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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庭主妇的挣扎和救赎 第379章 兽性

    夜,那么深。深得看不见任何东西。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子外面传进屋,雨点顺着窗玻璃滑下,像女人幽怨的脸。

    冬儿的哭声已经弱了,在静安怀里,身体还是抽搭着,脸上的泪痕干了,但两条淡淡的眉毛往一起皱。

    睡梦里,女儿还心事重重。

    这么点的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但她懂高兴和恐惧。刚才那一幕让冬儿恐惧。

    让静安也恐惧,如果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去回忆——

    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砸在手背上,泪珠飞溅。手指甲劈了,是九光弄的,还是她挠九光的时候弄的。

    她头一次反抗九光,九光也头一次露出狰狞的一面,她不想去回忆——

    什么时候雨水都是冷的,就像冬天的雪,什么时候都是冰。

    夜,什么时候都是黑的,比眼睛都黑。

    除了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别无出路。

    九光已经走了,他去了哪儿,静安不关心。

    从今以后,她只关心冬儿和自己。

    母女俩相依为命,一定要过得比九光好,一定要过得比离婚之前还好。

    那她离婚这一步,就走对了。

    夜,无尽地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天亮。

    但总有天亮的时候,只要你熬过漫长的黑夜,总能等到天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安才感到渴,感到累,她把冬儿放到床上。

    她一动,冬儿就醒了,连忙伸手抓住静安的衣襟,害怕地不敢松开。

    静安一阵心疼,又把冬儿轻柔地抱到怀里。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时而大,时而小。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安终于把冬儿放到炕上,但冬儿睡梦中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静安挨着冬儿躺下,她一动,才发觉浑身都疼。

    这些疼痛,提醒她尽快离开这个恶魔。

    明天天一亮,她要做的是,去医院看伤,去法院找崔书记员起诉离婚,去以前要租的房子,跟冬儿搬过去。

    以前跟房东说好了租房子,但没有交房租,这次再去房东那里,就直接把房租给她。

    交了房租,她也就没有退路,一定搬出去。

    只是有一件事,让静安闹心,昨天她已经答应母亲,今天一早要乘坐早车去省城。

    现在,她不能去了,脸上有伤,腮帮子也肿了——

    这个样子让弟弟静禹看见,他会回来找九光算账的。

    静禹要是把九光打坏,他也会被关进拘留所。九光要是把静禹打坏,静禹会耽误学业。

    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连累弟弟。

    家里就靠弟弟撑着门庭,那是父亲和母亲的希望。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

    静安决定明天一早就给母亲打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过一天再去省城。

    凌晨时分,静安搂着冬儿终于睡着。只是,梦里依然和九光纠缠打架。

    静安哭醒了,这次是生自己的气。就连做梦打架,她都输。

    她想了很久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和女人打架,女人总是输呢?难道只是因为力量悬殊?

    不,是因为女人心软!

    打架的时候,女人的拳头落下去,留了半分情。

    男人不,一旦无情,他的铁拳有千斤重,完全不会在乎婚前的恩爱,不在乎婚后你的帮忙。

    也不会想到你是孩子的妈妈,你为他洗洗涮涮,操持家务。

    就算是老谢,帮了九光,九光还要给老谢送鱼去感谢。

    可到了静安这里,无论她帮过九光多少次,在九光眼里,都是她应该做的。

    九光在打静安那一刻不是人,是兽。

    女人心里也有一个小兽,但被各种观念束缚了几千年,也包括被自己束缚。

    很多时候,女人的小兽放不出来,甚至,早已经死了。

    静安不能让自己心里的小兽死了,她要让那个自己也活着,睁着一只眼,保护自己的肉身。

    人,要存一点兽性,不为伤人,只为防身。

    从明天开始,她要把这只小兽放出来。

    她和九光不再有爱情,不再有夫妻情,所有情义在昨日他对她的那些疾风暴雨里,化为灰烬。

    她的小兽要时刻提防九光那头暴戾的兽。她要用自己的心里的那个怪兽,保护冬儿,保护自己。

    她要走自己的人生,走一条跟九光完全相反的路,还要比九光活得更好。

    睡梦里,夜也是黑的。雨,还在下着。

    那雨水就像女人的眼泪,总是流个不停。

    是谁,让女人流下伤心的泪……

    以前的所有,都是错付了,九光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做丈夫不够格,做朋友,更不够格!

    早晨起来,静安的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都疼,连骨头节都疼。

    婆婆走了进来,说:“这都天亮了,还没起来?冬儿不上幼儿园了?”

    房间里,昨夜没有拉窗帘,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阴着天。

    但即使是这样,婆婆看了静安一眼,也吓了一跳。

    静安看到婆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脸好不哪去。

    婆婆说:“九光这个混球,等他晚上回来看我咋收拾他!”

    婆婆不是静安的妈,她是九光的妈。

    婆婆说:“九光昨晚喝醉了,你惹他干啥?”

    静安说:“妈,每次吵架动手都不是我惹他,是他找茬——”

    婆婆终究是老派的人,她说:“男人你得哄着他,他上来脾气的时候,你别搭理他,你要是跟他硬碰硬,那吃亏的不是你吗?”

    静安看着婆婆,心里想,被公公打的时候,你没记住这句话吗?

    忍让是没有用的,一定要据理力争,因为你不能忍让一辈子。

    只要你反抗,日子就不消停。那还不如趁早反抗。

    静安什么没有说,她跟婆婆聊天,只能聊包饺子放什么调料,洗衣服放多少洗衣粉,杏树上的虫子用什么药水喷。

    她跟婆婆谈论夫妻之道,谈不通。

    静安问:“妈,一早晨来,有事啊?”

    婆婆说:“我差点忘了,你妈给小铺打电话,不让你去省城,说你弟弟昨晚回来了。”

    婆婆接着又问:“你去省城不是去看服装,是去看你弟弟啊?”

    静安只好说:“我先去看服装,我弟弟在省城念书,再去看看他。”

    婆婆又看了看静安的脸:“今天你最好别回娘家,你弟弟看见你这样,还不得找九光打架?

    “夫妻之间的事,别让外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多少女人被“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毁了一辈子?

    静安说:“妈,没事了吧?你去忙吧,我也有事情要做。”

    婆婆还想说什么,但她看见静安沉着脸,她就说:“那你忙吧,我走了,冬儿吃了吗?雨没停,还下呢,胡同泥泞吧唧。

    “今天就别送冬儿去幼儿园了,你也在家待一天——”

    静安没有说话。

    婆婆觉得无趣,又骂了九光两句,走了出去。

    静安抬头看到婆婆从窗前走过,马上开始行动。

    只是,她一动,浑身都疼,疼得她不敢动。

    但身体里的自己,还是活着的,那就得动。

    不动,你就只能被动。

    她硬撑着下了地,到厨房煮了面,放了白菜丝,放了两个鸡蛋。

    她和冬儿的日子不能对付,要吃得饱饱得,才有精力和体力,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静安不知道,弟弟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很想回家看看弟弟,静禹和小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雪到底去没去静禹那里?如果没有去,静禹为什么要回来呢?

    静安自己的事情一团乱麻,弟弟的事情也让她担心。但现在她这个模样,会让弟弟干蠢事,也会吓坏父母。

    镜子里的静安,脸颊上有几块青紫的伤痕,额头上是青的,鼓了一个包。

    左眼圈青紫一片,右侧的牙松动了,脖子上有几个青紫的手印。

    撩起衣襟,肋骨上黑了两块,胳膊上都是红肿青紫,连腿上也是。

    这样的自己,她没有勇气面对父母亲人。

    镜子里的女人,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夫妻一场,到头来怎么净是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