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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暗灭 第420章 沉默的召唤

    警报声像根烧红的铁丝,正往我耳膜里钻。

    我盯着监测屏上扭曲的绿色波形,后颈那片被神经束蹭过的皮肤又开始发烫——和三个月前在火星基地被世界树触须缠住时的麻痒一模一样。

    \"老林,\"卢峰的指尖在终端键盘上敲出残影,\"卫星轨道参数同步了。

    第二棵的行进轨迹和第一棵完全重叠,误差不超过0.03个天文单位。\"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就像...照着同一张地图走过来的。\"

    我抓起桌上的量子笔,在全息投影里划出两道重叠的轨道线。

    蓝色是第一棵世界树的入侵路径,红色是刚检测到的\"第二道阴影\"。

    它们在海王星轨道外交汇的瞬间,投影突然泛起涟漪——是神经网络数据同步进来了。

    \"频率差异!\"伊娃的金发扫过我的手背,她不知何时凑到了投影前,指尖点在两条纠缠的光带间,\"看这里,主波峰的振幅差了0.7赫兹。

    第一棵的波动更...饥饿。\"她的法语口音因为激动变得生硬,\"而第二棵的频率更稳定,像在...回应?\"

    我感觉后槽牙抵得发酸。

    三个月前在国际空间站,我看着猎户座a星在0.3秒内从星图上消失,当时以为是世界树在吞噬恒星;两周前破解孢子内的光带信息,以为那是文明记忆的传递;直到此刻——

    \"它们在交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第一棵在报告进度,第二棵在确认坐标。\"全息投影的蓝光映得伊娃的脸发青,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的孢子粉,那些淡金色的颗粒突然集体震颤,顺着她的鞋印排成细小的螺旋。

    \"林博士!\"安娜的声音从实验室另一头劈过来。

    这位英国神秘学家正蹲在墙角的监测仪前,她总爱盘起的栗色发髻散了几缕,后颈那道淡粉色的接触痕在红光里格外明显,\"情绪共鸣值暴跌。\"她转动仪器上的铜制旋钮——那是她坚持用古埃及圣甲虫图腾改造的操作键,\"隔离罩开始起作用了。\"

    我这才注意到,原本在实验室天花板上游走的红色光斑慢了下来。

    三天前安娜翻遍大英博物馆的古卷,说\"神的信使会因恐惧而暴食\",当时伊娃嗤笑她\"把科幻写成神话\",现在她们却在合作调试这台由神经抑制器和青铜符文阵列组成的\"情绪隔离罩\"。

    \"扩张速度减缓19%。\"伊娃的终端弹出新数据,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刚才孢子粉的异常运动...是因为我的恐惧值升到了78!\"她猛地扯下脖子上的银十字架——那是她祖母的遗物,\"现在降到21,它们的反应弱了!\"

    \"斯隆的加密通信破解了。\"卢峰突然插话。

    他的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指尖还沾着终端过热留下的焦痕,\"火星基地的生物实验室,他们在培育...混合体。\"他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穿白大褂的人正往培养舱里注射荧光绿的液体,舱内漂浮着类人形轮廓,皮肤下凸起的脉络和世界树的神经束一模一样。

    我感觉胃里像塞进块冰。

    上周在联盟会议上,斯隆还举着\"星际共存\"的演讲稿,说要\"让人类成为宇宙的共生者\",现在看来,他所谓的\"新秩序\"是要把人类改造成世界树的宿主。

    \"已同步给联盟安全局。\"卢峰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但斯隆的人渗透了通讯部,他们可能...\"

    \"发。\"我打断他。

    培养舱里的影子突然转向摄像头,那对泛着紫光的眼睛让我想起汉克日志里的描述:\"它们的瞳孔是宇宙的颜色,深到能吸走灵魂。\"汉克最后发回的影像里,他的右手已经开始纤维化,指节间钻出细小的藤蔓。

    通讯器突然震得掌心发麻。

    大卫的脸挤在屏幕里,他以色列人特有的鹰钩鼻几乎贴到镜头上:\"林!

    联合议会的紧急会议提前了,斯隆的人在说''第二棵世界树是和平使者'',他们要投票终止防御计划!\"他身后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有人用俄语喊\"这是投降书\",有人用中文骂\"斯隆收了多少孢子\"。

    \"告诉他们看这段。\"我把卢峰刚破解的视频推过去,\"斯隆的''共生''是让人类变成植物的根。\"

    大卫的喉结动了动,镜头突然晃了晃,我看见他身后的电子屏上,\"赞成票\"的数字正在跳动:37,38,39...

    \"我去堵门。\"他突然说,手指抹过屏幕上的血痕——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谁的,\"用《联合宪章》第12条,紧急状态下需要三分之二赞成。\"镜头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他的声音变得模糊,\"林,你们那边...必须找到更硬的证据。\"

    通讯中断的瞬间,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警报不知何时停了,红色光斑凝固在天花板上,像滴不肯落下的血。

    伊娃碰了碰我的胳膊,她的手凉得惊人:\"看窗外。\"

    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实验室的穹顶是透明的,此刻正有淡金色的光雾漫进来——那是世界树的孢子云,正在穿过地球的电离层。

    但和以往不同,这些孢子没有疯狂撞击防护盾,而是缓缓绕着实验室上方的隔离罩盘旋,像群被撒了饵的蜂。

    \"它们在犹豫。\"安娜走到我身边,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接触痕,\"古卷里说,''信使会因恐惧而贪婪,因平静而困惑''。

    如果我们能保持...不,不是保持,是主动传递某种情绪...\"

    \"希望。\"我脱口而出。

    三个月前在火星,当我触摸世界树的神经束时,除了剧痛,还闪过一丝...渴望。

    像久旱的植物渴望雨水,像迷路的旅者渴望方向。

    也许它们不是单纯的猎手,而是...

    \"老林!\"卢峰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的终端屏幕亮得刺眼,上面是刚收到的卫星预警:\"第二棵世界树的推进速度加快了0.5个天文单位\/小时,预计72小时后抵达小行星带。\"

    我抓起桌上的量子笔,在全息投影里划出防御圈。

    伊娃立刻开始计算拦截导弹的轨道参数,安娜则蹲在隔离罩前调整符文阵列,卢峰重新连接联盟通讯,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窗外的孢子云突然开始旋转。

    淡金色的光雾中,我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不是世界树的,是那些被吞噬的恒星系里的文明,是汉克最后影像里纤维化的右手,是斯隆培养舱里泛着紫光的瞳孔。

    它们在看,在等,在传递某种我尚未听懂的语言。

    \"大卫刚才说联盟要投票。\"卢峰突然抬头,他的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如果《星际共存宣言》通过...\"

    \"不会通过的。\"我打断他。

    但其实我不确定。

    斯隆的演讲总是带着某种蛊惑力,他知道人类最渴望的不是生存,是被接纳。

    就像世界树知道,恐惧是最肥沃的土壤。

    伊娃的终端发出\"叮\"的一声。

    她盯着新跳出的数据,突然笑了:\"隔离罩的覆盖范围可以扩展到城市级。

    如果能让全球70%的人口保持情绪稳定...\"

    \"我们需要时间。\"安娜的手指停在符文阵列的最后一个节点上,\"但第二棵世界树不会给我们时间。\"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是基地警卫,他的防弹衣上沾着褐色的污渍——像是孢子液腐蚀的痕迹。\"林博士,\"他喘着粗气,\"联盟紧急会议的直播信号,他们要...\"

    \"调出来。\"我打断他。

    全息投影里,斯隆正站在联合议会的讲台上,背后的星图里,第二棵世界树的位置闪烁着柔和的蓝光。

    他的声音像涂了蜜的刀刃:\"女士们先生们,这不是入侵,是回应。

    我们的文明发出的每一道电波,每一段基因序列,都在邀请它们来到这里。

    现在,是时候...签署《星际共存宣言》了。\"

    他身后的电子屏上,\"赞成票\"的数字跳到了59。

    我看向卢峰。

    他的手指还停在\"发送\"键上,培养舱里的混合体正对着摄像头微笑。

    我看向伊娃。

    她的终端上,隔离罩的覆盖范围数据正在跳动,像颗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我看向安娜。

    她的后颈接触痕突然泛起微光,和窗外孢子云的频率完全同步。

    然后我看向窗外。

    淡金色的光雾里,第二棵世界树的枝桠正在舒展,每一道脉络都在重复着某种节奏——那是恒星的心跳,是文明的脉搏,是斯隆的宣言,是我们的恐惧,是所有被\"传递\"的信息,正在编织成一张网,网的那端,有更沉的心跳声,正从太阳系边缘传来。

    全息投影里,斯隆的微笑还凝固在\"59\"这个数字上。

    卢峰的终端突然发出刺耳鸣叫,他猛拍两下外壳,屏幕上弹出联盟公告:《星际共存宣言》以62票赞成通过,大卫的通讯框只剩一串乱码。

    \"他堵门的时候,斯隆的人用了电磁干扰器。\"卢峰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捏皱了实验日志的边角,\"刚才最后一秒,阿根廷和印尼的代表改了票——他们的航天中心三天前收到过孢子雨。\"

    伊娃的银十字架在胸前晃出残影。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孢子样本管,玻璃在掌心压出红印:\"所以现在全球要停止防御,转去建什么''临时观测站''?

    斯隆那些人难道没看见培养舱里的混合体?\"

    \"他们看见了。\"安娜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她后颈的接触痕泛着幽蓝,正与窗外孢子云的脉动同频,\"但恐惧会让人选择麻醉自己。

    就像古埃及人面对尼罗河泛滥时,会献上最漂亮的少女。\"

    我盯着全息星图里第二棵世界树的光点。

    它离小行星带只剩12个天文单位,推进速度比预测快了0.8——这不是自然移动的轨迹,更像被某种力量拽着狂奔。

    \"我要再连一次神经网络。\"话出口时,后颈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烫。

    上次在火星基地,我被世界树神经束缠住时,那丝\"渴望\"的余韵还在记忆里发烫。

    现在斯隆的宣言像把钝刀,正一寸寸割开人类的防线,我必须抓住那点模糊的联系。

    卢峰的手在我肩膀上按了按。

    他眼镜片上的雾气散了,露出眼底的血丝:\"脑机接口的过载阈值是7分钟,上次你撑了5分17秒。

    这次...\"

    \"调高压强缓冲。\"我扯下白大褂,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接口疤痕。

    三个月前在空间站,为了读取孢子的光带信息,我主动植入了神经连接器。

    现在那枚钛合金圆盘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块烧红的硬币。

    伊娃突然按住我的手腕。

    她的指甲在我皮肤上掐出月牙印:\"上次你吐了血,这次可能直接脑死亡。\"她的法语尾音像要断在喉咙里,\"林,我们还有隔离罩的扩展方案,或许可以...\"

    \"斯隆的观测站会把世界树当祖宗供起来。\"我抽出被她攥紧的手,接口处的金属触点已经渗出细密的血珠,\"而我们需要知道——它们到底在找什么。\"

    安娜蹲下来调整接口控制台。

    她的栗色发丝扫过我的脚踝,后颈的接触痕突然亮得刺眼:\"神经共振频率调至3.2赫兹,和孢子云的波动差0.1。\"她抬头时,瞳孔里映着控制台的绿光,\"如果它们在传递情绪,这个频率最接近...期待。\"

    我躺上神经接驳台时,天花板的红色光斑正缓缓爬过伊娃的白大褂。

    她站在仪器前,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指节泛白。

    卢峰把量子笔塞进我掌心——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笔帽上还刻着\"1997.5.12 林建国\"。

    \"三、二、一。\"伊娃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

    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先是指尖发麻,接着是太阳穴突突跳动。

    眼前的光斑开始扭曲,实验室的轮廓像被揉皱的纸,逐渐溶解成一片混沌的金雾。

    我闻到铁锈味——是接口处的血渗进了电极。

    然后,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

    是意识里突然炸开的画面:猎户座a星在0.3秒内熄灭,恒星风卷起的星尘中,无数光点在挣扎,那是未及逃离的飞船;大麦哲伦星云里,一颗蓝巨星被藤蔓缠住,核心的核聚变反应被精准切断,像掐灭一根蜡烛;最深处的画面里,有团巨大的阴影,它没有形状,却让我想起地球上最古老的云杉——年轮里刻满岁月的重量。

    \"这不是净化...\"我听见自己的意识在颤抖,\"这是审判。\"

    那个声音没有语言。

    它像冰川划过岩石,像黑洞吞噬光,直接把画面砸进我脑子里。

    我看见文明在诞生、繁荣、傲慢、崩溃,循环往复,像被按了重播键的录像带。

    世界树的枝桠只是审判的工具,它们吞噬的不是恒星,是\"不合格\"的文明。

    当我想退缩时,那团阴影突然\"看\"向我。

    意识里炸开剧痛。

    我感觉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神经,量子笔差点从手里滑落。

    然后,一串符号涌进来——不是字母,不是数字,是类似dNA双螺旋的光带,每道螺旋的节点都嵌着星图碎片。

    \"记录...必须记录...\"我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意识里弥漫。

    量子笔的笔尖自动展开,在虚空中划出光痕,跟着那些符号的轨迹。

    接口处的皮肤开始渗血,染红了接驳台的金属边缘。

    \"林宇!

    生命体征暴跌!\"伊娃的尖叫像根冰锥刺进混沌。

    我看见自己的心跳曲线在暴跌,血压飙到220\/140。

    卢峰的手在拍我的脸,可我感觉不到痛,只有那串符号还在疯狂涌入,像要把我的脑子撑爆。

    最后一个符号刚被量子笔记下,意识突然被扯回现实。

    我猛地坐起来,剧烈的咳嗽震得接口撕裂,鲜血溅在伊娃的白大褂上。

    她的脸煞白,正举着心率监测仪,数字还在130上下狂跳。

    \"你刚才...瞳孔扩散了40秒。\"卢峰递来纸巾,手在发抖。

    他的眼镜歪在鼻梁上,镜片蒙着雾气,\"神经接驳台的电流过载了三次,要不是安娜调了缓冲...\"

    \"符号...记录了吗?\"我抓住他的手腕,量子笔的光痕还在虚空中闪烁。

    安娜已经扑到终端前。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后颈的接触痕随着敲击节奏明灭。

    当第一串星图碎片被解析出来时,她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椅背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不是语言...是坐标。\"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反常,\"每个符号对应一个三维坐标,精确到光年。

    看这个——\"她调出第一张星图,\"猎户座a星的位置,三个月前被吞噬的那颗;第二张是大麦哲伦星云的蓝巨星,两周前消失的;第三张...\"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第三张是太阳系。\"

    实验室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又响了。

    我盯着终端屏幕上跳动的坐标序列,后颈的接口还在渗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

    那些坐标像一串冰冷的省略号,从被吞噬的恒星,指向我们所在的太阳系,然后...延伸向更遥远的深空。

    \"这不是终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而是起点。\"

    窗外的孢子云突然加速旋转。

    淡金色的光雾里,第二棵世界树的枝桠又舒展了几分,脉络里的脉动和安娜后颈的接触痕、终端上的坐标序列,正同步着同一个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