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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的农门医女 第653章 誓死守护

    没想到第二轮攻击没多久便再次爆发,凉州城,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安宁。高耸的城墙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和干涸发黑的血迹,巨大的豁口被沙袋、门板、甚至拆下的房梁木石紧急堵塞着,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尸体开始腐败的甜腥气,令人作呕。

    断壁残垣间,偶尔能看到烧焦的木头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昔日喧闹的街巷,如今死寂一片,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远处伤兵营里压抑的呻吟声不时传来。

    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上,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顽强地勃发、汇聚!

    城西,原本供应全城用水的巨大蓄水池旁,此刻俨然成了一个庞大而有序的“战地工坊”。没有喧嚣的口号,只有沉默而高效的行动。

    数十口临时垒砌的巨大土灶熊熊燃烧,火光映照着妇孺们布满烟灰却异常坚毅的脸庞。她们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动作麻利地刷洗着大铁锅。

    旁边堆积如山的,是各家各户倾尽所有送来的最后一点存粮——陈年的糙米、发硬的杂面饼子、甚至晒干的野菜根。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坐在小马扎上,布满老茧的手飞快地择着菜,将每一片能吃的叶子都仔细收集起来。

    “刘婶,水开了!”一个半大的小子扯着嗓子喊。

    “来了!”被称作刘婶的健壮妇人应了一声,抱起一大筐洗干净的糙米,哗啦一声倒入滚沸的大锅中,用一根粗大的木棍用力搅动起来。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滴进沸腾的米汤里。“都加把劲!前头的爷们儿在拼命,咱们不能让自家汉子饿着肚子杀敌!省着点柴火,烧透!熬稠!”

    不远处,一群半大的孩子和行动尚算利索的老人组成了另一支队伍。他们面前堆着小山般的破旧衣物、床单。

    孩子们负责撕扯,将布料撕成尽可能长的布条。老人们则坐在矮凳上,用磨得发亮的粗针,将这些布条仔细地缝接起来。动作或许缓慢,但每一针都极其认真。

    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眯着眼,将缝好的长长布条一圈圈卷好,递给旁边负责运送的半大孩子。

    “柱子,送伤兵营那边去!跟李大夫说,这是新赶出来的一批绷带,干净着哩!”老汉的声音有些喘。

    “哎!知道了爷爷!”叫柱子的少年抱起沉重的布卷,撒开腿就朝着城内“竹溪药铺”方向跑去。

    药铺堂内,药香混合着血腥味,浓郁得呛人。这里早已改成了最大的伤兵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稻草,上面躺满了痛苦呻吟的士兵。

    有限的几张桌子被拼在一起,权作手术台。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和仅存的几个年轻学徒,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全是汗。止血的金疮药早已告罄。

    “快!那边的兄弟血止不住了!”一个学徒带着哭腔喊道。

    “用这个!快!”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却眼神锐利的老婆婆挤过来,手里捧着一大盆捣烂成糊状的深绿色草渣,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苦味。

    “老婆子认得,这是‘铁线蓟’,长在城墙根背阴处,止血最灵!捣烂了敷上,再用布条死死缠紧!”

    她正是苏月禾。此刻的她,早已褪去了祁云山庄夫人的雍容,粗布荆钗,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手臂上沾着药渍和血污。

    她亲自示范,动作麻利地将那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草糊敷在一个士兵大腿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让那士兵浑身抽搐,苏月禾却毫不动摇,眼神专注而沉稳,用牙齿咬住布条一端,双手用力,狠狠地将伤口扎紧!

    “忍一忍!没事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那士兵咬紧牙关,竟真的慢慢停止了抽搐,感激地看着这位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夫人。

    “夫人!夫人!”一个浑身尘土、脸上带着一道新鲜血痕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声音嘶哑,“东城缺口!敌军又上来了!韩将军…韩将军让问问,还有没有滚木礌石?实在顶不住了!”

    苏月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环顾四周,伤兵满营,能搬动的重物早已拆光了。

    “跟我来!”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一把抹掉手上的药渣血污,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她带着传令兵和一群还能动弹的轻伤员,直奔城西。那里,原本是凉州城最大的酿酒作坊——杜康坊。巨大的酒窖空空如也,弥漫着浓郁的酒糟发酵后的酸味。

    苏月禾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酒窖深处堆积如山的、用来装酒的空陶瓮。这些陶瓮每一个都有半人高,厚实沉重。

    “砸!”苏月禾言简意赅,抄起旁边一根撬棍,狠狠砸向一个陶瓮的底部!

    “哐当!”一声脆响,瓮底碎裂。

    “快!把瓮底砸掉,只留瓮身!装满碎石泥土!搬到东城缺口去!”她语速极快地下令,“没有滚木礌石,这就是我们的礌石!搬不动整个的,就几个人抬一个!快!”

    她的行动就是命令。伤兵们、闻讯赶来的百姓,立刻行动起来。沉重的陶瓮被砸开底部,填满能找到的任何重物——碎砖、瓦砾、泥土,甚至是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断梁碎石。

    然后,十几个人喊着号子,用绳索和粗木杠,艰难地将这些填满重物的“土陶礌石”抬起,一步一步,朝着杀声震天的东城豁口挪去!

    每一张脸上都沾满了汗水和泥灰,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沉重无比。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沉闷的号子声。

    整个凉州城,如同一架在废墟中艰难运转的巨大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超负荷地咬合、转动。

    老人、妇人、孩子、伤兵…所有还能喘气的人,都成了这架机器的一部分。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一寸寸地守卫着脚下的焦土,守护着那刚刚在玄机阁中啼哭降生的、代表未来的微弱希望。

    苏月禾站在酒坊门口,看着一队队百姓抬着沉重的“土陶礌石”蹒跚远去,消失在硝烟弥漫的街角。

    她抬手,疲惫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前似乎又闪过产房中,那男婴紧闭的眼皮下,一闪而逝的冰冷暗金流光。

    那光芒,与此刻凉州城上空弥漫的绝望和奋力求生的意志,是如此格格不入,如同潜伏在血脉深处的毒刺。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烟尘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和恐惧。现在,不是探究那诡异流光的时候。

    她转身,重新走向弥漫着痛苦呻吟和草药苦味的回春堂。那里,还有更多的生命,等着她去从死神手中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