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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朝华 第340章 暗影起,局中局

    烈夜低垂,南营似沉入了一口无声的锅中。

    黑暗涌动,藏刀于水,杀机无声。

    ——

    烛火摇曳,地上映出重重人影,仿佛每一抹投影都藏着未拔的刀锋。

    曹彰静坐案前,一名亲卫快步而入,单膝跪下禀报:

    “今日酉时,后林有人目睹疑似段轲身影,辎重区亦传异动。”

    话音落地,烛光下,曹彰指尖微颤。

    他迅速捏紧桌边刀柄,掌心渗出一层细汗,却在半息之间极力收敛,转为拱手抱拳的镇定姿态。

    短短瞬间,眸光一凛,杀机压在眉宇之间,像雷霆蛰伏。

    震惊,不可置信,几乎下意识地低喃:

    “怎么可能……?”

    段轲死了。

    他虽没有亲眼见了尸体,但是亲耳听了密道。

    在那夜南林风起时,段轲已无生机。

    可现在,竟然有人在南营内部悄悄放出“段轲归来”的风声?

    曹彰心底陡然一沉,如坠寒渊。

    他极快收敛神色,挥退亲卫,低声唤来心腹,吩咐:

    “用暗渠,不走军道,探清消息源头。”

    顿了顿,他眯起眼,声线冷得像刀锋划冰:

    “但——不要太急。”

    “藏在水底的鱼,才会因一粒微尘而露尾。”

    他端起案边的茶盏,盏沿微微颤抖。

    不是我杀的。

    但有人……在用他的死做局。

    是谁?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段轲真的死了吗?

    如果他没死的话,那么很多计划必须从长计议。

    一念及此,曹彰又召来另一心腹,低声道:“告诉那边的人,确认一下——段轲是死是活?我要准信。他们现在做事,越来越马虎。”

    烛光掠过他半边脸庞,阴影深沉,似笑非笑。

    猎物已入网,只待收线。

    而暗处,玄鸦的人已悄然将这一幕记录:

    【曹彰初闻异动,神色微变,暗布探子,联系幕后,疑似合谋。】

    ——

    西翼将军帐。

    酒香隐隐,炉火微明。

    商雍独酌小盏,听完部下禀报:“后林传来异动,有人称见到段将军身影,属下已命人深查。”

    他抬手停酒,盏中微光荡漾,倒映出一张静如寒潭的脸。

    片刻无言,只是缓缓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低低一声嗤笑,仿佛与自己耳语:

    “段将军……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便又缓缓饮尽杯中微温之酒,指腹轻扣案面,声如落子:

    “棋,终于动了。”

    他抬眸,目光穿透半掩的帘帐,远远落在营地的暗火之上——营帐静默如林,兵影隐动如潮。

    而在他眼中,却像是棋盘初开,每一子,每一卒,皆已入局。

    微不可察间,他吐出一句极轻极淡的话:

    “这棋,走的真妙!”

    暗卫记录:【商雍闻段轲之名,情绪异常平稳,不确定?!】

    ——

    主帅大帐内。

    姜鸣铸执笔批阅,烛火孤寂,映得他眉宇间藏满了岁月沉沙。

    当亲兵低声禀告:“有人见段轲归来”时,他手中笔锋倏然一顿,笔尖撕裂纸面,发出微不可闻的破裂声。

    那一瞬,他仿佛整个人都被困在了岁月深井中,连呼吸也滞了半拍。

    他没有立刻言语,只是久久盯着那道深深划破的纸痕,指尖微微发颤,仿佛握着的不是笔,而是千斤重负。

    半晌,他才缓缓搁下笔,掌心压着纸面,压住那份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仰头靠在座椅上,望着帐顶昏黄微颤的灯火。

    沉默了许久,最终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

    不是愤怒,不是疑惑,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痛惜。

    “他……还回来做什么呢……”

    声音沙哑,如铁甲裂缝,裹着深沉的悲凉。

    粮草已足,兵心已定。

    南营,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支饿着肚子、拼着命也要守下帅旗的孤军。

    段轲若归,只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废棋一枚,任人操弄,送死都不值一哀。

    不会再有人陪他拼命了。

    回来,只是更惨烈地死去而已。

    姜鸣铸抬手,覆在额间,指节微微用力,仿佛想掩住眼底那一丝未能控制住的酸涩。

    他喉头哽咽,却死死咬紧牙关,不许自己软下。

    记忆如潮水涌来:

    西境酷寒之夜,三日三夜血战。

    背靠背,肩碰肩,汗血湿透战甲,他们曾一起将断旗插入敌军中央,迎着最初的一道晨曦。

    那夜,段轲举杯,眼神清澈如初。

    “大帅,这辈子能跟您,是末将最大的荣幸。”

    “此生,愿为大帅一直打先锋!”

    誓言未远,人却已两世。

    如今再听到“段轲归来”的消息,姜鸣铸只觉得心头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旧肉,疼得说不出话。

    他阖目靠椅,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隐隐颤抖。

    不是怕段轲回来。

    是怕——段轲真回来了,也只是送命。

    毕竟段轲的死罪难逃,而这南营也不是他说了算,军法无情,回来定斩不赦!

    帐外夜风呜咽,卷动营旗如残帛。

    姜鸣铸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无怒意,无哀意,只有一种深沉得快要熄灭的——无奈。

    【暗卫记录:姜鸣铸反应自然,震惊、痛惜、悲凉交织,无作伪迹象。】

    ——

    军图摊开,烛火投下冷冷光影。

    萧然与慕容冰对坐,对弈般沉思。

    暗卫简报如潮涌来。

    萧然捻着密信残片,眉心紧皱,低声开口:

    “姜鸣铸可排除。”

    “曹彰情绪可疑,需进一步试探。”

    “商雍……太冷静了。异于常理。”

    慕容冰沉声:

    “商雍若涉局,绝非独谋。背后必有手。”

    气氛越发凝重。

    就在此时,玄鸦压低帽檐,疾步归来。

    她俯身,在萧然耳畔低语数句。

    只言片语溢出——

    “两人……一模一样……那人是……背后秘密……恐怕得去一趟狱所。”

    萧然身形微震,面色骤变。

    眼底划过一抹震骇与杀意。

    慕容冰眸色一凝,玄鸦轻轻点头,眼中寒光森森。

    ——

    帐内气氛陡然收紧,仿佛连空气都被刀锋割裂。

    夜风穿过营帐缝隙,卷起微微尘沙。

    铁甲微响,像无数柄暗藏的刀在摩擦。

    外头暗哨换岗频繁,营火压低光焰,夜色里连火苗仿佛都在屏息。

    一切,像临近爆发的沉雷,压得人几欲窒息。

    萧然缓缓起身,衣袍卷动,眼神冷厉如冰刃。

    低声,沉声:

    “来不及了。”

    “走——速去狱所!”

    慕容冰与玄鸦无声应和,三道身影掠出帐门,夜色将他们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