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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世雄图 第1117章 蜜炙的甘草,炙得药性和

    乱信穿过那片林子时,甘草洼的炊烟正裹着蜜香漫过溪涧。洼里的甘草丛顶着淡紫色的花穗,像铺着层细碎的紫星,根茎被刨出时带着深褐色的外皮,断面的 “菊花心” 纹路在阳光下泛着乳白,活像埋在土里的褐玉。

    十四口铁锅沿坡排开,灶膛里的梨木柴燃得正旺,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呼呼声。甘草洼站在第八口锅前,青色短褂的袖口卷到肘弯,手里的竹铲翻动着甘草片。炼好的蜂蜜在热锅里泛着琥珀光,裹着切片的药材翻滚,甜香混着草腥味漫成金雾:“你嚼这片生甘草,” 他捏起片药材递过来,初尝微甜,细品却带着股生涩,“这股凉性得用熟蜜慢慢裹,炙到外皮发亮才算把调和诸药的药性焐得平和。”

    竹筐里的甘草片堆得像座小山,刚切好的饮片还带着新鲜的刀痕。甘草洼舀起炼蜜往药材上浇,蜜液顺着 “菊花心” 的纹路渗进去,原本干硬的饮片渐渐变得柔韧:“每斤甘草得吃三两蜜,还得掺一两的山泉水,多一滴蜜就腻住了药性,少一分水便裹不均匀。” 他抓起一把炙好的甘草在指间搓,蜜浆在表面凝成层薄衣,不粘手也不脱落,“就像八年前那场旱灾,我守着这口锅没走,不是犟,是知道这药关系着病人的汤药滋味。”

    老榆树下的晾架分三层,每层都铺着细麻布。最下层的生甘草透着浅黄,摸起来扎手;中层刚炙好的带着湿软,蜜香浓郁;上层晾透的蜜炙甘草呈深棕,断面的纤维带着韧性。穿蓝布衫的药工正用戥子称药,秤杆上的星点细如发丝:“炙好的甘草苷含量 3.2%,刚好够特级。” 她往账本上盖着红印,“昨天那锅蜜少了,降到 3.0%,甘草洼硬是让伙计们把整锅药倒回蜜水里重泡。”

    “这不是较真,是积德。” 甘草洼往锅里撒了把甘草,竹铲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响,“光绪年间有个药铺老板,用糖稀代替蜂蜜,结果吃坏了半村人的肚子。” 他指着洼边的石碑,碑上 “蜜炙甘草” 四个字的刻痕里还嵌着青苔,“你看这‘慢火细炙’四个字,当年刻碑的老药工,为了炼出好蜜,把自家的蜂箱都搬到了锅边。”

    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提着蜜罐走来,罐口的红布被风吹得飘起来:“爹,王大叔送来的冬蜜,比去年的稠了两成。” 她揭开盖子,醇厚的蜜香混着药气漫开来,“他说您为了等这罐蜜,把晾干的甘草存了整两月。” 甘草洼接过蜜罐时,指腹摩挲着罐沿的缺口 —— 那是五年前救山洪时被石头砸的。

    突然间,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颤抖。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步走来。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银光闪闪的镯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汉子走到近前,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麻袋狠狠地摔在地上。麻袋破裂,里面的甘草片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滚落出来,在地上铺了一地。这些甘草片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油亮,与普通的甘草片有所不同。

    汉子瞪着眼前的洼老哥,满脸怒容地吼道:“洼老哥,你这蜜炙的甘草片居然要卖一百一,而我这糖拌的才四十,可为啥那些药铺都只要你的货呢?”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愤怒。

    说罢,汉子随手抓起一片甘草片塞进嘴里,狠狠咀嚼起来。然而,那齁甜的味道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差点被呛得咳嗽起来。他呸呸地吐了几口,满脸的难以置信:“不都是黄片片吗?有啥不一样的?”

    甘草洼把竹铲往锅沿一磕,火星溅到汉子的布鞋上:“你那糖拌的能调和药性?” 他捏起片糖拌甘草,断面的 “菊花心” 被糖霜糊住,泛着僵硬的白,“去年李婶用你这货,吃了半月汤药还是苦涩,最后还是靠我这蜜炙甘草才中和了药味。” 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药方,“这是民国年间的老方子,上面写着‘蜜炙甘草需用熟蜜,慢火炒至不粘手’,比你那说明书靠谱。”

    洼边的青石板上,药碾子转得正欢,蜜炙甘草的粉末混着蜜香落在纸上。穿长衫的老中医正用放大镜看药:“蜜炙能让甘草的调和力增三成,糖拌的反倒滞气。” 他往药方上盖了个红章,“就像老话说的,‘炮制得法,药半功倍’。”

    日头偏西时,药农们开始收工。甘草洼往乱信包里塞了包蜜炙甘草,沉甸甸的带着蜜香:“过了那道河就是桔梗坡,他们用蜜炙桔梗总掌握不好火候,你把这包带去,让他们闻闻正经的蜜香该是啥样。” 小姑娘往乱信兜里塞了朵甘草花,干花在掌心沙沙响:“这花泡茶能润喉,就像我爹说的,药要地道,人要本分。”

    乱信往河边走时回头望,甘草洼正往灶膛里添柴,铁锅里的蜜炙甘草在暮色里泛着光。洼边的木牌坊上,“甘草炮制” 四个字被夕阳染成金红,与晾架上的药材融成一片。溪水里的倒影随着波流轻轻晃荡,把蜜香带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