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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1925 第396章 遗漏

    他想起刚才在偏厅外瞥见的景象。

    几个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老头,有的抽着旱烟袋,有的捧着鼻烟壶,见面时还拱手作揖,一口一个 “王爷”“大人”,那股子腐朽酸臭的气息,隔着门板都能闻见。

    这群活化石,早该被扫进垃圾堆了!靠着祖宗的荫庇苟活,除了克扣民脂民膏、收藏些没用的古董,还会做什么?

    更让他烦躁的是,这些人看似对帝国俯首帖耳,实则个个揣着算计 ,想借日军的势力复辟,又想保住自己藏着的那些金银财宝,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真以为帝国缺你们这点 “支持”?等利用完了,迟早把你们这些蛀虫连根拔起!

    他踱到窗边,望着租界里那些挂着龙旗的宅院,眉头拧得更紧。

    津门这地方本就鱼龙混杂,地下世界被青帮、洪门还有各路散兵游勇分割得七零八落,如今再掺进这些遗老遗少,简直像一锅粥里掉进了老鼠屎。

    “还有,”

    他突然停下脚步,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

    “让吉省那边的人提前布控,别让这些老东西在路上耍花样。”

    下属躬身应 “嗨”,刚要退下,又被土肥原叫住。

    “…… 没什么。”

    土肥原摆摆手,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不知为何,自打收到麻三送来的 “投名状”,他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

    那个被抓的三江和,会不会只是个诱饵?

    这群遗老遗少就是群丧门星,走到哪都带着晦气。津门这地方邪门得很,再待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军刀,冰冷的触感稍微压下了心头的烦躁。

    “告诉那些老东西,审不出东西,就别想活着回东北。”

    土肥原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戾,

    “帝国的善良,不是给废物的。”

    下属打了个寒颤,连忙退了出去

    。偏厅里隐约传来遗老们低低的谈笑声,土肥原却只觉得刺耳。

    这些人大概还以为,这是场能让他们重拾昔日荣光的盛宴,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棋盘上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宽城子……”

    他低声念着这个地名,眼底的不安并未消散。

    或许离开津门是对的,至少能离这些麻烦远一点。

    但那股隐隐的危机感,却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

    一连又熬过去三天,找三江和的事还是没半点眉目,倒把人心头的火气熬得越来越旺。

    陈虎烦闷的掐灭烟头,指节都捏得发白,只能眼睁睁看着泥鳅把那辆吱呀作响的板车赶得像没头苍蝇。

    这三天,他们几乎把津门城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碾了个遍。

    从南门外堆满烂菜叶的贫民窟,到三岔河口摇摇晃晃的浮桥底下;

    从估衣街后巷那些专做 “过水生意” 的当铺,到闸口附近藏着烟馆和赌场的低矮平房。

    泥鳅不是本地人,腿上功夫练得精,耳朵也尖,能从杂七杂八的人声里听出三分门道,可到了津门这地界,他那点本事像是被泡在了泥水里,怎么使劲都施展不开。

    “先生,您闻这味儿?”

    泥鳅勒住车把,皱着眉往巷子里瞥,

    “前儿个在西头遇见的那伙‘水蛇帮’,今儿个又在北关瞧见了,这帮人眼线比狗鼻子还灵,咱们刚靠近,就有人往墙根儿缩,问啥都摇头。”

    陈虎啐了口唾沫,烟锅里的火星子在阴沉沉的天光里明明灭灭。

    他懂泥鳅的意思在奉天,他们凭着几分狠劲和熟门熟路,总能从三教九流里撬出点消息,可津门这地方太邪门了。

    街面上走的,有拖着辫子的前清遗老,有穿着洋装的买办,还有挎着盒子炮的兵痞,三两步就撞见个操着南腔北调的陌生人,谁都揣着一肚子心事,谁都不肯轻易露底。

    就说昨天晌午,泥鳅凭着他那手 “听墙根” 的本事,蹲在一家赌坊后窗下守了两个时辰,总算听见有人提了句“北边来人”,可没等细听,就被个戴着瓜皮帽的小个子撞了个趔趄。

    那小个子眼神滑得像油,嘴里说着 “对不住”,手却在泥鳅腰间摸了一把,等泥鳅反应过来,藏在裤袋里的半块大洋早没了影,再回头时,人早就混进人群里,连个背影都抓不住。

    板车碾过一块松动的青石板,发出 “哐当” 一声响,惊得墙头上的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陈虎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里头堵得慌。

    “送我回去,你晚上再去趟大直沽。”

    陈虎闷声说道,

    “那边有几个漕帮的老码头,泥鳅,你那套‘认码头’的规矩还记得不?去给我磕开那扇门。”

    泥鳅应了一声,黄包车车又晃晃悠悠地往前挪。

    车轮碾过积水的洼坑,溅起的泥点子溅在裤腿上,像一块块洗不掉的霉斑。

    是夜,陈虎拣了家临着胡同的小酒馆。

    门板缺了块角,糊窗纸破了道缝,风灌进来时,带着巷子里的煤烟味,混着馆子里劣质烧酒的辛辣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叫了两碟小菜,一碟是发蔫的拍黄瓜,一碟是结了层油冻的卤豆干,独坐在角落的方桌旁,指间的烟卷燃了半截,灰烬摇摇欲坠,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桌上那碗温着的烧酒,等泥鳅的消息。

    檐角的灯笼被风扯得来回晃,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碎影,像谁撒了一地没捻开的纸钱。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撞破了夜的沉寂,夹着粗嘎的笑骂,像钝刀子在石板上刮。

    陈虎抬眼时,正撞见几个穿着和服、趿着木屐的鬼子浪人,摇摇晃晃地打门前经过。

    领头的那个敞着怀,露出胸口一撮黑硬的汗毛,手里攥着个空酒瓶,边走边往墙上啐唾沫,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浸湿了衣襟。

    另一个瘦高个更不堪,醉得直打晃,却偏要逞能,拔出腰间的倭刀,胡乱往空中劈砍,刀鞘撞在砖墙上,发出 “哐啷哐啷” 的脆响,惊得巷子里的狗狂吠起来。

    “八嘎…… 哟西……” 污言秽语混着酒气,从他们喉咙里滚出来,黏糊糊的,像没熬透的浆糊。

    陈虎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酒液晃出杯沿,溅在布满裂口的木桌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