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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庭主妇的挣扎和救赎 第341章 幸运

    店主嘴大,静安争辩不过她。再说,这件事也赖静安自己,胖妞试完裙子,静安没有马上检查吊带裙。

    想起刘艳华卖衣服的经历,哪一行都不好干。

    静安只好把这件撕坏的衣服,放到自己的包里,店主也在本子上记下这件衣服。

    发工资的时候,店主会扣掉这件衣服钱。

    晚上,西柳市场关门,她去幼儿园接冬儿,心里很沮丧。

    她没有回家,骑车驮着冬儿,去了母亲的裁缝店。

    母亲接过静安递过去的吊带,说:“我缝上就好了,看不出来。”

    静安说:“那也能看出缝过的痕迹,那就是双线,也卖不出去。

    “原来我不知道卖衣服是这样,顾客可挑剔了,我以为买衣服的都像我这样,选中了就买走,顶多是讲讲价。”

    母亲说:“卖不了,你就自己穿——”

    母亲把裙子缝好后,让静安把这件吊带穿上。

    静安从来没穿过吊带的裙子,她穿上之后,发现自己变样了!

    镜子里的静安,肩膀,锁骨,脖子,这么好看吗?

    还有两条修长白皙的腿,高跟鞋,静安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母亲端详着静安,一脸的笑容,说:“安儿,你真好看。你再把头发盘起来,后脖子也好看。”

    静安笑了,她看不到后脖子。她也从来不知道,后脖子还能看出美来?

    冬儿也走过来,仰头看着静安,说:“妈妈,好看。”

    静安穿上新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有点妩媚呢?她有点不好意思。

    这件没有卖掉的衣服,反而给静安带来许多不同的东西,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以前,母亲总是打击她,从来就没有说过她好看。

    母亲总是训她,说她笨,说她唬。现在呢,连母亲都说她好看。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没敢穿着吊带回家。

    那时候,小姑娘在夜市晃荡,穿着松糕凉拖,穿着短款的吊带,静安可不敢这么穿着在大街上晃。

    这样的女人,都是舞厅里的服务员。

    回到家之后,给冬儿洗完澡,她自己也洗了澡,写完日记,她就把这件吊带又穿上,光着两只脚丫,在地上走来走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挺美的。

    静安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但是美分很多种,纯真,憨厚,朴实,真诚,直率,也是美。

    漂亮,是具体的,是单一的,美包括很多东西,也包括气质。

    门忽然开了,九光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静安在镜子前顾影自怜,他说:“臭美啥呢?”

    一句话,把静安从快乐里,一下子拉到现实中。

    在九光眼里,她没有优点,只有笨傻呆犟。甚至,静安在别人眼里的优点,看在九光眼里依然是缺点。

    就像唱歌和写作,别人羡慕静安有副好嗓子,九光却埋汰她。

    得知静安的小说获得三等奖,九光却说:“评奖的老师肯定眼睛瞎了。”

    九光除了打击她,挑剔她,指责她,好像从来没夸奖过她。

    静安什么也没有说,脱下吊带,挂在衣架上,回房去睡觉。九光却把手伸了过来。

    静安就想不明白,九光和小茹这样的时候,也不夸小茹几句,就用埋汰别人的话做开头吗?

    静安和九光做这件事,她不仅要克制自己心理的不愿意,还要克制一种恶心的感觉。

    她忍耐着,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吐了一床。

    九光起身走了,什么都没有说。

    外面漆黑一片,夜虫在窗外墙根处,轻轻地低吟。摩托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听不见。

    九光去找小茹了吧?静安真想起身跟着九光出去,但冬儿怎么办?

    静安在炕上静静地躺了很久,起身,把吐脏了的被子拿到外面,又端了一盆水,把被子洗干净。

    夫妻两人真是走到头了。

    身体是有记忆的,心理是有记忆的,哪怕静安想原谅九光,都办不到。

    九光只要和她亲近,她就会想起九光和小茹也这样,她忍不住要吐。

    暗夜里,好像有一只小猫,蹑手蹑脚地从身后,贴着墙根走过来。

    是冬儿。冬儿靠在静安的后背上,软软的声音说:“妈妈,我怕——”

    静安把冬儿抱到怀里,重新躺在炕上,冬儿紧紧地贴在静安身上。

    静安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地哼着歌,冬儿很快睡着了。

    长夜漫漫,三个月,这才过去几天呢?

    星期天,静安用自行车驮着冬儿,去师专见韩老师。两人约好,在师专的正门见面。

    韩老师穿了一件白色带黑点的乔其纱连衣裙,显得她的皮肤特别白皙。

    她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镜,看到冬儿,她很高兴。

    韩老师请静安娘俩到学校对面的冷饮厅,去吃冰糕。

    冷饮厅在人行道上搭了几个遮阳伞,静安和冬儿坐在遮阳伞下,韩老师端来三碗冰糕。

    韩老师特别喜欢冬儿。冬儿吃完冰糕,韩老师又给冬儿买了娃哈哈和两盒饼干。

    跟韩老师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静安断断续续地从韩老师的嘴里,知道她的婚姻状况。

    韩老师的丈夫是一个军人,在外地工作,两口子一直没要孩子。

    韩老师早就知道静安的小说获得三等奖的事情,她也知道唱歌比赛静安的名次被取消了。

    韩老师说:“你的名次挺靠前的,再有两轮下来,你有机会夺冠,可惜了。”

    静安说:“可能我命不好——”

    韩老师郑重地说:“静安,这么年轻你就信命?只有弱者才这么说,强者要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不怕,明年咱们再报名。”

    跟韩老师在一起,静安如沐春风,总有被感染被点燃的热情。

    静安说:“韩老师,你也应该报名唱歌。”

    韩老师说:“我的学生都在参赛,我还参加比赛?再说,我老了,出名的事情对我不重要。”

    韩老师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里,但她不会轻易地跟旁人说。

    她不像静安,急于在人群中找到同类,找到认同,找到安慰和鼓励。

    韩老师有足够的力量,自己鼓励自己,但是,静安就是觉得韩老师的心里,也有解不开的疙瘩。

    静安还跟韩老师谈到文化馆创作室的车晓东。

    静安说:“车老师送我好多杂志,我有时间就看看,看得心里可有想法了,我也想写,可我没时间。

    “现在卖服装可忙了,不像在工厂上班,这回是给私人老板打工。”

    韩老师说:“你在拘留所的经历,其实可以写成很好的文章,写好之后,你给车老师送去,他能给你很多指点。”

    静安不敢写:“拘留所的事多丢人呢——”

    韩老师说:“你有时间,看看卢梭的《忏悔录》,还有鲁迅的文章,他写过一首诗《自嘲》——”

    静安轻声地背诵这首诗:“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韩老师说:“敢于剖析自己,敢于暴露自己的缺点,才是强者。”

    韩老师的话,静安能明白一半。明白一半,她就能解决现实生活里的很多问题。

    说到车晓东,韩老师好像对车晓东很了解。

    两人要分手的时候,韩老师叮嘱静安好好唱歌,别丢了自己擅长的东西。

    韩老师说:“你知道一个人最幸运的是什么吗?”

    静安老实地说:“不知道。”

    韩老师说:“那就是你从事的工作,正是你的爱好。”

    看静安有些懵懂的模样,韩老师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就是用你喜欢的,你擅长的东西去挣钱,那你每天都会高高兴兴地去做,每天乐此不疲,这就是幸运。”

    静安说:“韩老师,你就是吧,你喜欢唱歌,你正好教音乐。”

    韩老师笑了。

    静安驮着冬儿往家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师专的正门前。

    开车的司机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等看到车里走出田小雪时,静安的脑子轰隆一下,好像开瓢了。

    这个开车送小雪回学校的男人,就是以前小雪处的对象,祁少宝。

    祁少宝还招手叫小雪,小雪又返身回到车前,祁少宝搂过小雪的脖子,亲了小雪一下。

    静安脑袋都要气炸了,这个小雪呀,要是有她姐姐一半的精明,也不会再跟祁少宝相处。

    他刚处对象就打小雪,那小雪将来要是结婚,日子过得还不如静安呢。

    静安驮着冬儿回了娘家,静禹和两个同学在聊天。

    同学走了之后,静安对静禹说:“以后见到田小雪,你就当不认识她!”

    静禹正逗弄着冬儿,听见静安的话,不解地问:“怎么了,你见到小雪了?”

    静安把在师专门口,看到祁少宝开着轿车去送小雪的事,对静禹说了。

    静安说:“因为她,你还蹲了半宿笆篱子,值得吗?现在两人又凑到一起,我看两人挺亲密,那个男的还当众亲她,那是大街上——”

    静禹说:“小雪怎么还跟这个无赖在一起?”

    静安说:“不要管她,不要去见她,你答应过我,永远不搭理她,咱们离老田家的人远点。”

    静禹说:“姐,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们和她们家是两类人,不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