。

    她的头发散乱,几缕湿发贴在脸上,脸上没有血色,只有一双眼睛,还在看着我,像寒夜里的星,却又带着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她的目光扫过王强腰间那枚蛇形玉佩——三年前,正是这枚玉佩的主人用匕首抵住她祖母的咽喉,逼她在太湖边“偶遇”我。

    那时她还是苏州绣坊的女儿,指尖沾着桃花粉,祖母的咳嗽声混着绣绷的竹响。

    王强说:“做我的眼线,否则这老东西活不过今晚。”

    此刻,祖母留给她的银簪正硌在袖中,簪头的梅花早被血锈染黑。

    三年前,太湖边也是这样的夜。

    我落水,她跳下去救我。

    那时她的眼睛里有光,像太湖的水,清澈见底。

    她抓着我的手,指尖冰凉,说:“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李华。”

    她笑了,说:“像花一样的名字。”

    那时她的罗裙是干的,上面绣着细密的桃花,香得像春天。

    现在,她眼里的光碎了,全是惊恐。

    “李华,”王强的声音带着笑,像猫捉老鼠前的戏耍,“只要你自废武功,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了她。”

    自废武功?

    我握剑的手紧了紧,剑柄上的血槽里还积着死士的血,那血已经半干,黏得我手指发僵。

    婉娘却突然挣扎起来,朝我喊:“华郎,别管我!走!”

    她的声音嘶哑,藏着王强灌她喝下的哑药余毒。

    三天前,她在王强书房偷听到密函藏在剑柄血槽里,匕首刚划破手指,就被侍卫擒住。

    王强用烧红的烙铁按在她肩胛骨上,烙痕透过罗裙渗出血迹:“带他来乱葬岗,否则你祖母的坟头连块碑都没有。”

    而现在,我右肩的血正滴在她裙上,那血温像极了祖母临终前握着她的手。

    我突然想起她曾掀开衣领给我看的伤疤,那疤痕扭曲如蛇,盘踞在肩胛骨上。

    “他说这是‘记号’,”她当时声音发颤,指尖划过疤痕,“说祖母的坟头若想有碑,我就得一辈子带着它。”

    华郎。

    多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自从李家被灭门,我成了孤魂野鬼,左手剑成了我的名字,也成了我的枷锁。

    可她还叫我华郎,像三年前在太湖边,她靠在我怀里,看夕阳时轻声唤我的名字。

    那时我以为,那是真的。

    王强的软剑又攻来,更快,带着破风之声,比刚才那招更狠。

    我挥剑格挡,却故意慢了半分。

    软剑“噗”地刺入我的右肩,剧痛像毒蛇一样顺着手臂蔓延,疼得我眼前发黑。

    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剑反手一撩,剑刃带着我的血,带着我三年的恨,直取王强咽喉。

    他没想到我会不要命,慌忙后退,软剑从我肩肉里抽出,带出一串血珠,溅在我们之间的泥地上,像撒了一把红豆。

    我趁机冲过去,两个架着婉娘的壮汉拔刀想拦,我的左手剑比他们的刀更快。

    剑光一闪,两声闷哼,两人倒地,刀柄还在手里,眼睛却已经瞪圆了。

    我揽住婉娘的腰,她的身子在发抖,像秋风中的落叶。

    “别怕,”我低声说,血从右肩滴下来,滴在她的白裙上,晕开一朵妖异的红花,“我带你走。”

    那红花像极了太湖边的桃花,只是颜色更深,更艳。

    她后背的疤痕隔着布料硌着我的伤口,我们都在流血,只是她的血,比我的更早染上阴谋。

    她看着我,眼泪掉下来,砸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华郎,你的伤……”

    “死不了。”我打断她,握紧剑,剑身在火把光里闪着血光,“王强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从他杀我父亲开始,从他灭我李家满门开始,从他把你变成眼线开始。”

    我知道她是眼线。

    王强刚才那句话,还有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都告诉我了。

    三年前太湖相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场阴谋。

    但我不在乎,因为当她喊出“华郎”的那一刻,所有阴谋都成了过去。

    就像这柄左手剑,哪怕沾了再多血,握在我手里,就成了我的命。

    王强在身后怒吼:“李华,你逃不掉的!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