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 > 第392章 异变(六)

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 第392章 异变(六)

    景王府偏厅,烛火摇曳,将陈恪绯色蟒袍上的金线蟒纹映照得如同活物,也在地面投下巨大而压迫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血腥与恐惧气息。

    几名刚被审问过的管事和下人被锦衣卫拖走,他们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交代着景王朱载圳圳近月来的荒唐行径。

    如府中侍妾数量激增,良家女子被强掳入府充作“丫鬟”,夜夜笙歌,白日宣淫……陈恪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如同塞了一团浸透冰水的棉絮,沉重而冰冷。

    这哪里是藩王?分明是头被欲望彻底吞噬的野兽。

    “带景王府总管,王福。”陈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冽。

    两名锦衣卫架着一个体态微胖、身着绸缎管事服的中年男子进来。

    此人正是景王府的心腹管家王福。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双腿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几乎是被拖到陈恪面前的地上跪倒。

    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主子,更清楚自己作为王府核心管事的结局——无论景王因何而死,他们这些近侍,尤其是他这种知晓内情的,绝无活路!

    巨大的恐惧已将他彻底吞噬。

    陈恪居高临下,目光锁定王福。

    他并未立刻发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一下下敲击着王福濒临崩溃的神经。

    偏厅内死寂一片,只有王福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王福,”陈恪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景王殿下书房暗格之中,有一物,以粗布包裹,内藏魇镇之物——草人、符咒、生辰八字、断嗣诅咒。此物,你可知晓?”

    “魇镇”两字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王福浑身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幅度之大,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瞳孔急剧收缩,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瞬间的失态和眼中闪过的绝望,被陈恪精准地捕捉。

    “伯……伯爷……小的……小的不知……不知什么魇镇……”王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试图否认,但那眼神深处的恐惧和动摇,早已出卖了他。

    陈恪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废话,甚至不再看王福一眼,只是对着门口侍立的锦衣卫轻轻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王福。

    “伯爷!饶命啊伯爷!小的冤枉!小的真不知道啊!”王福杀猪般嚎叫起来,涕泪横流,拼命挣扎。

    陈恪置若罔闻,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并不存在的浮沫,目光沉静如水。

    偏厅外很快传来沉闷的杖击声,以及赵德全由高亢到嘶哑、最终变成气若游丝的惨嚎。

    那声音如同钝刀刮骨,清晰地传入厅内每一个人的耳中,也刻在了所有未被带走的王府管事和下人的心上。

    他们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杖刑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惨嚎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

    陈恪放下茶盏,淡淡道:“拖进来。”

    两名锦衣卫将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的王福拖回厅内,像扔破麻袋一样丢在冰冷的地砖上。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王福趴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身体偶尔抽搐一下,证明他还活着。

    陈恪起身,缓步走到王福面前,皂靴的靴尖几乎触到他染血的衣襟。

    他微微俯身,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王福,本伯再问你一次。那魇镇之物,从何而来?何人指使?目的何在?你若再有一字虚言,本伯便让你尝尝诏狱里‘梳洗’的滋味。那可比这杖刑,有趣得多。”

    “梳洗”二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福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彻底崩溃。

    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涕泪血污混杂,眼中只剩下彻底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

    “伯……伯爷……饶命……小的说……小的全说……”他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开口,“那……那东西……是……是王爷……王爷自己……弄来的……”

    陈恪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说清楚!王爷自己弄来作甚?”

    “是……是王爷……从一个……一个云游道士……那里……重金求来的……”王福每说几个字,都要喘息半天,“王爷……王爷说……要……要找个由头……请……请万岁爷……来府上……然后……然后命人……‘偶然’发现……这……这魇镇之物……上面……上面写着……写着景王殿下的名讳和生辰……王爷……王爷是想……是想嫁祸给……裕王殿下……让……让万岁爷……厌弃从而废……废了裕王……”

    陈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眼神也愈发冰冷锐利。

    天家骨肉相残,竟已到了如此丧心病狂、不惜以自身为饵、行此阴毒魇镇之术来构陷手足的地步!这等丑闻,一旦泄露,不仅会震动朝野,更会彻底动摇皇室尊严,甚至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动荡!

    他猛地直起身,快步走到负责记录的书记官身边。

    那书记官是个年轻的书吏,此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握笔的手抖个不停,墨汁在纸上洇洇开一大片污迹。

    陈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录,目光如电般扫过赵德全方才的供词。

    确认无误后,他沉声道:“此页供状,单独封存!以火漆密封!非本伯亲启,任何人不得查阅!违令者,斩!”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书记官如蒙大赦,又惊又怕,连忙手忙脚乱地将那页记录着惊天秘闻的纸张小心撕下,颤抖着塞入一个特制的牛皮纸袋中,用颤抖的手点燃火漆,封好。

    陈恪的目光扫过那年轻书记官惨白的脸和颤抖的双手,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这个无辜的小吏,仅仅因为听到了这足以诛灭九族的皇室秘辛,其命运便已注定。

    无论此案最终如何了结,他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座王府了。

    那些守在门外的锦衣卫或许听不真切,但这个书记官,却是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

    天家事,从来都是用人命堆砌的隐秘。

    陈恪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无力感,但眼神却更加坚定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