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武士外传全14册 第32章 和解
当鸦羽和夜云一齐抬着失去意识的风皮赶回风族营地时，夜已经深了。若不是风皮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肚子上的那道伤还和其余的无数伤口一样滴血，鸦羽几乎要以为他的儿子真的牺牲了。
隼飞早已在巫医巢穴内为风皮搭了一个窝，并准备好了厚厚一沓蜘蛛网来止住他奔涌的血。鸦羽和夜云都无比焦虑地在巢穴入口外徘徊。
几名风族武士正在他们附近休整，有的在舔舐伤口，有的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但他们的伤势都没有风皮的那么致命。
当隼飞舔去风皮伤痕累累的皮毛上沾染的尘土时，仍在昏迷中的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鸦羽和夜云焦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挤进巢穴凑到了儿子的小窝旁边。
隼飞抬起头，眼神十分不悦。“你们应该出去等。”他说道，“我是不可能在不停地被你俩绊倒的同时治疗风皮的。”
鸦羽向后退去，但夜云仍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凝视着她无声无息的儿子。鸦羽轻轻地拱了拱她。“走吧。”他小声地说道，“让隼飞专心治疗他。”在一个心跳后，夜云跟着他走出了巫医巢穴，但还是留在入口附近张望。
隼飞平时说话从来没有这么不客气过，鸦羽想。也就是说，他一定非常担心风皮的伤情。他感到肚里像是多了一团沉重的、腐烂的鸦食。
我难道要在刚刚与风皮和解的下一刻就失去他吗？
鸦羽回想起来，当风皮还是育婴室里的幼崽时，风族营地里暴发了一场白咳症，而小风皮的白咳症更是恶化成了最为致命的绿咳症。当时，鸦羽也曾整晚整晚地失眠，只想抱住那只弱小的幼崽，就好像他的爱与关怀能够治愈儿子的疾病一样。当第二天清晨小风皮醒来、绿咳症几乎痊愈时，鸦羽从未体验过比那更强烈的欣喜与欣慰。
我不该忘记这些，从前，我也曾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不该总这样怀疑我自己。
在鸦羽和夜云等候的同时，石楠尾也一瘸一拐地挪到了他们身边。“风皮怎么样了？”她用焦虑的眼神看着鸦羽，询问道。
鸦羽唯一的回应是摇了摇头。夜云替他做出了回答：“不太好。”
石楠尾伸缩着爪子抓挠地面，她的脑袋和尾巴也都耷拉了下去。鸦羽意识到夜云投来了询问的眼神，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风皮真的很幸运，他能与石楠尾这样优秀的武士在一起，真的是很幸运，她是那样忠诚，无论对他还是对风族。
夜云伸出尾巴拂过石楠尾身侧。“隼飞会尽全力救他。”她说道，“接下来我们只能静待星族会将他的脚爪引向何方了。”
石楠尾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安静地加入了等待的行列。
就在鸦羽开始感到他再也无法多忍耐哪怕一个心跳时，隼飞终于起身走出了巫医巢穴。“风皮的伤相当重。”他说道。
可以说点儿我们不知道的吗？
鸦羽烦躁地想。
“那他能好起来吗？”夜云追问。
良久之后，隼飞才点了点头说：“他需要休养很久，但应该会有好转的。”
夜云松了一口气：“感谢星族！”
“如果你们想的话，”巫医继续说道，“你们中的一个今晚可以留下来陪他，这样等他恢复意识时就能看到你们了。这样，我也方便去给其他的猫疗伤。”
鸦羽瞥了夜云一眼。他很愿意陪伴儿子度过这一晚，但风皮醒来时肯定更盼望看到夜云而不是他。
然而，不等他俩答话，石楠尾就急切地走上前来说：“我留下来陪他。”她也看了看夜云，然后尴尬地低下了头。“当然，您要留下也没问题。”她补充道。
鸦羽估计夜云会拒绝石楠尾的自荐，毕竟她一直都对风皮有着旺盛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从她愠怒颤抖的胡须中可以看出，她显然在与责怪石楠尾的冲动作斗争，但最终夜云竟退了一步，并瞟了鸦羽一眼。鸦羽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对夜云而言，想让她对风皮放手究竟有多难。
最终，夜云满意地咕噜了一声，甩甩尾巴示意石楠尾到巫医巢穴里去。在石楠尾消失在入口中后，黑毛武士和鸦羽一起接受了隼飞的检查，并敷上预防感染的山萝卜膏。
“你们的伤口状态良好。”巫医说道，“去睡一觉吧，我明早会再来检查的。”
鸦羽已经太疲惫了，他完全无法抗议巫医的要求。他径直走向了武士巢穴，负伤的痛苦和对风皮的牵挂都无法阻止他沉入睡眠。他几乎还没合眼就睡着了。
当一只爪子戳上他的肩膀将他叫醒时，鸦羽感觉他只睡了片刻而已。他睁开双眼，意识到荒原已经迎来了日出，而且夜云正站在他面前。
“你以为你是谁，睡鼠吗？”她质问，“过来看看风皮怎么样了！”
鸦羽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走向了巫医巢穴，并努力无视肚子里翻腾的忧惧——他不知道他将会迎来怎样的结果。当他们走近后，风皮的声音令鸦羽松了一大口气。听起来他已不再虚弱，也不再痛苦。
鸦羽和夜云并排走进巫医巢穴，发现隼飞并不在场。风皮已经在他的小窝里坐起了身，石楠尾则蜷在他的身旁。
鸦羽清了清嗓子，风皮闻声立即扭头向巫医巢穴入口看过来，石楠尾也后退了一步，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扩大少许。
“早上好。”夜云说道，“风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每只领地里的白鼬都在我身上啃了一口。”风皮挖苦地回答，“但我会好起来的。”
“风族和雷族会组织一支队伍去地道里确认白鼬已经彻底离开。”夜云继续说道，“石楠尾，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替你留下来陪护风皮。”
“噢，要是兔泉选了你的话，我也很愿意留下来的！”石楠尾立即回答。
我看出来了，鸦羽暗想。他和夜云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第二天一早，鸦羽就跟着巡逻队一起进入了昏暗的地道，他们的队伍里还有夜云、狮焰和云尾，而领队的是兔泉。白鼬的臭气刺激得鸦羽皱起了鼻子。
要是无法摆脱这种味道，我一定会吐出来的， 他想， 它一直 渗到了我的皮毛里……我在接下来几个月里都离不开这股臭味 了！这里一定还有白鼬，发现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找到了大量证明白鼬群曾在此生活的证据：堆满腐烂猎物的洞穴，以及用草和蕨叶堆成的窝。但地道里没有任何白鼬回归的迹象。 在巡逻的全过程中，队伍里的狮焰都牢牢占据着鸦羽的大半心神。他的眼神总是向雷族武士的方向飘移。在尝试了数次之后，鸦羽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与狮焰并排同行的机会。 “我有话想和你说。”他对身旁的雷族猫说道。 狮焰偏过头，略带怀疑地瞟了风皮一眼。他的金色皮毛被扯破了几绺，露出其下的抓痕，一条前腿也有一点儿瘸，但他仍是那名强大的雷族武士，仍是那个鸦羽几乎不敢相认的儿子。 “好吧。”最终，狮焰说道。他放慢脚步，让自己和鸦羽落到队尾。“风皮怎么样了？”他犹豫地问了一句。 “他会康复的。”鸦羽回答。当狮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后，他狼狈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他早就想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地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对不起，当初我发现你们是我的孩子的时候，我拒绝了你们。我要为我说的‘我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谎言’道歉，要是我早知道……”他的话哽住了，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梳理思路。狮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要是我在你们还是幼崽、还需要父亲的时候早些知道真相就好了，那样的话，现在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我不是在找借口，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当时的所作所为。” 狮焰沉默了良久才做出回答，他的琥珀色眼瞳在昏暗的地道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想要质问鸦羽为何偏偏在这时有心来和他对话。“这都无所谓了。”最终，他说道，“当我发现你和叶池才是我的父母时，我已经是一名成年的武士，我不需要‘被你承认的儿子’这种身份。黑莓星才是我唯一认可的父亲，而且他是一只伟大的猫。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永远是我的父亲。” 鸦羽点点头，狮焰的拒绝刺痛了他。他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勇气，但他同样也接受现实：他无法控制儿子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我看， 鸦羽想， 狮焰和松鸦羽是注定会恨我 一辈子了…… “我不生你的气。”然而，狮焰又补充了一句，“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很高兴我们有了现在的结局。” 鸦羽松了一小口气，再次低下头接受了现实。他伸出尾巴想要拍拍狮焰的肩膀，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在把话说开之后达成的和解共识已经来之不易。 我必须学着去接受现在的结果。 鸦羽心中的某一区域还在为可能存在的其他结果悲叹，但总体而言，他还是十分欣慰的。他和狮焰终于对彼此多了一些理解。这简直就像久旱之后的甘霖。 一瞬间，鸦羽开始遐想倘若他和叶池真的从未返回族群，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也许他们真的能找到一片天地，过上幸福的生活，还有狮焰、松鸦羽、冬青叶甚至更多子女的陪伴。但他在第一时间抛弃了脑海中的这场幻梦。如果他和叶池能共同抚养这窝孩子长大，他们三个的性格一定会与现在大不相同，但到最后叶池对雷族的爱一定会驱使她重新响应身为巫医的使命召唤。认清真相是痛苦的，但他们如今的下场早已命中注定。能够得到狮焰的原谅已经足以让鸦羽愧不敢当了。 在离开地道时，鸦羽和狮焰追上了其余的探查小队成员。在黑暗中摸索了这么久之后，炫目的阳光刺得他们直眨眼睛。领头的兔泉快步跑到了一星面前。 “地道里再也没有白鼬了。”他汇报道。 “那我们也该离开了。”松鼠飞接过话头，并挥动她蓬松的尾巴召集起雷族的猫，“如果再遇到问题，请务必告知我们。” “我相信不会再有问题了。”一星说道，郑重地低下了头，“白鼬群已经完全离开了，没有雷族的帮助，风族是不可能独自完成这一任务的。请代我向黑莓星转达风族的谢意。” 松鼠飞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愿星族照亮你们的路途。” “也祝愿你们。”一星回答。 鸦羽目送着松鼠飞带领雷族众猫走向边界，温暖的快意充斥着他的胸膛。风族和雷族终于联手合作了，而且在未来，他们也很有希望互相扶持。在雷族猫离开后，他捕捉到了夜云的眼神，并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欣然的平静。 长久以来，她一直都对雷族怀揣着怒火与鄙夷，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和雷族猫吵架或是斥责他们多管闲事的机会。直到此刻，鸦羽才终于意识到夜云的情绪化和自己的行为脱不开干系。 对她而言，这一定很难受， 鸦羽一边和其他风族猫返回营地一边想， 毕竟她知道我的心很久以来都牵挂在边界之外的猫身 上。从现在起，夜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满腔怒火了。未来，族群终将学会和平共处。
隼飞早已在巫医巢穴内为风皮搭了一个窝，并准备好了厚厚一沓蜘蛛网来止住他奔涌的血。鸦羽和夜云都无比焦虑地在巢穴入口外徘徊。
几名风族武士正在他们附近休整，有的在舔舐伤口，有的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但他们的伤势都没有风皮的那么致命。
当隼飞舔去风皮伤痕累累的皮毛上沾染的尘土时，仍在昏迷中的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鸦羽和夜云焦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挤进巢穴凑到了儿子的小窝旁边。
隼飞抬起头，眼神十分不悦。“你们应该出去等。”他说道，“我是不可能在不停地被你俩绊倒的同时治疗风皮的。”
鸦羽向后退去，但夜云仍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凝视着她无声无息的儿子。鸦羽轻轻地拱了拱她。“走吧。”他小声地说道，“让隼飞专心治疗他。”在一个心跳后，夜云跟着他走出了巫医巢穴，但还是留在入口附近张望。
隼飞平时说话从来没有这么不客气过，鸦羽想。也就是说，他一定非常担心风皮的伤情。他感到肚里像是多了一团沉重的、腐烂的鸦食。
我难道要在刚刚与风皮和解的下一刻就失去他吗？
鸦羽回想起来，当风皮还是育婴室里的幼崽时，风族营地里暴发了一场白咳症，而小风皮的白咳症更是恶化成了最为致命的绿咳症。当时，鸦羽也曾整晚整晚地失眠，只想抱住那只弱小的幼崽，就好像他的爱与关怀能够治愈儿子的疾病一样。当第二天清晨小风皮醒来、绿咳症几乎痊愈时，鸦羽从未体验过比那更强烈的欣喜与欣慰。
我不该忘记这些，从前，我也曾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不该总这样怀疑我自己。
在鸦羽和夜云等候的同时，石楠尾也一瘸一拐地挪到了他们身边。“风皮怎么样了？”她用焦虑的眼神看着鸦羽，询问道。
鸦羽唯一的回应是摇了摇头。夜云替他做出了回答：“不太好。”
石楠尾伸缩着爪子抓挠地面，她的脑袋和尾巴也都耷拉了下去。鸦羽意识到夜云投来了询问的眼神，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风皮真的很幸运，他能与石楠尾这样优秀的武士在一起，真的是很幸运，她是那样忠诚，无论对他还是对风族。
夜云伸出尾巴拂过石楠尾身侧。“隼飞会尽全力救他。”她说道，“接下来我们只能静待星族会将他的脚爪引向何方了。”
石楠尾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安静地加入了等待的行列。
就在鸦羽开始感到他再也无法多忍耐哪怕一个心跳时，隼飞终于起身走出了巫医巢穴。“风皮的伤相当重。”他说道。
可以说点儿我们不知道的吗？
鸦羽烦躁地想。
“那他能好起来吗？”夜云追问。
良久之后，隼飞才点了点头说：“他需要休养很久，但应该会有好转的。”
夜云松了一口气：“感谢星族！”
“如果你们想的话，”巫医继续说道，“你们中的一个今晚可以留下来陪他，这样等他恢复意识时就能看到你们了。这样，我也方便去给其他的猫疗伤。”
鸦羽瞥了夜云一眼。他很愿意陪伴儿子度过这一晚，但风皮醒来时肯定更盼望看到夜云而不是他。
然而，不等他俩答话，石楠尾就急切地走上前来说：“我留下来陪他。”她也看了看夜云，然后尴尬地低下了头。“当然，您要留下也没问题。”她补充道。
鸦羽估计夜云会拒绝石楠尾的自荐，毕竟她一直都对风皮有着旺盛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从她愠怒颤抖的胡须中可以看出，她显然在与责怪石楠尾的冲动作斗争，但最终夜云竟退了一步，并瞟了鸦羽一眼。鸦羽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对夜云而言，想让她对风皮放手究竟有多难。
最终，夜云满意地咕噜了一声，甩甩尾巴示意石楠尾到巫医巢穴里去。在石楠尾消失在入口中后，黑毛武士和鸦羽一起接受了隼飞的检查，并敷上预防感染的山萝卜膏。
“你们的伤口状态良好。”巫医说道，“去睡一觉吧，我明早会再来检查的。”
鸦羽已经太疲惫了，他完全无法抗议巫医的要求。他径直走向了武士巢穴，负伤的痛苦和对风皮的牵挂都无法阻止他沉入睡眠。他几乎还没合眼就睡着了。
当一只爪子戳上他的肩膀将他叫醒时，鸦羽感觉他只睡了片刻而已。他睁开双眼，意识到荒原已经迎来了日出，而且夜云正站在他面前。
“你以为你是谁，睡鼠吗？”她质问，“过来看看风皮怎么样了！”
鸦羽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走向了巫医巢穴，并努力无视肚子里翻腾的忧惧——他不知道他将会迎来怎样的结果。当他们走近后，风皮的声音令鸦羽松了一大口气。听起来他已不再虚弱，也不再痛苦。
鸦羽和夜云并排走进巫医巢穴，发现隼飞并不在场。风皮已经在他的小窝里坐起了身，石楠尾则蜷在他的身旁。
鸦羽清了清嗓子，风皮闻声立即扭头向巫医巢穴入口看过来，石楠尾也后退了一步，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扩大少许。
“早上好。”夜云说道，“风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每只领地里的白鼬都在我身上啃了一口。”风皮挖苦地回答，“但我会好起来的。”
“风族和雷族会组织一支队伍去地道里确认白鼬已经彻底离开。”夜云继续说道，“石楠尾，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替你留下来陪护风皮。”
“噢，要是兔泉选了你的话，我也很愿意留下来的！”石楠尾立即回答。
我看出来了，鸦羽暗想。他和夜云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第二天一早，鸦羽就跟着巡逻队一起进入了昏暗的地道，他们的队伍里还有夜云、狮焰和云尾，而领队的是兔泉。白鼬的臭气刺激得鸦羽皱起了鼻子。
要是无法摆脱这种味道，我一定会吐出来的， 他想， 它一直 渗到了我的皮毛里……我在接下来几个月里都离不开这股臭味 了！这里一定还有白鼬，发现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找到了大量证明白鼬群曾在此生活的证据：堆满腐烂猎物的洞穴，以及用草和蕨叶堆成的窝。但地道里没有任何白鼬回归的迹象。 在巡逻的全过程中，队伍里的狮焰都牢牢占据着鸦羽的大半心神。他的眼神总是向雷族武士的方向飘移。在尝试了数次之后，鸦羽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与狮焰并排同行的机会。 “我有话想和你说。”他对身旁的雷族猫说道。 狮焰偏过头，略带怀疑地瞟了风皮一眼。他的金色皮毛被扯破了几绺，露出其下的抓痕，一条前腿也有一点儿瘸，但他仍是那名强大的雷族武士，仍是那个鸦羽几乎不敢相认的儿子。 “好吧。”最终，狮焰说道。他放慢脚步，让自己和鸦羽落到队尾。“风皮怎么样了？”他犹豫地问了一句。 “他会康复的。”鸦羽回答。当狮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后，他狼狈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他早就想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地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对不起，当初我发现你们是我的孩子的时候，我拒绝了你们。我要为我说的‘我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谎言’道歉，要是我早知道……”他的话哽住了，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梳理思路。狮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要是我在你们还是幼崽、还需要父亲的时候早些知道真相就好了，那样的话，现在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我不是在找借口，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当时的所作所为。” 狮焰沉默了良久才做出回答，他的琥珀色眼瞳在昏暗的地道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想要质问鸦羽为何偏偏在这时有心来和他对话。“这都无所谓了。”最终，他说道，“当我发现你和叶池才是我的父母时，我已经是一名成年的武士，我不需要‘被你承认的儿子’这种身份。黑莓星才是我唯一认可的父亲，而且他是一只伟大的猫。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永远是我的父亲。” 鸦羽点点头，狮焰的拒绝刺痛了他。他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勇气，但他同样也接受现实：他无法控制儿子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我看， 鸦羽想， 狮焰和松鸦羽是注定会恨我 一辈子了…… “我不生你的气。”然而，狮焰又补充了一句，“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很高兴我们有了现在的结局。” 鸦羽松了一小口气，再次低下头接受了现实。他伸出尾巴想要拍拍狮焰的肩膀，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在把话说开之后达成的和解共识已经来之不易。 我必须学着去接受现在的结果。 鸦羽心中的某一区域还在为可能存在的其他结果悲叹，但总体而言，他还是十分欣慰的。他和狮焰终于对彼此多了一些理解。这简直就像久旱之后的甘霖。 一瞬间，鸦羽开始遐想倘若他和叶池真的从未返回族群，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也许他们真的能找到一片天地，过上幸福的生活，还有狮焰、松鸦羽、冬青叶甚至更多子女的陪伴。但他在第一时间抛弃了脑海中的这场幻梦。如果他和叶池能共同抚养这窝孩子长大，他们三个的性格一定会与现在大不相同，但到最后叶池对雷族的爱一定会驱使她重新响应身为巫医的使命召唤。认清真相是痛苦的，但他们如今的下场早已命中注定。能够得到狮焰的原谅已经足以让鸦羽愧不敢当了。 在离开地道时，鸦羽和狮焰追上了其余的探查小队成员。在黑暗中摸索了这么久之后，炫目的阳光刺得他们直眨眼睛。领头的兔泉快步跑到了一星面前。 “地道里再也没有白鼬了。”他汇报道。 “那我们也该离开了。”松鼠飞接过话头，并挥动她蓬松的尾巴召集起雷族的猫，“如果再遇到问题，请务必告知我们。” “我相信不会再有问题了。”一星说道，郑重地低下了头，“白鼬群已经完全离开了，没有雷族的帮助，风族是不可能独自完成这一任务的。请代我向黑莓星转达风族的谢意。” 松鼠飞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愿星族照亮你们的路途。” “也祝愿你们。”一星回答。 鸦羽目送着松鼠飞带领雷族众猫走向边界，温暖的快意充斥着他的胸膛。风族和雷族终于联手合作了，而且在未来，他们也很有希望互相扶持。在雷族猫离开后，他捕捉到了夜云的眼神，并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欣然的平静。 长久以来，她一直都对雷族怀揣着怒火与鄙夷，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和雷族猫吵架或是斥责他们多管闲事的机会。直到此刻，鸦羽才终于意识到夜云的情绪化和自己的行为脱不开干系。 对她而言，这一定很难受， 鸦羽一边和其他风族猫返回营地一边想， 毕竟她知道我的心很久以来都牵挂在边界之外的猫身 上。从现在起，夜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满腔怒火了。未来，族群终将学会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