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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朝华 第458章 浮血洗城门,雾岭焚栈道

    塔顶血雾未散,夜风卷起残光,萧然缓步立于破瓦之巅,目光所及,铁浮城的战火,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城中厮杀声已不似先前那般震耳欲聋,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接一波的呐喊与呜咽,在石街泥巷之间回荡,如风吹残旗,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苍凉怒意。

    主副井道之外,原本密不透风的黑甲军阵列,此刻早已被撕得支离破碎。

    横尸遍地,残甲遍洒。

    林家黑甲两千嫡系,尽数歼灭!

    他们死得快,死得狠,但最让人感到骇然的,是他们并非败于兵法,也非输于武艺,而是……被踩死的。

    无数从井下涌出的矿奴,像黑水一般,从通风井、废弃道、破裂矿缝中蜂拥而出,三人五步一群,十人百丈一营,手中拿着断刀、锈镐、破铁棍,连火油桶都当作武器扔出,蜂拥扑杀!

    这些人原本是一群被钉死在地底的“沉默者”,但现在,他们成了冲破林氏压迫、摧毁黑甲军阵线的滚雷怒潮!

    “杀林狗的!往东去——别让一个跑了!!”

    “黑甲军溃啦!!副井炸了,他们没退路了!!”

    “为井下弟兄报仇——杀!!”

    灰衣、赤足、带血的脸、裂开的喉,一道道身影从烟火与尸堆中冲起,前仆后继,无惧生死。

    许文山身披残甲,左臂已血流不止,却仍立于乱军之中,手持断刃,一人力斩三将!

    林靖之披着残破战袍,单手握刀,眼中血丝遍布,却与许文山背靠背,咬牙道:“这帮畜生……撑不了多久了。”

    “撑什么?”许文山怒吼一声,猛踏地面,“他们已经完了!”

    “现在,我们才是城里的主!”

    两人身后,数万矿奴呼啸而过,奔向东营方向。

    没有战阵配合,只有群殴!

    没有将令传达,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些狗官全杀了!】

    一名独臂矿奴脚踩黑甲胸口,将一枚旧工锤重重砸入敌颅中,喊得声嘶力竭:

    “是萧王!是萧王破了井口,带我们冲出来的!!”

    喊声响起,如火烧草原!

    “萧王——!!”

    “万岁!”

    “万万岁!”

    矿奴怒火化兵刃,血战城东,黑甲军溃如山倒!

    残敌弃甲欲逃,却发现城门通道已被切断。

    谢云行的人马,自侧翼奇袭而入,五处火线封喉,一战封门!

    短短一炷香,黑甲军主力尽失!

    城墙下,火焰蔓延,尸堆如墙!

    压在井底数十年的血债,终于在这一日清算。

    ——

    铁浮之外,晨雾未散,林家援军第一梯队骑兵疾驰而来。

    前锋校尉举鞭策马,望着城门前黑甲翻飞,矿奴如潮,竟还以为己方大获全胜。

    “快!入城整军——”

    刚一催马,便听见四面低喝:

    “放箭!!!”

    箭雨如雷霆震顶,从山坡林间齐齐洒落!

    “中埋伏了——!!”

    四面山道尽被布防,铁蒺藜拦路,火雷地钉陷马,五处伏兵,如五指合握之拳,一掌捏碎援军之喉!

    谢云行立于丘上,执长枪,沉声下令:

    “勿放一人逃出。”

    山野之间,林家援军战马踉跄翻覆,重甲骑兵在地陷泥泽间惨叫连连。

    “我们是来接应的!!”

    “你们自己人也打?!”

    回应他们的,是谢云行的第二波火箭雨!

    燃烧的林家战旗倒下。

    这一刻,援军不是支援,而是送死。

    ——

    雾岭边营,林庆身披银甲,怒喝震帐:

    “黑甲两千,全灭?!!!”

    探马跪地,战袍沾血:

    “是……是内城矿奴、井下矿奴反攻,又有废人营的营卫伏于山道……援军……已失三分之一。”

    林庆脸色铁青,一掌拍碎军案:“林齐山呢?!我把兵权给他,为何他不动?!”

    参将犹豫片刻,低声道:“林齐山……言之铁浮为次,雾岭才为重。他……仍驻原地。”

    林庆冷笑不语,转身走出帅帐,推开营门,看向那片遥远的火光。

    天未明,浓雾未散,铁浮城方向,却有一道火线燃起,像是天与地之间,被谁劈出一道红痕。

    他怔了片刻,忽然抬手,指向那处火光,颤声低语:

    “那是……镇守铁浮城嫡系黑甲军的营旗……”

    营门外,狂风将一面残破旌旗吹来,落在他脚边。

    那旗正是他亲赐黑甲将军的军纹,今朝满是血污,裂成两截。

    林庆低头看着那面旗,忽然觉得胸中像是空了一块。

    那是他一手带的兵。

    他亲自选的人。

    他为其配甲、刻印、授令。

    可现在,尽数成了铁浮城下的尸壳。

    他眼角跳动,牙关紧咬,抬头四顾,营帐之间,士卒皆避他目光,嫡支旁支,无一人再言“请战”。

    他不是败了,而是没人想再为他而死。

    从铁浮城到雾岭,没人再听他的命令。

    林庆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步步退回帅帐,声音沙哑:

    “罢了。”

    “铁浮城……是没了。”

    他站在军案前,长久无声。

    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西南那片渐起烟火的山谷,低声道:

    “但我……还未输。”

    “只要沿着西境而走,把皇陵的宝物带走,林娘娘依旧会让我东山再起。”

    ——

    “轰——!!!”

    三道连环爆声,自西南山道传来!

    火云如柱,浓烟遮日!

    林靖之抬头,脸色一变:“古栈道被毁!”

    那是通往西境的唯一补给通道,是林家物资、粮草、甲库、援兵的命门!

    萧然立于塔巅,遥望火云升腾,低声开口:“冰儿,动手了。”

    玄鸦侧头看他,眼中一抹罕见柔意:“你早预判?”

    “慕容小姐的刀子,一向挑得很准。”

    “她毁了栈道,等于毁了粮道和补给线,就等于断了林庆的退路。”

    远处,塔顶铁旗烈烈,城门换旗——萧王大旗破风而扬!

    ——

    铁浮城头,风雪停歇。

    萧然一手执卷帛,一手负背,俯视城下整军列队的兵团。

    许文山跃马上前,单膝而跪,身后是五百废人营旧兵,披甲整齐!

    江九斤与陈二秤亦已集结千余矿奴军,虽不成军阵,但眼中血意未冷,杀气犹在!

    玄鸦看着城下列阵的千余人,低声道:“他们从地狱里爬上来,如今第一战,却是再入炼狱。”

    萧然闻言,未答,许久,才缓缓道:

    “所以,我们欠他们的,从来不只是自由。”

    “是一个未来。”

    风声猎猎,他目光沉定如铁,缓缓举起右手:

    “全军!出城!”

    “追剿林庆的残军!!!”

    号角响!

    血旌裂风!

    城门大开,曦军铁流滚滚而出,矿奴成兵,井底之怒如山洪决堤!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沉在泥底的碎石,是——出山的刀,是裂空的火!

    ——

    铁浮主广场,晨光初照。

    一块嵌银青石碑竖立中央,寒光映雪,碑上血痕未干。

    玄鸦用短刃,一笔一划,缓缓刻下大字:

    「铁浮·城防营」

    其下,首批殉军烈士,逐一记名——

    马三

    独臂汉

    少年断刀者

    ……

    有人跪在碑下,用血指蘸泥,哆嗦着写下父亲的名字。

    也有人握着碎炭,在石碑最下方刻下一行字,却因为字不识全,反复擦改,只留下一道道深深刻痕。

    那是兄弟的名字,那是未能从井下出来的人。

    那是,从黑暗深处,割出来的血肉与姓名。

    更多的名字,正由百姓自发补写——没有人催他们,没有人命他们。

    他们只是静静跪下,写下他们记得的、愿意记住的、不能忘的。

    这不是功勋碑,不是军令册。

    是一座给“无名者”的碑。

    一块,属于那些从黑井中爬出,死在天光前一刻的,“人”的碑。

    风吹过石广场,晨光洒下时,字痕如火烧纹,仿佛每一笔都还在滴血。

    碑未完,战未尽。

    而萧然,立于碑前,眯眼看向更遥远的战线,轻声:

    “乱世破井,第一局已成。”

    “第二局……”

    “是——问鼎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