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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怨灵 第496章 虹影候朝

    夕阳把记忆田的新苗影子拉成细长的线,红绸蓝缎绿布的影子在地上交织,像给土地绣了道流动的虹,虹的末端正好缠在樟木箱的底座上,让箱身的年轮也跟着轻轻舒展,每道纹路里都藏着蜜的稠、光的暖、余音的醇、香的浓,像被时光揉成的团甜,轻轻一触就能淌出岁月的味。

    阿婆往樟木箱的顶盖上摆了只新扎的“候朝灯”,红绸做的灯面,蓝缎缝的灯穗,绿布缠的灯杆,“让虹影顺着灯光爬,给下一个朝阳引路”。她用银簪挑亮灯芯,簪头的光落在灯面的图案上——那是孩子们画的“虹影路”,红绸的虹从樟木箱出发,穿过记忆田的新苗影,通向东方的微光,灯穗垂落的弧度,正和太婆老油灯的灯穗一模一样,都带着种能照亮时光的明。忽然发现灯杆的绿布上,新绣了行小字:“今夜的虹是明天的桥”,字迹旁边画着只小小的手,正牵着虹的一端往东方走,像在给朝阳递请柬。

    我在樟木箱的铜环上,发现了圈被虹影磨亮的痕,红的暖、蓝的润、绿的鲜在痕里流转,和社区老码头那根1956年的系船桩上的痕同款。痕的边缘缠着段灯绳,是从候朝灯上解下来的,绳的颜色会随天色变,夕阳未落时偏红,夜色渐浓时偏蓝,晨光将现时偏绿,像根会跟着时光调色的弦。绳下拴着张纸条,是孩子们写的《候朝谣》:“虹影铺成路,灯穗摇成符,新苗站成岗,等着朝阳出”,字迹旁边画着道地平线,线上是沉睡的虹,线下是醒着的新苗,像幅被等待浸亮的画。

    孩子们举着“引阳幡”在田埂上守望,幡面是用三色布拼的,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把幡面朝向东方,“看,虹影在跟着幡动呢!”她的声音脆得像露珠滚过新苗叶,惊起了樟树上的夜鹭,鹭翅扫过候朝灯,带起的风让灯穗晃得更欢,灯光透过虹影照在地上,映出片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满地会发光的糖,和外婆年轻时撒在灶台上的糖霜一模一样,都带着种能甜透夜色的暖。她发间别着的红绸花,蹭在箱盖的候朝灯上,花瓣上的光立刻顺着灯穗往下淌,在箱身的年轮里积成小小的光池,像颗藏在岁月里的星。

    樟木箱的抽屉里,新添了本《候朝志》,记录着等待的痕迹:红页记“虹影的长度”,每小时画道线,线越来越长;蓝页记“灯芯的亮度”,每刻钟描个圈,圈越来越亮;绿页记“新苗的站姿”,每盏茶画片叶,叶越来越挺,最新一页画着个大大的“待”字,旁边贴了片新苗的叶,叶尖沾着点虹影的光,像枚被等待盖在纸上的印。

    王医生带着孩子们给虹影“听候音”,用听诊器贴着缠着蓝缎的新苗茎,“根须在哼等的调,布片在唱盼的词,虹影的流动是伴行的鼓”。他说话时,东方的微光又亮了些,新苗的叶片立刻朝着光的方向挺了挺,叶尖的蓝缎晃得更欢了,把余音的醇、香的浓都裹进虹影里,和箱里的蜜甜缠成一团,像块被等待焐软的糖,在夜色里慢慢发酵,等着朝阳来化开。

    周掌柜送来新染的“待晓布”,红得像将醒的虹,蓝得像未眠的夜,绿得像守岗的新苗,他把布轻轻铺在樟木箱周围,“我奶奶说,好布要能接住等待的味才算活,你看这布,已经在往东方挪了”。果然,布料的边缘正缓缓向东方倾斜,和箱里虹影的流动完全同步,像块被气待托着的毯,要给下一个朝阳铺片软。

    当夜色浓到最深处时,候朝灯的光在虹影里轻轻摇晃,红绸的灯面映着樟木箱的年轮,蓝缎的灯穗缠着新苗的茎,绿布的灯杆立在记忆田的土上,像座被时光架起的灯塔。孩子们把“引阳幡”插在箱旁,幡面的虹影与地上的虹影连成一片,在风里轻轻起伏,像给朝阳写了封长长的信,信的结尾画着个甜甜的笑脸,旁边写着“长歌等你续”。

    阿婆往樟木箱里撒了把新收的荞麦,“让等待带着麦香,朝阳闻了会走得快些”。麦粒滚落的声响,和新苗呼吸的轻响、候朝灯的摇曳声、虹影的流动声叠在一起,像场被夜色包裹的合奏,每个音符都带着盼,和太婆深夜磨麦的声响一模一样,都带着种能催醒岁月的实。

    锁箱时铜锁的轻响混着麦香,像给这场等待打了个温柔的结。我望着夜色里的樟木箱,候朝灯的光还在虹影里流动,新苗的影子在地上站成整齐的岗,虹的末端已触到东方的微光。忽然懂了这等待的深意——不是要留住此刻的甜,是红绸的暖要在虹影里扎根,让太婆的灯永远亮着;是蓝缎的润要在灯穗里生长,让外婆的盼永远醒着;是绿色的鲜花在新苗里拔节,让孩子们的笑永远甜着。

    远处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虹影的颜色渐渐亮起来,红的暖先一步渗进晨光,蓝的润还缠着最后的夜色,绿的鲜正顺着新苗的茎往上爬。阿婆把候朝灯的灯芯挑得更亮,“快了,朝阳该踩着虹影来了”,她的声音混着麦香漫开来,像句被等待焐热的开场白,随着虹影的流动,漫向记忆田的深处,漫向没有尽头的岁月长歌里,等着下一个朝阳来接棒,把长歌唱得更甜,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