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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长生局 第505章 盲女弦惊百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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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村的晨雾浸着柴火气。

    萧烈蹲在灶台前,小心翼翼拨弄火堆。昨夜那场暴雨像场荒诞的梦,唯有墙角腌菜坛上未干的水迹提醒他——坛子是真的,那个叫云烬的男人也是真的。

    “哥...”草席上传来细弱呼唤。萧雨撑着坐起,小脸虽苍白,烧却退尽了,“咱们在哪儿?”

    “神仙窝。”萧烈把烤热的杂粮饼塞进妹妹手里,目光扫过檐下。云烬正倚着门框打盹,破草帽盖着脸,鼾声轻得几不可闻。怎么看都是个寻常懒汉。

    村路尽头忽起骚动。

    “滚出去!丧门星!”

    “克死爹娘还不够,还想害死全村吗?!”

    七八个村民举着锄头扫帚,正将一个瘦小身影往村外驱赶。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盲女,洗得发白的粗布裙空荡荡挂在身上。她死死抱着一张旧木弓,枯黄弓弦绷得笔直,像张满的瘦月。

    “琴九丫头,听张伯一句劝,”一个跛脚老农拦在路中,烟锅敲得梆梆响,“你那弦不能响!上回响一声,村口王麻子家的牛就撞死了!再响,还不知要招来什么祸事!”

    盲女琴九抿着唇,枯瘦手指攥紧弓臂,骨节发白。她面向虚空,眼窝深陷处似有冷光:“弦自惊鸣...非我所愿。”声音清凌凌的,却像冰碴子刮过耳膜。

    “放屁!就是你那双鬼眼招灾!”李二婶叉腰唾骂,“生下来就看不见东西,倒能看见那些不干不净的!上个月你盯着我家猪圈说‘有黑气’,当天老母猪就生了一窝死胎!”

    人群哄然,锄头几乎戳到琴九鼻尖。

    萧烈皱眉欲上前,草帽下却飘来云烬睡意朦胧的声音:“那弦是柘蚕丝浸了尸油,弓臂是雷击桃木芯。”

    萧烈猛地顿住。

    云烬掀开草帽一角,露出半只似笑非笑的眼:“天生的‘通幽耳’,地缚灵听见她的心跳,就跟饿狗闻见肉骨头似的。”

    仿佛印证他的话,村口老槐树骤然无风自动!浓绿树冠里渗出丝丝缕缕黑气,凝成数十只半透明的人形,手脚反折着爬下树干。空气瞬间阴冷刺骨,连鸡鸣犬吠都死寂下去。

    “鬼...鬼啊!”李二婶尖叫瘫软。

    那些缚地灵嗅到生人血气,惨白脸上裂开黑洞洞的嘴,发出无声尖啸!村民如割麦子般成片昏厥,七窍渗出黑血。

    琴九突然动了。

    她旋身、挽弓、搭弦——弓上无箭,只有一根磨得发亮的棉线绷在桃木间。指尖勾弦轻颤,一声极低哑的嗡鸣荡开。

    “铮...”

    冲在最前的三只缚地灵身形骤僵,胸口裂开碗口大的洞!没有血,只有浓黑怨气嘶嘶逸散。

    “不够响。”云烬不知何时站到萧烈身旁,摇头,“《镇魂引》第三转该如裂帛,你这跟蚊子哼似的。”

    琴九咬破下唇,血珠滚落弓弦。她指法疾变,弓弦剧震!

    “铮——嗡!”

    凄厉弦音炸开!

    声波所及,地面尘土如浪翻涌。七八只缚地灵尖叫着炸成黑雾,剩余恶鬼却彻底癫狂,裹挟阴风直扑盲女!

    “弦太松。”云烬叹气,随手扯断晾衣绳上一截棉线。

    萧烈只觉眼前一花。

    云烬已站在琴九身后,枯瘦手指搭上她勾弦的手。

    “通幽耳该听这个——”

    他带着琴九的手指猛地一勾一捻!

    棉线在他指尖泛起温润玉色,嗡鸣声陡然拔高,清越如凤唳九天!

    “咻——锵!”

    一道凝若实质的月白光弧离弦而出,瞬间暴涨十丈!光弧过处,阴风倒卷,厉鬼如雪消融。老槐树上纠缠百年的怨气黑茧被齐根斩断,碎成漫天磷火飘散。

    晨曦刺破薄雾,照亮一地狼藉。

    琴九浑身脱力,木弓“哐当”坠地。她空洞的眼窝转向云烬方向,声音发颤:“您...您是谁?”

    云烬弯腰捡起木弓,指尖拂过弓弦。棉线在他手中温顺如丝绦,哪还有半点凶戾。

    “晒被子看天,弹棉花听风。”他把弓塞回琴九怀里,“弦松了得调,调不准——”他忽然转头,看向村西头那片乱葬岗,“就把招鬼的东西埋瓷实点。”

    萧烈顺着望去,头皮一炸!

    乱葬岗边缘,一方新立的无字碑正在晨光中渗出汩汩黑血,碑底泥土拱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挣扎欲出!

    张伯连滚爬爬扑来磕头:“神仙!求神仙救命!那碑下埋的是黑煞宗外门管事的侄儿,上月强占琴家田地,被琴九这丫头失手...”

    “埋浅了。”云烬打断他,不知从哪摸出把豁口铁锨扔给萧烈,“小子,干活。”

    他背着手往村西踱去,草鞋踩过晨露未干的草叶。

    “活人怕恶鬼,恶鬼怕恶人。”声音懒洋洋飘回来,“今天教你们个乖——当恶人,得恶到底。”

    琴九抱着弓,指甲深深掐进桃木臂。无字碑下的拱动越来越剧烈,土缝里已能看见森白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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