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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怨灵 第487章 长歌无尽

    向远铃在风里轻响,红绸缠的铃唱着\"暖\",蓝缎缠的铃唱着\"润\",绿布缠的铃唱着\"鲜\",三响合一,像段被风拉长的前奏,和记忆田新苗拔节的声响、樟木箱年轮舒展的轻响、孩子们奔跑的欢响缠在一起,在空气里织成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朝阳的金辉、谷香的浓、笛韵的清,像把岁月的甜都收进了声浪里。

    阿婆往樟木箱的衬布下铺了层新晒的艾草,\"让长歌带着药香走,远方的人听见了,心里会踏实\"。她的指尖拂过艾草叶,那些带着锯齿的边缘立刻吸了些虹影的光,像藏了无数颗会止痒的星,和太婆老药箱里的艾草一模一样,都带着种能熨帖岁月的温。忽然发现最底层的艾草叶上,新落了片孩子们绣的布云,白绸做的云絮里,绣着只小小的虹,虹的两端分别系着樟木箱和远方,像座被风架起的桥。

    我在樟木箱的铜锁缝隙里,发现了些细碎的艾草绒,和阿婆刚铺的艾草同味,苦里带着点回甘。翻出外婆的《草木笺》,果然在艾草条目下看到批注:\"绒入锁,可让老物件记得远方的风\"。批注旁画着株艾草,茎秆缠着三色线,线的末端连着只耳朵,像在听远方传来的回声,耳郭上绣着行小字:\"长歌到彼处,犹似此乡音\"。

    孩子们举着\"听远筒\"在田埂上眺望,竹筒的两端缠着三色布,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把筒口对准远方,\"听见了吗?远方在给我们唱和歌!\"她的声音脆得像晨露滴落,惊飞了樟树上的麻雀,麻雀扑棱的翅膀扫过向远铃,带起的风让铃响得更欢,和筒里传来的隐约回声叠在一起,像场跨越山海的对唱。她辫梢的棉絮穗子沾了点艾草的绒,像颗会飞的种子,和太婆老照片里孩童辫梢的装饰一模一样,都带着种能随风向远的轻。

    樟木箱的抽屉里,新添了本《和歌录》,记录着远方传回的回响:红页上记\"暖之应\",蓝页上记\"润之答\",绿页上记\"鲜之和\",每页纸的边缘都贴着片来自远方的物件——红页上是片枫叶,叶脉里缠着红绸的纤维;蓝页上是颗河石,石缝里嵌着蓝缎的碎屑;绿页上是粒草籽,草壳上沾着绿布的绒毛,像串被风送来的回信,证明长歌已抵达彼方。

    王医生带着孩子们给向远铃\"测声长\",用声级计对着铃面,\"你看,60分贝,正好是人心能接住的温度\"。他说话时,声级计的指针轻轻颤动,像在给和歌打拍子,表盘的玻璃上,还映着1965年的刻度,和外公出诊时带的听诊器表盘同色,都带着种能丈量岁月的准。孩子们把计上的读数抄在《和歌录》的扉页,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等号,左边是\"此乡长歌\",右边是\"彼方和韵\",像道被声浪打通的等式。

    周掌柜送来新染的\"回声布\",红得像远方枫叶的红,蓝得像远方河水的蓝,绿得像远方草籽的绿,他把布轻轻盖在樟木箱上,\"我奶奶说,好布要吸足两地的声息才算圆满,你看这布,已经在发抖了\"。果然,布料的纹路随着远方的回声起伏,和箱里虹影的流动完全同步,像两块被声浪连在一起的回音壁,把此乡的暖与彼方的应,都揉进了布纹里。

    当夕阳把樟木箱染成金红色时,向远铃的声响渐渐轻了,孩子们的\"听远筒\"里,远方的和歌也淡了,像场对唱暂歇的尾音。但樟木箱里的虹影仍在欢快地呼吸,谷穗笼里的谷种更饱满了,笛膜上的《续歌谣》被声浪浸得更软了,艾草的香混着蜜的甜,在空气里酿出种更深沉的味,像坛被岁月封藏的酒,越久越醇。

    阿婆往箱里放了只新做的\"长歌俑\",是用红绸蓝缎绿布缝的小人,怀里抱着片布制的虹,\"让它陪着长歌走,到了远方,就把虹挂在天上,让那里的人知道,我们的长歌还在唱\"。她的声音混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漫开来,像句裹着余温的尾注。

    远处的记忆田里,新苗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红绸蓝缎绿布在风里飞成更艳的虹,虹的影子在樟木箱的年轮里轻轻起伏,和更稠的蜜、更暖的光、更浓的谷香、更清的笛韵、更醇的艾草香一起,望着西方沉落的太阳,也望着东方即将升起的下一个朝阳。

    这场岁月的长歌,没有终章。明天的新苗会带着今日的虹影顶破土壤,明天的新歌会裹着今日的和韵溜出喉咙,明天的新希望会顺着今日的声浪走向更远,让红绸的暖、蓝缎的润、绿布的鲜,在没有尽头的远方,一唱再唱,直到时光的尽头,仍有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