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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录星劫 第302章 凝露丹

    崇仁坊,吏部尚书府邸。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楼上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不安的光影。府内深处,密室之中,烛火摇曳不定。

    吏部尚书陈明远,一个年约五十、面容富态却此刻因惊惧和疯狂而扭曲的胖子,正死死攥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神经质地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完了…全完了!柳氏那个蠢妇!乌维国师明明说祭坛发动,万无一失!萧昭宁怎么会回来?!怎么会!”

    他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信纸上寥寥数语,正是太子李淮洲突然率军出现在京畿的消息。“废物!都是废物!”他歇斯底里地低吼,额头青筋暴跳,“北狱的大军呢?!说好的里应外合呢?!现在全城的兵权都被太子的人接管了!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密室角落里一个全身裹在灰袍里的身影,那是乌维派给他的联络人:“说话啊!国师还有什么后手?我们怎么办?!”

    灰袍人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阴冷:“国师自有安排。大人稍安勿躁,守住府邸,等待指令即可。府中死士护卫已尽数调动,地库密信也已备好销毁之物…”

    “等?还等个屁!”陈明远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冲到窗边,侧耳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寂静,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你听!外面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我感觉到了…杀气!是星阁!一定是萧昭宁那个贱人的星阁来了!”他猛地转身,脸上肌肉抽搐,眼神却爆发出一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咆哮:“怕什么!乌维国师神功无敌!北狱铁骑终将踏平这大盛河山!我陈明远就算死,也是北狱开国的功臣!你们等着——”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突兀地打断了他疯狂的嘶吼。

    陈明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狂怒和扭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

    一截染血的、冰冷的三尺青锋,如同毒蛇吐信,正正从他的心口位置透出!寒光闪闪的剑尖上,一滴粘稠的鲜血正缓缓滴落,砸在密室光洁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他甚至没能感觉到多少痛苦,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凉迅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灰袍人骇然失色,身体猛地弹起,腰间弯刀瞬间出鞘一半!但一道鬼魅般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时已如一片没有重量的阴影,紧贴在陈明远背后。那身影手腕一拧,长剑在陈明远胸腔内猛地一绞!

    “呃…”陈明远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抽气声,瞳孔骤然放大,所有的疯狂和恐惧都凝固在眼底深处。他肥胖的身体晃了晃,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轰然向前栽倒,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

    慕容恪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星陨剑的寒光在烛火下映着他冰冷的眼眸,剑身上竟未沾染一丝多余的血迹。他看都没看地上尚在抽搐的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灰袍人。

    灰袍人亡魂大冒,弯刀终于完全出鞘,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哨,同时身形暴退,试图撞开身后的暗门机关逃遁!这是向府中死士发出的警报!

    然而,他的呼哨声刚刚出口,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慕容恪动了。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真身已如瞬移般出现在灰袍人面前。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只有快!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罡,如同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刺灰袍人咽喉!剑锋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冻结。

    宗师境中期的全力一击,岂是寻常死士所能抵挡?

    灰袍人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他拼尽全力挥刀格挡,弯刀上腾起一层黯淡的灰黑色气芒,显然也是北狱的某种秘法。但在那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剑罡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

    “嗤啦!”

    刀断!剑罡毫不停滞地穿透了他仓促凝聚的护体罡气,精准无比地点在他的喉结之上!

    灰袍人身体猛地一僵,弯刀“哐当”坠地。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脖子,鲜血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指缝中疯狂喷涌而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睛死死瞪着慕容恪,充满了不甘和怨毒,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与陈明远的尸体倒在了一起。

    几乎在灰袍人倒下的同时,密室外传来了激烈的兵刃撞击声、短促的惨叫声以及重物倒地的闷响!显然,府中豢养的死士护卫已被惊动,与突入府中的星阁精锐交上了手。但那些抵抗的声音,在星阁缜密如网、冷酷高效的绞杀面前,显得如此杂乱而徒劳,迅速由密集转为稀疏,最终归于沉寂。

    慕容恪冷漠地扫视了一眼血腥弥漫的密室,目光落在地上一只尚未打开的、用火漆密封的厚重铁箱上。他手中剑光一闪,“锵”的一声脆响,精钢所铸的锁头应声而断。掀开箱盖,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卷宗、密信和几卷羊皮地图。他迅速翻检,目光停留在一份标注着“北狱国师府密函”的信封上,以及几卷绘制着京城乃至京畿布防细节的羊皮堪舆图上。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将最重要的几份卷宗和地图抽出收起。

    就在这时,一个星阁执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闪入密室,单膝跪地,语速极快:“阁主,府内所有抵抗力量已肃清,共诛杀死士护卫五十七人,擒拿府中主事、管家及陈明远家眷一百三十二口!地库已找到,内藏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兵器甲胄无数,另有一个寒玉匣,封存严密,尚未开启!”

    慕容恪眼中寒光一闪:“寒玉匣?带走!所有账册、信函、堪舆图,片纸不留!人犯押往诏狱!财物登记造册,封存待命!清理现场,撤!”

    “是!”执事领命,迅速退下。

    星阁的行动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来时如雷霆,去时如鬼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吏部尚书府便彻底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如同一个刚刚被打开的冰冷坟墓。府邸上空,无形的死亡阴云尚未散去。

    宫阙飞檐之上,寒风凛冽。萧昭宁闭着双眼,眉心微蹙,神仙境那磅礴浩瀚的精神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吏部尚书府的方向。府邸内爆发的短暂而激烈的抵抗气息,以及那些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快速熄灭的过程,清晰地映照在她的心湖之上。

    她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体内翻腾的气血被强行压制下去。一旁的萧承煜敏锐地察觉到了姐姐的虚弱,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玉瓶,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迅速递到她唇边:“阿姐,凝露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