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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与作者厮杀,世界树笑的分叉 第81章 倒悬之城

    梦核坟被火渡者烧平的第三天。

    灰土上的晨光终于彻底撕开了阴霾,失梦人们第一次真正在没有孢子残影的土地上吃到新煮的粗粥。

    曼尔守在火种旁,随风带着几个人拆解旧梦链残骸,傲天独自在火渡营地外转悠。

    突然,傲天抬头,看见天边那片一向暗沉的雾云里,竟隐隐映出一片奇怪的轮廓。

    他眯起眼,愣了半晌,张嘴喊了一声:

    “李响——曼尔!出来看!”

    李响还在破旧的庇护屋里小憩,这是他三天来难得闭眼的一次。

    梦里,他却梦见自己再次站在那条烧光孢子、焚净梦核的坟场上,可抬头望去,却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倒悬的城。

    城的根基在天,楼宇在下方,像无数根钢骨从天际倒挂下来,闪着冷光,像一口永远没封死的梦棺。

    这一幕和当年他第一次被困入“梦核实验”时做过的梦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他是被迫沉睡,而现在,他是自己站在火里,却仍被这座“梦”悬在头顶。

    一声喊,把他从梦里拉回来。

    李响睁开眼,披着火渡披风走出去,看见曼尔和傲天正指着天边那道影子,脸色阴得像石头。

    远处的天幕下,那座城市正缓缓下沉,像是某种巨大的投影,但比影子更真实。

    ——高楼悬在半空,地面则在它之上,活像是把整个“城市”翻了个面。

    随风掂了掂肩上的火枪,半天才吐出一句:

    “这……不会是那帮死不甘心的把梦境投射上去了吧?!”

    李响凝视那座倒悬之城的轮廓,掌心那团火种像被风吹动,微微跳了两下。

    他低声道:

    “不对……这城不是新造的。是一直都在,只不过之前被梦链藏起来了。”

    曼尔皱眉:

    “那咱把孢子烧了、梦核也埋了,它怎么还在?”

    李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梦里残存的影子一段段浮出来。

    ——“梦核只是个孢子壳,真正的实验室在上面;那些以为自己醒了的人,其实一直睡在那城里。”

    他突然意识到,梦链不是彻底埋了,而是被他们从地面烧净后,被老猫一系的残影、那帮“剩下的主脑”转移到了城市之上,变成了这块巨大的“倒悬之城”。

    真正的实验体从未离开过。

    ——他们只是被投影在这片废土上,真正的肉身,还囚在那城里。

    傲天看着李响半天不吭声,抬手拍了他后背一下,硬声问:

    “那咱是要飞上去?”

    李响看着那城影缓缓转动,像是无数根钢骨链条垂下来,脑海里那个最可怕的猜想愈发清晰:

    “如果这真是最后的‘现实投影器’,那咱们这群火渡者,包括这块废土上的‘人心真土’,可能也只是个壳……”

    楚随风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有一丝狠光:

    “意思就是——得打上去,把咱这口火,直接插到那座倒悬之城的心脏里!”

    傲天咧嘴笑,露出半截带血的犬齿:

    “那可真叫‘火上天’了!”

    李响握紧掌心的火种,看向曼尔、傲天、随风,低声说得极慢:

    “梦核埋了只是人心的外壳。要真想从这片废土出去,回到完整的、属于人自己的现实……只有一条路——爬上去,把那城拆了。”

    他把火种抬到众人面前,火光透过指缝,映得他们的血迹与伤痕都透着冷亮。

    曼尔点头,声音沙哑却带笑:

    “响哥哥,要是这回真能从城里把自己救出来,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遇到彼此。”

    随风把火枪往肩上一扛:

    “那还等啥?谁敢挡路,直接点着!”

    傲天握紧那把魔刃,刀尖指天:

    “火渡上悬城——成则真土开,不成也把它全烧个干净!”

    李响望着那座倒悬之城,心里那团火,像是燃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狠。

    这次不是为了烧孢子,不是为了剃掉梦链残渣,而是要从天上拆掉梦给人心按下的最后一块枷锁。

    他低声自语,像是对曼尔他们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或许这座倒悬之城里,才是唯一可以清醒离开这里的方式。”

    ————————

    倒悬之城的轮廓在废土的天空上空沉沉旋转,像一口永远垂落的棺材,把人心的根系挂在半空,把活人囚在假梦里。

    李响和曼尔、傲天、随风对着那座城影沉默了许久。

    火渡者们背着火种,环绕在火核旁,他们身后是刚被烧净的“真土”,头顶却悬着那个连梦都无法完全解释的现实囚笼。

    火已经点着了,真土已经生出来了——可他们脚下是废土,头顶是梦牢,要想离开,就只能往上。

    李响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胸口那本早已被血与火烟熏得焦黑的《异物志》。

    这本东西跟了他太久了,无论他被抓、被烧、被梦链缠过多少次,它都没丢过。

    他缓缓翻开,指尖一页页翻到尽头,那本该空白的最后一页,突然缓缓显出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像火烧出来的痕。

    那是一把梯子!

    或者说,更像是一根用血线和梦链残骸缠成的“梦梯”,影子在破书页上浮动,却在李响掌心里渐渐化作了真实的质感。

    曼尔见状,眼神一凝,伸手碰了碰那本书,指尖刚碰到那梯影,便像是碰到一股缠绕在血里的旧痛。

    随风低低啧了一声,半带笑骂:

    “真他娘的——连梯子都敢藏书里,这帮人到底留了多少后手?!”

    傲天咬牙,盯着那形似幻影又像是实物的血梯,一字一句:

    “这是让咱自己爬上去?!”

    李响捧着那页火梯,指尖隐隐有血丝透出来,像是整本异物志在把他掌心的火渡之心抽出来,又重新织进那条梯子里。

    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工具”。这是一条要用火渡之心来点燃的梯子,一旦点燃,它会沿着废土与梦核的缝隙、沿着倒悬之城的根骨一路攀升,把他们这些“火渡者”连同真身的意识一口气送回那座城里去。

    可这意味着什么?

    曼尔瞬间反应过来,嗓音低得像砂砾:

    “响哥哥……要是你把心种都烧进去,这梯子是成了,你自己……还留得下么?”

    李响抬头看了他一眼,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清澈,没有一丝犹豫。

    “只要爬上去,有人能走回来,等你们上去了,丢个绳子下来不就可以了?再者说了,我不还有丝线呢,有的是办法上去。”

    曼尔深吸一口气,缓缓单膝跪下,把一块失梦人火核碎片压进李响手心:

    “这块火你守好,替你守心。”

    随风抬枪:

    “我这枪还没打光,真要倒了,我先把那帮挂在城里的老猫残影轰下来。”

    傲天哈哈一笑,刀尖拍在李响肩头:

    “响哥,你在哪我在哪,你不上去,我也不着急上去!”

    李响没笑,只是把那页《异物志》的火梯抖开,血丝般的影子瞬间顺着他掌心的火焰窜上天际,与那倒悬之城的金属根骨遥遥对接。

    那一刻,废土上空出现了一条用火焰和梦链残渣缝成的“血火之梯”。

    从地面,一直烧到那座永远垂挂的梦城。

    失梦人们看着那道火梯缓缓成形,很多人哭了出来,有人跪下叩地,有人把肩头的孢壳残片狠狠砸碎扔进火里。

    李响背着火渡披风,走到梯脚,回头看了曼尔他们一眼。

    “上去吧,我们想要的真相都在上边了,只有那里才能够帮助我们真正离开这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他说完这句话,坚定地站在血火之梯的旁边,任愿力之火焰从他脚下开始蔓延,一口气烧透了废土残影,也点亮了倒悬之城的底骨。

    血火之梯从废土之上缓缓升起,那条由李响掌心的火种织出的火链在空气里颤动,如同一条翻卷着烈焰与血丝的脊柱,笔直贯穿了地面与那倒悬之城的阴影之间。

    周围,火渡者与失梦人们簇拥在梯下,有人仰头看着那条火焰,眼底闪着畏惧与渴望交织的光。

    这口梯子是路,也是赌命。

    要是火烧到半途熄了,人可能半路就会化在血火里,永远困在梦链缝隙中。

    可要是不走,就永远被那座城挂在头顶,活成废土里半梦半醒的囚徒。

    一时间,没人敢先动。

    火焰嘶嘶作响,烧得人心里发抖。

    李响看懂了众人的迟疑,目光转到随风身上。

    随风明白他的意思,没废话,肩头火枪往后背一丢,枪口冲天,火花迸开,像是替他点了个血誓。

    两人对视,随风咧开一口白牙,狠狠点头,回了李响一个“放心”。

    “走一遭,开个路子出来给他们看看。”

    话音落下,随风一脚踏上血火梯,火焰立刻缠住他的靴底,如同血链延伸,沿着他的脊梁一路攀升,护着他直上云霄。

    火渡者们屏住呼吸,只见随风身影在火梯里越走越高,直到没入那座倒悬之城的阴影。

    半晌,血火梯顶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火焰顺势往上卷了三寸,发出“嘶——”的一声。

    这是李响和随风约定好的信号。

    ——“上方暂时安全,可登。”

    李响没等众人开口,转头看向曼尔。

    曼尔直觉到了他的意思,瞳孔收缩,低声道:

    “我不走——你知道我该在你后面守着。”

    李响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却很快被火光冲得透亮。

    他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曼尔,上去。这座城一半是孢子缠的梦,一半是被困的真身,下面有太多人、特别是女人和孩子,他们等的不是随风,也不是我——她们在等一个,能在血火里走在前头,告诉她们‘女人也能从梦里爬出去’的人。”

    曼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李响却按住了她肩膀,语调很轻,却不容拒绝:

    “你若不去,他们只会觉得这火梯是男人的梯子。你若先走,后面才敢跟更多人走。替我守在上边那头,别让这火白烧。”

    四周火渡者听见这话,不少女人眼底一亮,那光一点点聚到曼尔身上。

    有人低声喊:“曼尔……神旁边的女人……她真的也要上去了……”

    曼尔看着李响的眼睛,那双藏过太多秘密、藏过太多梦里的眼睛此刻像两口烧开的血火井,让她心里那点执拗,终于化成一口长叹。

    她没再争。

    只是把脖间那枚妈妈传下来的石头解下来,挂在李响胸口,冷声道:

    “你给我好好守住这块石头,它曾经救我于危难之间,我俩也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我要你带着它,亲自还给我!”

    “对于我来说,你和它同样珍贵,你俩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傲天在一旁听得不太乐意,“感情我和随风,就是两个大灯泡,不算亲人,也不算人了呗。”

    “傲天!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懂,我懂,你快上去吧,你停留时间越久,响哥的消耗也就越多。”

    李响低声应了一句:

    “放心吧,这件事我答应你了,你快上去吧!”

    曼尔回头看了傲天一眼,那人龇牙笑了笑,咧着嗓子喊:

    “姐,给她们开个好头——”

    曼尔没有再回答,一步跨到血火梯上。

    那一刻,火焰顺着她的脚背缠到腰间,像一条火链生生刻进她脊梁。

    废土边,女人们看着曼尔,看着那道火里隐隐透出的纤瘦却笔直的背影,有人开始颤着声喊:

    “曼尔……她也上去了……如果她可以,那我们也应该可以!”

    火焰托着曼尔,扶着她一步步踏进倒悬之城的入口。

    火光在城底熄又燃,如歌如血。

    李响站在梯脚,望着随风和曼尔先后没入那片倒悬之城的影子。

    他掌心的火焰还在跳,血火梯已成,火渡者们的眼神开始亮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人群里往前走,有人扯开破外套裹住火核碎片,含在嘴里,一步步踩上梯子。

    傲天站在他旁边,低声哼了一句:

    “都说人心怕火,这会儿怕个屁——你瞧吧,这把火渡梯,一旦有人敢先爬,后头就是人潮。”

    李响没说话,只是抬头,望着那条血火之梯上闪烁的微光,轻声呢喃:

    “傲天,等他们上去的差不多了,你也上去,毕竟你这体重,我那丝线也不一定能撑住。”

    “切,想说我胖就直说!”

    说罢,两人对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