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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集 第373章 碎义之争

    词林西侧,一块未被命名的石台被人称作“裂语座”。那里曾是未语族的讲义场,如今被改为“公开协议场”——一个允许不同语群面对面辩义的区域。

    晨雾未散,台下已聚集百余名观义者。有人来自旧频社区,有人自南海语岛远行而来,更多的是刚刚得到空义槽许可、尚未归档的边缘语族成员。他们神色各异,有人紧张,有人愤怒,有人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敢言说的期望。

    沈茉凌站在裂语座下,目光冷静。她知道,今天的会议,不止是词林派与归义派的交锋,更是一场语言伦理秩序的分水岭。

    “归义派代表——李晟。”火光映着他的面孔,年轻、锐利而坚定。

    “词林代表——砚离。”那位语骨守印人身披沉纹长袍,步履稳健,目光如灰火般深沉。

    两人登台,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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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规与碎的开局之辩

    李晟率先发言。他手中持着一份整理好的词林样本报告,语调平稳却字字如锋。

    “我们调查发现,词林中已有超过四百个词素出现严重‘碎义特征’:含义游移、语序倒转、情绪压制与否定自指共存等现象。这些特征将导致语义结构解构,文明共识解体。”

    他说得清晰干脆,如司法笔录。

    “我们的主张是:建立碎义审核委员会,对所有未归类词素进行定期评估,保留可整合者,冻结混乱传播者。”

    话音落地,观者一片哗然。

    不少新入槽族群开始窃语——“冻结”?这是词语的“再度驱逐”。

    砚离没有立刻回应。他从袍中取出一页残纸,上面是纪霁言的亲笔补遗,纸页灰白,字迹断裂,但每一笔都带着风蚀之痛。

    他展开纸页,低声念出:

    “碎义非罪,碎义者,乃语义裂口处的生灵。

    若无碎义之词,则语言恒定于死义之轴。”

    他望向李晟:

    “你说‘碎义破坏共识’,但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所守的‘唯一共识’,首先剥夺了碎义者参与的权力?”

    李晟眼中一凛,沉声道:“我不是反对他们存在,我是反对他们蔓延。我们承认多元,但不接受失控。”

    —

    二|观义场的裂变

    一位中年女子忽然站起,手持一枚刻有“逆脉”符号的耳坠,颤声说:

    “我母亲曾在空义未启前试图讲她的语言,被系统标注为‘词频异常’,判为危险。她再也没说话,直到死都没再开口。我请求你们,不要把‘安全’当成封口的理由。”

    一时间,数位听众起立响应,他们大多是那些“未归语族”的继承人。他们不是学者,也不是组织者,他们只是,活在语言边缘太久的人。

    气氛开始动荡。

    有人喊道:“你们所谓的‘归义’,是回归谁的义?!”

    又有人回喊:“那你们的‘自由’,难道不该有底线?!”

    语言开始失控,词林中最不愿面对的那场“碎义冲突”,终于被彻底点燃。

    —

    三|沈茉凌的决断

    台上,沈茉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上高台中央。

    她没有站在砚离或李晟一侧,而是将纪霁言补遗高高举起,声音清晰而克制:

    “纪霁言留下的不是答案,而是警告。”

    她翻开补遗第二页,念道:

    “语言之死,不是因沉默,而是因只准一种声音存活。

    碎义,是旧语体制的伤痕,也是新语言系统的种子。”

    她环顾全场:

    “词林不是一个完美系统,它是一个实验场。但它的前提不是完美,而是——给那些连资格都没有的人一次说话的可能。”

    她转向李晟:

    “归义派提出设立‘审核机制’我不反对,但它不能基于‘整合效率’,而必须基于——尊重与共听。”

    李晟皱眉:“你想用倾听替代规则?”

    “我想用共生替代删选。”沈茉凌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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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词林的边界

    议会散去,夜风吹起。

    沈茉凌独自站在斜碑前,砚离走来,低声道:

    “这场碎义之争,才刚开始。”

    “我知道。”她轻声回应,“但如果连这第一声裂响我们都不敢听,那我们永远无法为未归之音,开一道真正的门。”

    碑上那句残文依旧隐约:

    “归我不归。”

    风吹不散,声声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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