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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云雷电 带着乡野的风回来歇脚

    新房上梁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帮忙,王虎带着弟兄们早早就在院门口挂起了红绸,梁平爹揣着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笑得合不拢嘴。

    “噼里啪啦——”鞭炮声一响,梁平站在刚架好的梁木下,手里拿着瓦刀,清了清嗓子。这阵子他不仅力气见长,连说话都比从前沉稳了,对着围观的乡亲们侃侃而谈:“这房子看着简单,门道多着呢。你们看这地基,我往土里掺了水潭底的胶泥,下雨不陷;梁柱选的是后山的老松木,不怕虫蛀;最要紧是这朝向,坐北朝南,窗户对着东边的水潭,早上能晒着太阳,傍晚能借着潭里的凉气,夏天不热,冬天不潮——这就是风水里说的‘藏风聚气’。”

    他指着屋顶:“还有这瓦,前坡用的是新烧的青瓦,挡雨;后坡掺了几片旧瓦,是从姜大爷院里捡的,沾着老宅子的气,能镇宅。房檐特意往外挑了半尺,下雨时水能顺着瓦当滴到院里的渗水井,再流回地下,连着水脉——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乡亲们听得连连点头,王虎在一旁打趣:“小平子现在不仅是盖房的,还是风水先生了?”

    梁平刚要笑,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梁平!你个臭小子!”

    众人回头,只见四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进来,个个提着大包小包,正是梁平的四个姐姐。大姐梁招娣笑着迎上去,二姐梁盼娣就开骂:“非得在我们最忙的时候盖房!我店里的货堆成山了,三妹孩子刚满月,四妹正赶项目,五妹……”

    “行了二姐,”五妹梁念娣抱着刚买的水果,“房子盖好了是好事,少说两句。”她看向梁平,眼里带着骄傲,“我弟现在可是咱村的能人了,盖的房肯定结实。”

    三妹梁爱娣怀里抱着个襁褓,凑到梁平跟前:“让姐看看,听说你前段时间可威风了?连道士都来帮忙?”

    梁平被她们说得脸红,挠着头往屋里让:“先进屋先进屋,娘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梁老汉在一旁乐呵呵地抽烟:“就你们姐妹五个事多,来了就知道说他,没看见小平子为这房子费了多少劲?”

    “爹,我们这不是关心他嘛。”四姐梁想娣挽着老人的胳膊,“再说了,房子盖好了,我们四个回来吃饭,顺便给你送点好酒。”

    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姐妹们围着梁平问东问西,一会儿问龟甲,一会儿问银甲卫,梁平被问得招架不住,只好捡能说的简单说了说。王虎和弟兄们在一旁帮忙摆桌子,梁招娣抱着小远,指挥着大家把菜端出来,一派团圆热闹的景象。

    梁平看着满院子的亲人,看着崭新的房子,看着远处安静的水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知道,这房子不仅是用来住的,更是家的根,像那龟甲一样,守着血脉,守着团圆。

    “开饭喽!”梁招娣一声喊,众人围着院子里的大桌子坐下,阳光透过老榆树的叶子洒下来,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

    梁平举起酒杯,对着老爹,对着姐姐们,对着王虎和乡亲们,也对着心里那个永远笑眯眯的姜八能,轻声说:“都在酒里了。”

    一口酒下肚,暖乎乎的,像水潭里的月光,像龟甲的温度,像这安稳日子的味道。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话题渐渐落到了儿女情长上。梁老汉放下酒杯,用筷子点了点梁平:“你看看你,都成大小伙子了,房也盖好了,啥时候讨个媳妇?给我和你妈弄个孙子出来,我好带着遛弯。”

    梁平脸一红,刚想找借口,二姐梁盼娣就接话:“就是!我认识个姑娘,人长得俊,还是个老师,改天给你俩见见?”

    “二姐,我……”

    “你啥你?”五妹梁念娣打断他,“别以为你现在能打了就了不起,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懂不懂?”

    梁平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偷偷看了眼大姐梁招娣,想让她帮忙解围,却见四姐梁想娣正盯着大姐笑:“还有大姐,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

    梁招娣一愣:“我考虑啥?”

    “考虑结婚啊!”四姐挤眉弄眼,“别总拖着,你看王虎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明摆着对你心怀不轨。”

    王虎刚夹了块肉,闻言差点喷出来,尴尬地咳嗽:“四姐,你别瞎说……”

    “我瞎说?”四姐挑眉,“上次你为了护着大姐,胳膊被划了那么长个口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小远,一口一个‘虎叔’,跟亲爹似的。我可告诉你王虎,你都成家了,可不能对不起你媳妇!”

    “四姐!”梁招娣脸也红了,“我跟他就是朋友,你别乱点鸳鸯谱。”

    梁老汉在一旁慢悠悠地说:“招娣,你要是真觉得王虎靠谱,也不是不行。他媳妇我见过,是个明事理的,再说小远也需要个完整的家……”

    “爹!”梁招娣急了,“吃饭呢说这个干啥!”

    院子里顿时笑成一团,梁平趁机转移话题:“五姐,你上次说的那个项目,是不是跟农业有关?我最近琢磨着,能不能用咱这的水脉种点特殊的作物,像大姐培育的那种抗旱稻……”

    话题虽然被岔开,可饭桌上的气氛更热了。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给梁平介绍对象,又操心着大姐的婚事,王虎被说得坐立不安,却也没真生气,偶尔还偷偷看梁招娣一眼,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梁平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暖融融的。他知道,不管是催他找媳妇,还是劝大姐结婚,都是家人最实在的关心。就像这房子,有了人气才叫家,有了牵挂才叫根。

    窗外的阳光正好,院里的饭菜香混着新木头的味道,让人心里踏实。梁平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觉得这日子啊,就像刚盖好的房子,稳稳当当,亮亮堂堂,还带着无限的盼头。

    梁平站在顶级设计院的玻璃门前,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陈设,手心微微出汗。他没想到,自己顺着水脉走到最后,竟会来到林威和晓冉当年提过的这座城市。

    刚往里走了两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梁平?”

    他抬头,只见林威和晓冉站在不远处,两人穿着干练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里却满是难以置信。

    下一秒,晓冉就红了眼眶,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你总算回来了!你这个骗子!说好了考完研就联系,我们等了你大半年!”

    林威也凑过来,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哽咽:“可不是嘛,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差点就要去你村子找你!”

    梁平被两人抢着拥抱,弄得手足无措,脸上沾了不少眼泪,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路上耽搁了点事。”

    “耽搁?”林威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他,“你这变化也太大了!晒黑了,也壮实了,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忽然瞥见梁平怀里隐约露出的龟甲边角,“这是啥?你还带着它?”

    “说来话长。”梁平笑了笑。

    晓冉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兴奋地说:“先别说这个!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俩都考上研了!就在这设计院的合作院校,以后能经常来这边实习呢!”

    “真的?恭喜你们!”梁平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该恭喜的是你,”林威拍着他的肩膀,“我们打听了,你在路上帮着一个古镇修复了濒危的水脉,那篇关于‘建筑与自然共生’的文章,连我们导师都夸有见地!”

    梁平挠挠头,那是他路过古镇时,借着龟甲的灵气发现水脉堵塞,顺手帮了个忙,没想到还被写成了文章。

    晓冉指着墙上的设计图:“我们正做一个乡村振兴的项目,想借鉴你们村子的布局,把现代设计和传统风水结合起来,你来得正好,快给我们提提意见!”

    看着两人眼里的光,看着设计图上那些带着乡土气息的线条,梁平忽然明白,自己这一路的奔波,不只是为了探寻龟甲的秘密,更是为了把守护的意义,从一个村子,带到更广阔的地方去。

    他摸了摸怀里的龟甲,甲壳温润,像在回应他的心思。

    “好啊,”梁平笑了,“我给你们讲讲,我们村子的房子,是怎么跟着水脉长的。”

    阳光透过设计院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三个年轻人身上,也落在那摊开的设计图上。远方的村子里,老榆树还在风中摇晃,水潭里的月亮,正悄悄等待着它的守护者,带着更广阔的世界,回家。

    “你个没良心的!”晓冉伸手就拧住梁平胳膊,气呼呼地瞪他,“把我们俩扔在设计院奖励你的那套三室一厅里,自己一走就是大半年,物业费通知单堆了半信箱,还是我俩帮你清的!”

    林威在一旁补刀:“就是,当初院长亲自把钥匙给你,说这是奖励你那篇《乡村水脉与建筑共生》的研究成果,你倒好,领了钥匙没住满一个月就跑了,害得我俩还以为你看不上这房子。”

    梁平被拧得龇牙咧嘴,赶紧举手投降:“那不是事出紧急嘛……再说了,什么叫‘扔’啊?”他故意挑眉瞅着两人,“你们俩又不是我媳妇,我总不能守着房子当门神吧?”

    “呸!谁要当你媳妇!”晓冉脸一红,转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个信封扔给他,“自己看,院长上个月还问起你,说想让你牵头新的乡村振兴项目。”她指了指窗外,“那房子我俩帮你住着呢,阳台种的爬山虎都爬到三楼了,跟你说的‘藏风聚气’特别合,画图都比别处顺。”

    林威递过来一瓶冰镇可乐:“我们俩把你那间房改成模型室了,正好放乡村建筑的沙盘,你别说,照着你说的‘水脉走向’摆模型,思路确实清楚。”他挤了挤眼睛,“当然了,房主回来了,模型随时挪地方——前提是,先请我们吃顿大餐,算你付的‘房屋代管费’。”

    梁平捏着那串熟悉的黄铜钥匙,心里暖融融的。当初设计院奖励这房子时,他还嘀咕“在城里住不惯”,现在看来,倒是成了朋友间的牵挂。他晃了晃钥匙,笑道:“没问题,想吃啥随便点,就当谢你们帮我照看这‘风水宝地’了。”

    “这还差不多。”晓冉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书架最上层的木匣子我们没碰,看着像老物件,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姜大爷给的?”

    梁平心里一动,那是他临走时特意锁起来的,里面装着姜八能留的木工凿和半张龟甲拓片。他笑了笑:“回头慢慢跟你们说。”

    三人说说笑笑往电梯口走,阳光透过设计院的玻璃幕墙洒进来,落在梁平手里的钥匙上,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觉得,这房子哪是奖励,分明是个念想——让他知道,不管走多远,总有个地方,装着朋友的惦记,等着他带着乡野的风,回来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