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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 第374章 X光里的密码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根浸透了冰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野的鼻腔,扎得他鼻腔一酸,几乎要打出一个不受控制的喷嚏。

    他正坐在骨科诊室冰凉的塑料椅上,左手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病历本,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右手则像个不安分的幽灵,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腿的裤管——那里,一道尺的金属尖角正倔强地抵着,硌得掌心一阵阵生疼,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什么。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那声音诡异地与三年前“普罗米修斯”数据中心机柜熔毁时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重叠在一起,在他记忆的褶皱里嗡嗡作响。

    “林工,把裤子卷到膝盖。”张主任的声音从透视室传来,带着从业二十年的沉稳,却也有不易察觉的几丝急促。这位老专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白大褂的口袋里插着三支钢笔,笔帽上分别刻着“协和”、“骨科”和“1998”三个字,像他履历上三个闪亮的勋章。

    林野依言卷起裤管。动作牵扯到左腿,一股熟悉的钝痛瞬间从胫骨内侧漫上来,像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啃噬。那是三年前“普罗米修斯”b7区坍塌时留下的印记,他被坠落的服务器狠狠砸断腿,才植入了那六根编号从G4-01到G4-06的钛合金钢钉。

    “嗯?”张主任手上的镊子,在半空中猛地一顿,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林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病号服的裤管被卷到膝盖上方,露出缠着纱布的伤腿。在纱布边缘,有道极浅的划痕,像是今早护士换药时,用剪刀拆绷带不小心留下的。但此刻,在透视室射片灯的幽光映照下,那道本该无足轻重的划痕,竟诡异地泛着一层幽蓝的光晕,像深海里某种未知生物鳞片上的磷光。

    “这是……”张主任拿起那张x光片,射片灯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清晰的骨骼影像。林野的胫骨中段,确有一道陈旧性骨裂的痕迹,愈合处的骨痂呈不规则的环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刻意包裹、塑形过。而在骨裂的最深处,清晰可见六枚银色的亮点——正是那六根钢钉的位置。

    然而,让张主任瞳孔骤然收缩的,并非这些熟悉的影像,而是钢钉上的刻痕。

    原本应该只有冷冰冰编号的钢钉表面,此刻竟浮现出细密而陌生的刻痕,仿佛被某种高精度的激光蚀刻上去,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字母“G”的优美弧度里,竟藏着一道尺特有的刻度线;数字“4”的右下角,多了一道锐利的折痕;而“11万”的“万”字最后一笔,则被拖得老长,像一根被强行弯折、即将断裂的金属丝,充满了张力。

    “这是今天刚发现的?”张主任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上周复查时,绝对没有这些刻痕!”

    林野从兜里摸出那把道尺。这是他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三十年的工龄让尺身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像一道道岁月刻下的皱纹,但尺身本身却依然笔直如刃,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硬朗。他用拇指关节顶住尺身中段,轻轻一弯——道尺立刻呈现出一个优雅而精准的弧形,仿佛它本就该是这个形状。

    “叮——”

    一声轻响,仿佛金属叩击金属。道尺的弧形边缘,与x光片里钢钉上那诡异的刻痕,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像两片被无形的风刮到一起、命中注定要相遇的银杏叶。林野脑海中突然闪过三天前在隧道里的那一幕:当他将道尺的碎屑撒进岩壁的裂缝时,冰冷的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在岩壁上流动、变形,而道尺的金属表面,也悄然浮现出类似的刻痕。

    “林工?”张主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焦灼。

    林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x光片边缘一团模糊的阴影吸引了。那是他左腿的骨髓腔,在射片灯下本该是均匀的灰白色,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细密的、规则的网状结构,像某种正在被精心编织的、不属于人体的织物。

    “这是……骨小梁?”张主任凑近屏幕,手指划过影像,“不对,骨小梁不可能这么规则!”他用指节敲了敲屏幕,“你看这纹路,横平竖直,交叉点都是标准的直角,活像……”

    “活像道尺的刻度线。”林野几乎是脱口而出,接上了他的话。

    张主任的手猛地一抖,口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一旁。他弯腰去捡时,目光无意间瞥见了林野裤管下那把弯成弧形的道尺。那道尺此刻正微微发亮,尺身上的刻度线,与x光片里骨髓腔里那诡异的网状结构,完美地重合在一起,仿佛它们本就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投影,一个在现实,一个在某种隐秘的数据层面。

    “林工,你最近……”张主任直起身子,语气里带着一种他职业生涯中罕见的犹豫,“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检查?或者接触过……某种特殊的东西?”

    林野想起了三个月前在档案馆里翻到的那些尘封资料。二十年前,集团曾在南极冰盖下秘密建造过一座“量子通信站”,项目代号正是“G4”。后来项目因所谓的“技术瓶颈”而废弃,所有资料被列为绝密。而他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道尺,尺柄内侧刻着的“1998”,恰恰是那个神秘项目启动的年份。

    “三年前的‘普罗米修斯’事故。”林野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当时就在现场,被服务器砸断了腿。”

    张主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像打了个解不开的结:“那次事故的医疗记录我看过,钢钉是标准件,编号G4-01到G4-06,和现在这枚……刻痕完全不符。”他的手指指向x光片里那枚诡异的钢钉。

    林野没有说话。他想起事故当天,b7区服务器熔毁、浓烟滚滚的废墟里,他在一片狼藉中捡到的那块硬盘。硬盘侧面不知被谁划出的“战”字,盘片里那个神秘的战象图腾,还有那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诡异代码:“标准轨距=1435±∞”。这些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三年的碎片,此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手串联了起来,渐渐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道尺的弧度,正是1435毫米的标准轨距;“G4”对应着南极的量子站;而骨髓里的网状结构……

    “林工?”张主任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林野抬起头,发现医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左腿。那里的纱布不知何时滑开了一角,露出半截皮肤。在那层皮肤之下,有暗银色的纹路正在悄然游走、蔓延,像被风吹动的电路板上的银线,又像某种正在苏醒的、非自然的生命。

    “这是……”张主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的骨髓……在生成道尺?”

    诊室的空调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像某种濒临崩溃的警告。林野感觉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皮肤下的银色纹路越来越清晰,它们扭曲、变形,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道尺形状——和他兜里那把弯折的道尺一模一样。

    “不可能。”张主任仿佛被吓呆了,抓起桌上的骨密度检测仪,“骨密度正常,没有异常增生。但这东西……”他用仪器扫过林野的腿,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钙化程度超过正常骨组织三倍!分子结构……分子结构是金属钛合金!”

    林野想起了钢钉上的刻痕。“G4-11万”,“11万”在集团内部是“特殊资产”的代号。他曾在财务部翻到的一堆旧档案里见过,二十年前南极项目的预算尾数正是“11万”——那是笔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报表上的“幽灵资金”。

    “林工,你需要立刻住院。”张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这种金属自体生成……我从来没见过。可能是……”

    “可能是数据实体化。”林野平静地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诊室的灯光突然熄灭,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黑暗中,林野隐约听见张主任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迅速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自己的腿——皮肤下的道尺纹路正在发光,银色的光纹顺着血管脉络蔓延、流动,从左腿一直延伸到心脏的位置,像一条通往未知领域的光之河。

    “叮——”

    道尺在他兜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仿佛在回应着什么。林野掏出来,发现尺身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刻痕。那道刻痕的位置,正好对应着x光片里骨髓网状结构的中心点,像是某种精准的标记。而在刻痕旁边,还有一行极小的字,是用极其精密的激光蚀刻上去的:

    ERR0d

    林野的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云端崩溃时,机柜间悬浮的红色字符;想起隧道裂缝里浮现的蓝色数字;想起此刻腿骨里正在“生长”的道尺。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此刻在他眼前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不过是这张网中被选中、被标记的一个节点。

    “林工?”张主任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凄凉,“你在听吗?”

    林野没有回答。他站起身,道尺在他手里微微发烫,像一块蕴藏着巨大能量的陨石。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那些银色的光纹随着他的动作流动、汇聚,最终在膝盖处形成了一个清晰而古老的图案——战象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我需要回工地。”他说,声音在寂静的诊室里回荡,“b7区的废墟里,可能还有答案。”

    张主任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他望着林野走向门口的背影,看着那道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老长,像一根连接着现实与虚幻、已知与未知的脐带,脆弱却又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坚韧。

    当诊室的灯重新亮起时,张主任发现林野的左腿上,道尺的光纹已经完全消失。皮肤下的银色纹路也隐去了,只留下那道早上护士拆绷带时留下的浅浅划痕,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但张主任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x光片。在骨髓腔的网状结构中心,不知何时多了行极小的字,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机械感的字体刻上去的:

    标准轨距=1435±∞

    而在字缝的缝隙里,还嵌着一些细碎的金属颗粒,闪烁着冷光。张主任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拿起桌上的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些颗粒——它们的材质,和钢笔帽上的“1998”刻痕、以及那份关于南极量子站绝密文件上的封印材质,竟然完全相同!

    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主任迅速将x光片收进抽屉,抬头看见林野站在门口,手里晃动着那把弯折的道尺。尺身的刻度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冽而诡异的光,像一把丈量天地、审判规则的尺,又像一把即将劈开这虚假现实、刺向真相的刀。

    “张主任。”林野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能帮我个忙吗?把我三年前的病历调出来。我想看看……看看当年手术时,主刀医生是不是姓‘战’。”

    张主任看着林野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星辰在崩塌,有数据在涌流。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