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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暗灭 第347章 雾中的火种

    后半夜的雾有股铁锈味,浸在肺里发涩。

    我盯着浓雾里跳动的车灯,卫星电话在裤袋里烫得像块烧红的铁——匿名邮件里的“反击”两个字,此刻正随着引擎声碾过训练场的砂石路。

    “博士!”哨兵小王的步枪托抵得肩膀发颤,枪管在雾里划出一道模糊的白痕,“他们……他们举着枪!”

    我眯起眼。

    改装皮卡的货箱在雾中显形,金属支架焊得歪歪扭扭,架着的老旧机枪反射着冷光,像一排张着嘴的黑窟窿。

    扩音器的电流杂音突然炸响,马克的声音裹着刺啦声撞进耳膜:“停止这场荒谬的闹剧!你们以为穿上军装就能成为战士?林宇的训练队就是拿活人喂怪物的屠宰场!”

    骚动像火星掉进干柴堆。

    队伍里传来抽气声,几个昨天才学会装弹夹的年轻人攥着步枪的手松了——艾丽扶着的老太太踉跄一步,保温杯摔在地上,姜茶的甜香被雾揉碎,混着机油味直往鼻子里钻。

    我喉结动了动。

    马克选在浓雾天动手,显然算准了能见度低会放大恐慌。

    但他不知道,三天前莉莉在战术课上刚教过“雾中阵型收缩”——我的指甲掐进掌心,对着对讲机吼:“全体撤向掩体!二班断后,三班护着老人!”

    “林博士!”艾丽的声音带着颤,她扶住差点摔倒的老太太,发梢沾着雾珠,“他们有枪……”

    “有枪的是他们,有命的是我们。”我扯下军大衣甩给最近的学员,转身时瞥见卢峰从哨岗冲出来,怀里抱着那台改装的VR模拟器。

    他的眼镜片蒙着雾,手指在触控板上翻飞如蝶:“已连接训练场监控,三十秒内投射实时画面!”

    “布朗!”我扯开嗓子,瞥见那道古铜色身影正猫腰往右侧灌木丛钻,“带你的人绕后,他们的皮卡车胎没装防刺钉——”

    “明白!”布朗回头比了个oK,战术刀在雾里闪了下,“我会让这些孙子知道,黑人的拳头比他们的破机枪热乎!”

    扩音器里突然爆出脏话。

    第一辆皮卡碾过训练场的警戒线,车斗里的白种男人举着枪乱晃,枪管扫过人群时,有个女孩尖叫着蹲了下去。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这是最好的反面教材,卢峰的模拟器得录下每个细节。

    “莉莉!”我转身抓住刚从掩体跑出来的女教官,她作训服口袋里的烟雾弹硌着我手背,“带骨干学员分组,一组引他们进东侧巷口,二组……”

    “不用多说。”莉莉的虎牙在雾里闪了下,她拍掉我手上的灰,“你教过的,危机时刻命令要像子弹——直接,致命。”她冲身后吹了声短促的哨,七个学员立刻成扇形散开,作训靴踩得砂石噼啪响。

    “联盟支援还有十分钟!”大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他守在临时指挥部的卫星电话前,额角的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但马克买通了本地电台,现在全市都在播他的‘屠杀直播’!”

    我摸出卫星电话,匿名邮件的界面还亮着。

    发件人Ip被层层加密,但时间戳刚好卡在莉莉说废弃工厂的前半小时——这绝不是巧合。

    马克的皮卡又逼近了十米,车灯照出他那张扭曲的脸,他举着手机在直播,镜头扫过人群时,我看见弹幕像潮水般涌:“疯狗!”“杀人犯!”

    “看屏幕!”卢峰的大喊盖过引擎声。

    训练场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正是VR模拟器投射的实时画面——画面里,我们的学员正扶着老人往掩体跑,而马克的人举着枪骂骂咧咧,枪管始终对着天空。

    “他们不敢真开枪。”我提高声音,故意让扩音器捕捉到,“马克要的是舆论,不是人命!”人群里有几个学员抬头看屏幕,攥枪的手慢慢紧了。

    艾丽扶着老太太站到掩体后,突然扯过旁边学员的步枪,保险栓“咔嗒”一声。

    “博士!”小王的声音带着惊喜,“布朗的人摸到车后了!”

    浓雾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第一辆皮卡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布朗的战术刀划穿了车胎。

    驾驶座的男人骂着跳下来,刚弯腰检查,就被从背后扑来的学员按在地上。

    马克的脸在扩音器里涨得通红:“开枪!给我开枪——”

    “他们没子弹。”莉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后,手指点着屏幕上的细节——那些机枪的弹链松松垮垮挂着,根本没卡进枪膛。

    “马克要的是威慑,不是实战。”

    我望着她作训服口袋里鼓囊囊的烟雾弹,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说“战争里最锋利的武器是人心”。

    当第二辆皮卡的车胎也发出漏气的嘶鸣时,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欢呼——有个戴眼镜的年轻学员举起步枪,虽然手还在抖,但枪口稳稳对准了空中。

    “准备。”莉莉的手指搭在烟雾弹拉环上,雾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等他们乱了阵脚……”

    扩音器里传来马克的尖叫,他的皮卡试图倒车,却撞上进犯的布朗小队。

    我盯着莉莉的手指,突然听见卫星电话震动——又是一封匿名邮件,标题只有两个字:“时机”。

    浓雾里,第一颗烟雾弹的引线开始嘶嘶燃烧。

    烟雾弹的引线在雾里嘶嘶作响,像根细长的火蛇。

    我盯着莉莉搭在拉环上的手指——她作训服袖口沾着的泥点还没干,那是昨天带学员爬障碍时蹭的。\"三秒后抛投。\"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钉,穿透引擎轰鸣撞进我耳膜。

    第一颗烟雾弹\"砰\"地炸开时,我被气浪掀得踉跄半步。

    黄白色烟雾裹着刺鼻的硫磺味涌过来,瞬间吞没了最近的皮卡车灯。

    扩音器里传来马克的尖叫,像被踩住脖子的公鸭:\"散开!

    散开——\"但他的人早乱了阵脚,驾驶座的白人撞翻了装弹箱,子弹壳滚得满地都是。

    \"三组跟我!\"莉莉的战术手电在雾里划出绿色光斑,她抄起学员的步枪顶在肩头,\"注意听脚步声!

    马克的人没戴护目镜,雾里睁眼都难!\"我看见她身后的学员们攥着枪跟紧,有个扎马尾的女孩跑得太急,作训帽掉了都没察觉——那是前天还在哭着说\"我连杀鸡都不敢\"的艾米。

    \"博士!\"卢峰的手突然攥住我胳膊,他眼镜片上的雾被热气烘出两道白痕,\"模拟器捕捉到油箱位置!\"电子屏上,第二辆皮卡的金属油箱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红漆剥落处泛着冷光。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撞见艾米举枪的侧影——她的指尖在扳机上抖得厉害,枪管却稳稳锁住了那个红点。

    \"别怕。\"我听见自己喊,声音被烟雾呛得发哑,\"你瞄准的不是金属,是...是我们活下来的机会。\"艾米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扣动扳机。

    枪响的瞬间,我看见她肩膀狠狠一缩——但子弹没偏,精准地钉进油箱接缝。

    爆炸比想象中更闷。

    橘红色火光刺破浓雾,热浪裹着碎铁皮砸在脸上生疼。

    马克的皮卡像被踩扁的易拉罐,后车厢炸出半人高的火柱。

    人群里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撕裂雾幕的欢呼——那个总说\"训练没用\"的戴眼镜学员举着枪蹦起来,枪托砸在砂石上磕出火星;艾丽扶着的老太太把保温杯砸向空中,姜茶泼在火里,甜香混着焦味直往鼻腔钻。

    \"撤!

    都给我撤——\"马克的声音从燃烧的皮卡旁传来。

    他的西装裤腿沾着机油,正拽着司机往巷口跑,皮鞋跟在砂石上打滑。\"布朗!\"我对着对讲机吼,\"截住他!\"

    古铜色身影从烟雾里窜出来时,马克刚摸到巷口的铁丝网。

    布朗的战术刀在火光里划出银弧,刀尖挑断了马克的领带——那是他最宝贝的爱马仕,今早直播时还在炫耀\"英国绅士的体面\"。

    马克尖叫着撞翻垃圾桶,腌菜汁泼了他半身,他踉跄着往反方向跑,却一头撞进二班学员的包围圈。

    \"抓住他!\"小王的步枪托重重砸在马克后背上。

    但这老狐狸比想象中滑溜,他突然摸出兜里的防狼喷雾,对着最近的学员喷过去。

    趁乱钻进停在巷尾的黑色轿车时,我看见他从车窗里扔出个东西——银色的,像微型摄像机。

    \"让他跑了。\"布朗抹了把脸上的腌菜汁,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但这孙子的直播设备肯定炸了——刚才我踹碎了他的手机。\"他冲我挤眼睛,古铜色的脸上沾着泥点,\"博士,你说的对,人心比子弹烫。\"

    浓雾散得比预想中快。

    天光泛起鱼肚白时,训练场像被飓风扫过的废墟:燃烧的皮卡还在冒黑烟,弹壳滚进排水沟,被踩扁的保温杯卡在铁丝网里。

    但我没想到,最先弯腰捡垃圾的是艾丽。

    她蹲在燃烧的皮卡旁,用树枝拨拉着烧焦的直播设备,发梢沾着的雾珠在晨光里闪。\"博士。\"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淬过的钢,\"我...我明天想加练战术规避。\"

    我愣住了。

    这个三天前还举着\"停止屠杀\"标语的法国女人,此刻正用军大衣裹住冻得发抖的老太太,大衣下摆沾着机油,却被她理得整整齐齐。\"刚才那个女孩...\"她指了指还攥着步枪的艾米,\"她开枪时,我突然想起我女儿。\"艾丽的声音轻得像晨雾,\"如果世界树真的来了...我想成为能护着她的人。\"

    晨光里,越来越多的身影弯下腰。

    戴眼镜的学员在修铁丝网,老太太们把捡来的弹壳装进铁盒(后来我才知道她们要熔了做袖扣),连昨天哭着要回家的小胖子都扛着水管冲地面——他说\"得把血渍冲干净,不然新学员害怕\"。

    我站在废弃的了望塔上,看他们像群筑巢的工蚁。

    风卷着烧焦的气味吹过来,我却突然闻见了青草香——是训练场角落那丛被踩歪的野菊,正颤巍巍地抬起头。

    \"博士!\"卢峰的惊呼像根针,刺破了这短暂的温暖。

    他蹲在马克轿车留下的轮胎印旁,戴着手套的手指正沿着深灰色的痕迹摸索。\"这不是普通皮卡的胎纹。\"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冷光,\"纹路间距32厘米,压痕深度超过15毫米...这是重型运输车的痕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晨光里,两道深灰色的痕迹穿过训练场,消失在东边的荒草里。

    风突然大了,吹得荒草簌簌响,像谁在远处低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