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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朝华 第383章 拆你这扇门

    龙隐关前,朝光初升。

    铁骑列阵,旌旗漫山,晨风吹不散军中肃杀。

    萧然坐于黑甲马背之上,静静望着那座横亘在南境权柄与宗族血统之间的城门。

    “萧氏正统”四字冷硬如碑,斑驳铁青,半隐半埋在残雪之下,像是一道拦路的旧梦,亦似一道未还的血债。

    他没有立刻言语,只缓缓摘下披风,一寸寸挽入腰后,露出金线云纹黑袍。

    一瞬间,数万兵卒整齐肃立,目光皆望向那一人,那一马。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同时也在向龙隐关内的百姓和将士无声的宣告。

    他们是一支纪律之师,精锐之师。

    ——

    就在此时,关门震动。

    铁锁齐开,甲马交鸣。

    一列铁甲骑队自龙隐关内疾驰而出,尘土飞卷,蹄声如雷。

    十余骑先阵开道,横刀披甲,气势汹汹,杀意未发先压众人。

    众将本能提防,许文山下意识握紧刀柄,目光紧锁前方。

    为首之人,一身银鳞甲,披朱红鹤纹披风,面带傲色,眼角微挑如钩,骑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如刀一般,锋锐且不羁。

    他勒马于萧然马前丈余,扬鞭止步,声音森然响起:

    “萧崇业,龙隐关副将,萧氏旁脉第七房。”

    他故意不称“殿下”,一开口便表明态度,冷笑一声,扫视阵前众人,目光掠过许文山与陆之骞,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奉萧重霄族长之令——关门不迎,是为祖规。”

    萧崇业语调尖利而拖长,似乎每个字都带着针锋,划向萧然。

    “你萧景玄,自称什么‘王’,来者不跪、碑前不拜,就敢妄图入我龙隐关?!”

    他说着,缓缓举起手中马鞭,鞭尾悬着一撮金丝穗,细看之下,竟刻着“祖训”二字。

    “这祖门,不是你封王登基的舞台——从这儿过,便要下马,跪拜祖碑,承认你还姓萧。”

    他语气越发凌厉,声如寒刃:

    “你若不跪……”

    他缓缓转鞭,鞭尖直指萧然眉心,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就别怪我,动这祖上的鞭子。”

    ——

    众军哗然,气氛瞬间绷紧如弦。

    许文山目光如炬,青筋暴起,浑身铁甲之下血气翻腾,几乎按捺不住:“这狗东西找死——”

    他已半步踏出,手指已扣住刀柄,若非萧然未令,刀锋此刻已然出鞘。

    萧然仍未动,只是望着萧崇业,神情冷静如水。

    而陆之骞眉头紧皱,察觉到事情不妙,急忙翻身下马,行礼道:

    “萧副将,此来不是兵谏,不是挑衅,乃是家事之议,萧王归宗——只求……”

    “闭嘴!”萧崇业冷喝一声,目光一拧,“文人也敢管军务?我在龙隐关领兵三年,没被一个读书人指过鼻子!”

    说罢,一鞭骤然挥出!

    “啪!!”

    鞭声破空,落在陆之骞左肩,衣裂血溅!

    陆之骞踉跄后退,面色苍白,鲜血自肩头迅速浸透衣袍。

    “先生!”书院弟子中一人惊呼,欲上前搀扶,却被萧崇业反手又是一鞭抽中面门!

    “砰!”血洒半空!

    那弟子顿时口鼻流血,倒地打滚!

    “你们这些纸糊的酸儒,也配跟我萧家讲祖规?”

    萧崇业高坐马上,居高临下,眼神中尽是鄙夷与狂妄,仿佛此地是他私门重地,而萧然一行,不过是贼寇来客。

    不过,也对。

    他本就是为“打脸”而来。

    族中主战派有人授意,他也有意借此立威,让萧然知难而退,最好知耻而返,再不得寸进。

    “你们不是要进门吗?”他咧嘴冷笑,鞭指城楼,“从你们头上轰下去,算不算进了?”

    ——

    气氛已到临界!

    火器营列阵后方,数名军士已抬手示警,眼中燃火。

    书院弟子群情激奋,怒声四起:“你敢伤我先生!”

    “狗仗人势!”

    “谁准你动手的?!”

    许文山已按刀欲动,身侧火器营营正低声请战:“殿下,只要一令,我可五息内打穿此人心口。”

    萧然却终于伸手,一掌横拦许文山。

    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得让人心底泛寒:

    “不急。”

    “狗吠归狗,不碍人事。”

    他抬眸,眼神从萧崇业的鞭尖划过,仿佛在看一块早已朽坏的族碑残瓦。

    “不过——”

    “也得有人告诉他们。”

    “这门,是谁的门。”

    话音未落——他缓缓举手,手中赫然是一支……——火铳。

    陆之骞眼瞳骤缩!

    萧崇业一愣:“你敢——”

    “砰——!”

    巨响震野,火光腾空!

    那一声枪响,震得龙隐关楼上瓦灰飞扬!

    “啊——!!”

    数名萧氏守军惊退数步,马受惊嘶鸣,惊乱后阵!

    “看!”书院弟子惊呼。

    只见那关门上方、悬挂百余年的“龙隐”二字匾额。

    “隐”字一角,被那一枪轰裂,石片簌簌而落!

    “萧王出手了!”

    “他竟敢——”

    “他真拆门了!!”

    ——

    萧然却神色未动,缓缓收枪,抬眸淡笑。

    “既然你不让我入门。”

    “那就——”

    “拆了这扇门。”

    他转身挥手:

    “许文山,老齐。”

    “带火器营,三百人——”

    “拆——门。”

    “诺!!”

    许文山暴喝如雷!

    他早已怒火烧喉,一声令下,战马前驱,身先士卒!

    火器营中,铁轮车滚出,三架重锤机、五座火油投灌架、七门手动投石弩迅速列阵!

    “点火油——!”

    “装火膛——!”

    “拔横楔——开撞锤——!”

    轰轰轰——!

    整座山道,如巨鼓连震!

    巨木巨石轮番砸下,旧门如老骨呻吟,碎砖飞溅,尘土掀天!

    锦羽军列阵如山,书院弟子激呼叫好,李恕更是笔走如飞,疾书四字:

    “门失义,道自断。”

    ——

    “住手!你敢动这祖门?!你们疯了!!”

    萧崇业见火油已泼至门檐,重锤已砸得城轴龟裂,顿时神情失控,大吼着奔来试图阻拦。

    他挥鞭欲抽操作兵卒,怒吼:“给我停下——这是谁的命令?!这是祖训——这是——”

    “滚!!”

    许文山怒喝,战靴一踏地砖,虎步如电,翻身拔刀未出,直接一记铁掌横扫而出!

    “啪——!!”

    一记震耳巨响!

    萧崇业整个人像破布一样被一巴掌扇飞出去,鞭飞人转,撞在城下青石上,口鼻喷血,当场昏厥,生死未卜!

    比鞭子更狠!

    比枪响更绝!

    全场骤然寂静,唯有火器营轰鸣不止!

    许文山脸上杀意未退,冷声道:

    “你狗仗祖训,敢动我先生一鞭,我便叫你连祖门也保不住。”

    老齐在一旁捻须冷笑:“看吧,这就是你们龙隐关的待客之礼。”

    ——

    祖门轰然崩落。

    那刻着“龙隐”二字的匾额,在最后一锤中断裂成三段,跌入尘灰,碑骨碎如灰烬。

    风过山前,尘沙四起。

    萧然缓缓策马前行,穿过飞溅的碎石与滚烫的热焰,身后众军肃然随行。

    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山岳震荡:

    “门是你们立的。”

    “所以我拆了它。”

    “但祖不在门中——祖在心中。”

    “若你们忘了祖心,我便替祖宗,把你们从牌位上剔了。”

    他望着龙隐关阴沉的高墙。

    低声一句:

    “开门的人没脸,那就由我,给这道门——新一个名字。”

    ——

    “够了。”

    一道声音,苍老、清冽,如冰河骤断,滚入全场。

    山风止,众人齐静。

    一人自龙隐深处缓缓步出,银发铁杖,玄袍披雪,虽年迈,却脊骨如铁。

    正是——萧重霄,南萧族长。

    “萧景玄。”

    “你不是来做客的。”

    “你是来——讨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