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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 第368章 幽灵断层的葬礼

    隧道里的霉味,像是隔夜的潮气发酵过夜,比昨日更浓烈了,黏腻地贴在鼻腔里,几乎要渗进骨髓。

    林野蹲在监测点前,防水手电的光束像一尾不安分的银鱼,在岩壁上那道半指宽的裂缝间游弋。裂缝边缘的水泥碴子簌簌往下掉,细碎如雪,而渗出的地下水在岩面汇成细流,在手电光里泛着浑浊的、病态的光。他伸手摸了摸裂缝边缘,岩石的温度比常温低了两度——这异常的凉意,像有什么潜伏在地底深处,正贪婪地吮吸着这片土地的热量。

    “老林,今天的数据。”实习生小周举着平板电脑,像只急于报信的麻雀,挤到林野身边。屏幕上是自动监测系统的实时读数,跳动着冰冷的数字。林野接过平板,目光锐利地扫过“日扩量0.379mm”那一栏。和昨天的0.381mm、前天的0.380mm比起来,这个数字几乎卡在同一个刻度上,顽固得令人心惊。这种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死寂般的一致性,比那道本身正在扩大的裂缝,更让他脊背发凉。

    “又他妈卡在0.38mm。”他烦躁地敲了敲屏幕,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仪器没坏吧?”

    小周凑近了些,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有些发白的脸:“传感器刚校准过,应该没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裂缝上方,“不过你看,今天插的草茎……”

    林野抬头。按照他的要求,工人们在裂缝两侧各插了一排狗尾草。这些草茎原本该是翠绿挺拔的,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扼过咽喉,从顶端往下数,第17根到第23根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枯黄,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生命。最诡异的是,每根枯草的断裂处都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尖锐的东西从内部刺穿,然后猛地抽出。

    “昨天是第12到18根,前天是第7到13根。”林野掏出笔记本,铅笔尖在“草茎断裂带”一栏急促地画下标记,“每次断裂的位置往裂缝深处挪5毫米,断裂数量增加6根。”

    小周倒抽一口凉气:“这规律……简直像在画等差数列。”

    林野没接话。他记得三天前第一次发现草茎异常时,曾在日记本上写:“这不是地质沉降,是某种‘生长’。”当时他以为是自己连日熬夜产生的幻觉,但现在看来,那些断裂的草茎分明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传递着某种信息——就像摩尔斯电码的点和划,在寂静中敲打着未知的密码。

    “去拿道尺。”他突然站起身,声音有些发沉,“就是上次量轨道偏差那把。”

    小周愣了两秒,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翻开了工具箱,找出了一把生了锈的钢尺。林野接过尺子,用袖子仔细地擦了擦尺面上的锈迹,仿佛在擦拭一段尘封的记忆。然后,他重新蹲回裂缝前。他捏起一把道尺碎屑——那是上次检修轨道时,被机车碾碎的钢尺粉末,混着机油和铁锈,散发着浓重的、属于工业废墟的金属味。

    “你说,要是把这些碎屑撒进裂缝……”他把碎屑攥在手心,碎渣尖锐地扎得掌心生疼,却让他莫名地镇定了些,“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小周挠了挠头,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科学依据?”林野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隧道里撞出空洞而奇异的回响,“三年前云端崩溃那会儿,我们连‘错误代码能具象成火花’都没依据。”他把碎屑撒进裂缝,看着金属粉末顺着岩缝往下沉,像一串被风吹散的、暗哑的星子,坠入未知的深渊。

    奇迹发生在三秒后。

    裂缝深处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细微却清晰,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精密机关被悄然触发。林野的手电光急忙扫过去,只见最靠近裂缝的那丛狗尾草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原本枯黄的草茎竟诡异地泛起幽蓝的光,如同冰火交织。更诡异的是,那些幽蓝的光沿着草茎的脉络缓缓流动,最终在断裂处汇聚成一行淡蓝色的数字:

    375

    “第375根。”林野的声音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想起三天前草茎开始断裂时,数量是1根;昨天是7根;今天是13根——每次增加6根,正好对应数字递增6。而此刻,裂缝里的数字正随着草茎的摇晃缓缓跳动,从375跳到376。

    “叮——”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从地底传来,像是冰层被阳光刺穿。林野抬头,看见第376根草茎的顶端裂开了一道细缝。那不是物理性的、干脆的断裂,更像是某种能量在草茎内部积蓄到极限后猛地炸开。蓝色的光从那道细缝中汹涌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图形——是个菱形,内部嵌着和三年前云端崩溃时如出一辙的“ERR0d”字样,像一道烙印,刺目而惊心。

    “后退!”林野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拽着小周往隧道口跑。但已经晚了。

    菱形图形突然毫无征兆地膨胀,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撞在坚固的隧道岩壁上。整段隧道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碎石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如同末日的倒计时。林野的工牌被震飞,撞在钢拱架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即滚落在地。他死死地抓住岩壁上凸起的地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看见裂缝里的蓝光正如同藤蔓般顺着岩层的纹路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岩石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他刚才撒出的道尺碎屑上的锈迹纹路,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是……数据?”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岩层里怎么会有数据?”

    林野没说话。他想起三个月前参与的“城市数字孪生计划”——那是个试图用数字模型完全复刻城市地下管网的项目。当时他负责地质数据采集,曾在隧道深处见过类似的数字痕迹,但被项目负责人以“设备干扰”为由草草销毁了。现在想来,那些被删除的“干扰项”,可能根本不是干扰,而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开端。

    震动突然停止,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从未发生过。蓝光褪去,裂缝里的菱形图形消失了,只剩下第376根草茎的断口,依旧泛着那幽微而诡异的光。林野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03:17——和三年前云端崩溃事故发生的时间,分毫不差。

    “老林!”小周指着裂缝,声音带着一丝惊恐,“你看!”

    林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被蓝光灼烧过的岩壁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暗红色的字,像是某种干涸后重新渗出的血液写成,笔画里还嵌着细碎的金属颗粒,如同凝固的泪:

    数据骨灰,归于裂隙

    “数据骨灰……”林野重复着这几个字,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想起云端崩溃那天,服务器机柜熔毁时升腾起的黑烟,想起技术组清理废墟时在灰烬里发现的那些微型芯片——那些芯片不是用来存储数据的,更像是某种“数据实体”的容器,承载着数字世界的残骸。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被震落的岩石。岩石表面除了数字,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形状竟和他今天撒出的道尺碎屑完全吻合。林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所谓“隧道裂缝”,根本不是地质运动的结果,而是某种数字世界的“伤口”在现实维度里投射出的阴影。那些每天扩大的0.38毫米,是数据在现实维度里艰难“生长”的痕迹;那些断裂的草茎,是数字信号试图突破维度的“脐带”;而这道裂缝,就是连接那个早已崩塌的数字废墟与现实世界的“裂隙”,一道通往过去的门,也是一道潜在的毁灭之门。

    他摸出兜里的道尺,金属尺身还残留着刚才撒碎屑时的余温。这是他师傅传下来的老物件,尺面上刻着“林记工坊”四个字,用了三十年,早已被摩挲得发亮,带着岁月的包浆。此刻,尺面上的刻度线竟开始微微发光,和岩壁上残留的数字痕迹交相辉映,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的契约。

    “数据骨灰归位。”林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肃穆。他举起道尺,闭上眼,用尽力气将尺尖狠狠扎进裂缝。金属摩擦岩石发出刺耳的尖啸,道尺碎屑从他掌心簌簌落下,和之前撒的碎屑混在一起,在裂缝口堆成一个微小的、像极了坟墓的坟包。

    奇迹再次发生,比上次更加震撼。

    裂缝里的蓝光突然变得柔和,如同潮水退去,那些岩壁上的数字开始迅速褪色,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草茎的摇晃也逐渐平息,第376根断茎的蓝光彻底熄灭了,重新变回一截普通的枯草。隧道彻底停止了震动,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救援车的鸣笛声,不知是谁报了警,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小周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老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野没有回答。他望着裂缝口那个用道尺碎屑堆成的小坟包,眼神复杂。他想起三年前清理云端废墟时,技术主管说过的一句话:“数字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个地方活着。”当时他以为是技术官僚故作玄虚的安慰话,现在才终于懂得——那些被删除的代码、崩溃的服务器、被遗忘的“数据尸体”,从未真正离开。它们只是沉睡在某个维度,等待着某个契机,在现实世界撕开一道口子,完成自己的“葬礼”,或者说,是轮回。

    “走吧。”他拍了拍小周的肩膀,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眼底深处仍藏着惊涛骇浪,“该上报了。把一切都上报。”

    小周点点头,刚要起身,却被林野再次拉住。他指着裂缝口,那里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一株狗尾草,嫩绿的芽尖上,挂着晶莹的一滴露珠。露珠里,隐约能看见一行淡蓝色的数字:

    377

    林野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知道,这场“葬礼”远未结束。当第377根草茎断裂时,会有更庞大的数据从裂隙中涌出,而那道被道尺碎屑暂时封住的伤口,终将在某个时刻,被新的力量重新撕裂,让现实与数字的边界,彻底模糊。

    隧道外,晨光穿透云层,艰难地照在锈迹斑斑的“施工禁地”警示牌上,仿佛也带着几分迟疑。林野望着逐渐亮堂起来的隧道深处,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说的话:“修桥铺路,修的是人间烟火;测缝量尺,量的是天地人心。”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缝,量得越准,越能窥见深渊的边缘。

    而他,不过是那个举着道尺,站在深渊边缘,试图为那些数字亡魂引路,却又时刻准备着被吞噬的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