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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谋冢 第11章 血染承嗣礼三

    议事厅内外,死亡阴影如冰霜般瞬间冻结了空气!淬毒的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盖过了所有惊呼!议事厅内众人面无人色,龚统政目眦欲裂,鬼叟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声清越如凤鸣的刀吟响起!阿月的身影如同融入光线的魅影,瞬间拔地而起!她并未冲向箭雨,而是直扑议事厅侧面——那座被钉死的小姐楼!手中“穆月”漆黑的刀身在阳光下竟不反光,带着柔韧至极的弧度,精准无比地劈向二楼一扇色彩最为艳丽、镶嵌着红蓝琉璃的彩窗!

    “哗啦——!”

    琉璃彩窗应声而碎!无数七彩的碎片如同星辰般飞溅!

    正午炽烈的阳光失去阻挡,化作一道粗壮的光柱,如同神罚般直射入昏暗的议事厅前庭!光柱落点,恰好是那半副銮驾仪仗的核心位置!

    几乎是同时!

    阿月左手一扬,从怀中掏出那面在禁地发现的黄铜圆镜!镜面借着破碎彩窗透入的七彩天光,被精准地调整角度!

    “唰——!”

    一道凝聚了日光精华、刺目欲盲的炽白光束,如同闪电般从铜镜中反射而出!光束并非攻击弩箭,而是横扫过那些隐藏在“木偶”士兵身体内的弩手观察孔!

    “啊!我的眼睛!”

    “看不见了!”

    惨叫声瞬间从銮驾内部响起!强光直射观察孔,瞬间致盲了操控弩机的死士!原本精准覆盖的致命箭雨,顿时出现了混乱和偏移!

    “好机会!” 东野轩怒吼如雷,早已蓄势待发的他如同出闸猛虎!他并未躲避零星射来的乱箭(箭矢叮当射在特制臂甲上),而是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手中那柄寒气森森的武士刀“青霜”!刀光如匹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狠狠劈向銮驾基座下方几根最粗的、绷紧到极致的牵引机括绳索!

    “崩!崩!崩!”

    坚韧的牛筋混绞钢索在“青霜”的锋芒下应声而断!失去了动力源的銮驾内部,密集的机簧绷紧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巨兽!后续的弩箭卡死在发射槽内,这场毁灭性的箭雨风暴,在爆发的顶点被硬生生扼杀!

    弩阵威胁解除,但危机并未结束!龚绥见最后杀招被破,状若疯魔,竟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玉哨笛,欲吹响召唤更邪异之物!

    “龚绥!你的戏码该落幕了!” 慕婉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龚绥侧前方,手中托着那个镶金珐琅胭脂盒,里面是蠕动着的、因暴露在阳光下而焦躁不安的尸蛊虫卵粉末。她眼神冰冷,带着医者审判的威严,手腕猛地一扬!

    “你不是喜欢用这阴毒之物伺候你的父亲吗?那便让它…也尝尝你的血肉滋味!此物嗜血,尤嗜亲缘之血!你既喂它吃了老土司的喉骨,今日,便让它送你一程,去见祖灵谢罪吧!”

    莹白色的虫粉如同死亡的雾霭,精准地笼罩了龚绥的面门!他惊恐地想要闭气,却已吸入不少!粉末接触皮肤的瞬间,如同活物般向毛孔钻去!龚绥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和喉咙,仿佛有无数小虫在里面啃噬钻营!这正是尸蛊幼虫感受到同源精血气息后的疯狂反噬!

    趁着龚绥被尸蛊折磨、满地翻滚,鬼叟脸色剧变欲逃之际,穆之已大步走上公堂主位。他身后,是悬挂着象征土司无上权威的“南极冠冕”巨匾。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穆之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却显然已被拆阅过的信函——正是他之前以勘查为名,在龚绶书房隐秘暗格中找到的土司亲笔遗书!

    他当众展开信笺,朗声宣读,声音清晰有力,字字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黔陵宣慰使龚绶亲笔:吾自知天命不久,然忧心难安。庶子绥,其母德格氏(影射德格土司争袭案),心性阴鸷,常怀不轨。昔年携《傀儡》邪书入府,更暗习苗巫诡术。吾察其行,竟效‘五千两买凶’之故智(凉山阿都土司案原型),勾结外藩,图谋大位!此等逆子,断不可承我宗祧,遗祸南疆!”

    穆之顿了顿,目光扫过惊呆的龚统政和面如死灰的鬼叟,继续念道:

    “嫡子统政,虽性情刚烈,然忠勇可嘉,心向王化。今特传位于统政!命其袭位之后,即刻上表朝廷,恳请‘改土归流’,去宣慰使之号,效忠新朝,永为藩屏!以此赎吾教子无方之罪,亦保我龚氏一门血脉不绝!切切此令!”

    遗诏内容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揭穿了龚绥母子勾结德格旧部(其母家族)、妄图复刻“买凶弑主”旧案、颠覆龚氏正统的惊天阴谋!更指明了龚绶对长子龚统政的最终托付——改土归流!这不仅是传位,更是对整个黔陵未来道路的定调!

    “改土归流…” “效忠新朝…” 几个老成持重的头人喃喃自语,眼中神色复杂,但看向龚统政的目光已明显不同。

    “不!假的!这是假的!” 被尸蛊折磨得形销骨立的龚绥,听到“改土归流”四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最后的绝望嘶吼,“宝藏…我的宝藏…足以…”

    “你的宝藏?” 一直冷眼旁观的轩辕一刀,抱着酒葫芦,醉醺醺地打断他,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向祖灵院后方那片阴森的家族祖坟方向,“是藏在石狮子肚子里的那些破烂吗?”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祖坟入口那对巨大的石狻猊(石狮)前。也不见他如何拔刀,只是腰间那柄裹着破布的“寒魄”似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苍白刀芒一闪而逝!

    “嗤——咔嚓!”

    刀芒并非斩向石狮,而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无声无息地剖开了左侧石狮厚重的腹部!石块平滑地滑落,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内,赫然堆满了崭新的、闪烁着寒光的军用劲弩、成捆的淬毒箭矢、甚至还有几桶尚未启封的火药!弩机之上,清晰可见德格土司的徽记!这哪里是什么宝藏?分明是足以发动一场小型边疆叛乱的军械库!是龚绥母子勾结外藩、图谋不轨的铁证!

    看着洞中暴露的军械,龚统政倒吸一口凉气,鬼叟彻底瘫软在地,所有头人寨老皆是骇然失色!一场足以搅动南疆风云、葬送龚氏百年基业的叛乱阴谋,在它发动之前,便被彻底扼杀于襁褓!

    尘埃落定。龚绥被尸蛊噬尽生机,玉夫人(德格氏)在铁证面前自尽,鬼叟作为帮凶被囚。龚统政在穆之主持下,于公堂“南极冠冕”匾额下,含泪接下了象征权力与责任的真土司印,也接下了父亲“改土归流”的遗命。

    轩辕一刀灌了口酒,看着一片狼藉的土司府和忙碌善后的人群,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厌倦,嘟囔道:“南疆的戏…一出比一出烂…” 他晃着酒葫芦,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

    穆之站在高阶上,远眺落神谷的方向。黔陵的硝烟虽散,但“归墟之眼”、“鬼母”、“渊离”的阴影,却如同那十万大山的浓雾,愈发沉重地笼罩而来。圣女渊彩在暗处的目光,亦如芒在背。真正的风暴,正在寂静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