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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的先生 第41章 咆哮的呼兰河(下)

    西厢枪声一响,

    老三心里猛地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他迅速抄起枪,沉声道:“老才,这边交给你,我去西厢看看!”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地转身要走。被称作老才的年轻人瞅了眼他独自离去的背影,急忙喊道:

    “老三哥,你一个人……”

    顿了顿,又立刻冲旁边喊道:“秀才,快跟上!掩护老三哥!”

    还没走到西厢,暗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喝:“口令!”

    “大车店。”

    老三毫不迟疑,应声回令:“呼兰河。”

    他还没跨进西厢的门槛,就见快嘴李和另一个兄弟正架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往外拖。

    人还没到门口,快嘴李那气鼓鼓的骂声已经先传了出来:“臭娘们,敢拿大砍刀劈我?老子今儿就送你上西天!”

    老三迅速扫了快嘴李一眼,大步冲进西厢。

    只见屋里地上的血泊中,倒着个手持砍刀的裸体女人,她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外,已然没了声息……

    老三随即从床上扯过一块被子,轻轻盖在女人身上,嘴里低声呢喃着:“愿你下辈子投个好世道吧……”

    说罢,他抓起那男人的衣服翻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异样,便转身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味的屋子。

    出了屋,老三带着秀才又把寡妇住的院子仔细搜了一遍。除了那个先前侦察时就摸清的、负责照看牲口的仆人,再没找到其他人了。

    看着被押到院子里的土匪,老三冲快嘴李吩咐道:“老李,你去审审他们。”

    “好嘞!”快嘴李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兄弟,押着刚穿好衣服的胭脂虎就往院外走。

    老三留在原地,先在院子四周布下哨位,随即指挥着手下把院中的几个土匪都捆了结实,一股脑推进了东厢房。

    他特意嘱咐守在门口的兄弟:“看好了,别让这帮孙子耍花样,尤其是那个看着最滑头的,多盯着点。”

    做完这些,他又绕着东厢房转了一圈,见门窗都关得严实,才转身往正屋走——总得搜查清楚,这个寡妇院子里面藏有些什么?

    老三走进正房,目光扫过屋内,见桌上有盏油灯,就用火折子点亮了它,灯光照着的尽是,处处是东北寻常人家的模样,但却透着几分独居女人的素净。

    靠窗搭着一铺大土炕,炕席是半新的粗布,边角齐齐整整。

    靠墙的炕柜没上漆,露出木头的原色,柜门上贴着张褪色的鸳鸯剪纸,被烟火熏得边缘发暗。

    炕梢叠着两床碎花棉被,针脚细密,被角磨得有些发亮。

    地下靠墙摆着张窄些的方桌,配着两条矮凳。桌上放着个青瓷小茶壶,旁边是个粗瓷碗,碗底还留着点没喝完的米汤印子。桌下藏着个藤编的针线笸箩,露出半截红绳和几枚顶针。

    墙角立着个半人高的木柜,柜门虚掩着,能瞥见里面叠好的蓝布衫和灰布裤。

    墙上钉着的木钉上,挂着块蓝布头巾、一把梳头的桃木梳子,还有个装着零碎的布荷包,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荷包里的艾草香,混着屋里未散的血腥气,说不出的怪异。

    老三鼻尖忽然钻进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这味道不该在正房里这么冲——西厢的血味明明该被风挡在院那头才对。他眉头一拧,暗思:不对劲,这里头肯定有古怪。

    想到这儿,老三立刻仔细搜查起这间屋子,角角落落都翻找了个遍,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他正纳闷着,目光无意间扫过炕席,忽然瞥见上面沾着一点刺目的鲜红——是血迹。

    老三想也没想,一把扯开铺在炕上的粗布炕席。

    可底下露出的,分明还是东北人家常见的土炕模样——青灰色的炕面是平整坚硬的青砖,边缘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瞧不出半点异样。

    可老三偏不服输,一跨步跃上土炕,白指在炕面上轻轻敲了起来,“咚咚”的闷响在屋里格外清晰。

    他敲得极仔细,指尖贴着炕面一寸寸挪动,像是在听什么隐秘的动静。

    敲击中的老三,耳朵尖猛地一抖——刚敲下去的那一下,声音闷得发沉,跟周围砖石清脆的回响截然不同。

    他心里“咯噔”一喜,这声音……不对劲!

    老三喉头动了动,忙蹲下身,手指在那块砖上摸了又摸,指腹碾过砖缝里的尘土,心脏“砰砰”往嗓子眼撞。

    他迅速摸出腰间的匕首,刀刃在昏暗里泛着冷光,却被他捏得微微发颤。

    “咔……咔……”

    匕首尖插进砖缝,他屏着气,手腕极轻地用力,生怕惊动了什么。砖身松动的瞬间,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周遭的一切。

    砖被撬起的刹那,一抹刺目的红撞进眼里——是个红绸包裹,绸子边角有些发白,却在灰扑扑的砖石间,艳得让人呼吸一滞。

    老三指尖发颤,小心翼翼将那红绸包裹从砖下抽出来。包裹不大,沉甸甸坠着手心,他屏住呼吸,捏着匕首尖轻轻挑开红绸——里头竟是个雕花木盒,木头上的纹路磨得发亮,看着便有些年头。

    他心头一紧,哪还顾得上细看,握着匕首猛地往盒缝里一撬。“咔哒”一声,盒盖弹开,里头的东西晃得人眼晕:黄澄澄的金条、白花花的银元,码得整整齐齐,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可老三脸上的热乎气瞬间就凉透了。他甚至没多看那些财物一眼,眉头反倒拧得更紧——这些不是他要找的。

    鼻尖萦绕的那股血腥味,却比刚才更浓了些,带着点铁锈似的腥气,像根细针似的扎着他的神经。

    他盯着木盒里的黄白之物,喉结滚了滚,眼底的失望混着焦躁翻涌上来,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老三的目光扫过木盒底下的暗格,忽然顿住了——那里嵌着个金属拉环,锈迹斑斑的,几乎与周遭的砖头同色,不仔细瞧,当真能一眼漏过去。

    他指尖顿在半空,盯着那带着岁月痕迹的拉环看了片刻,指腹擦过拉环上的锈垢,猛地一拽。

    “咯吱——”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寂静,墙角那个柜门虚掩的大木柜,竟像道暗门似的缓缓向外打开。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轰然涌了出来,不是新鲜血液的腥甜,而是混着尘土与腐朽的陈腥,带着股子压人的戾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老三被这股气味呛得后退半步,眼里却猛地亮起光——就是这个!他找的,正是这股子藏不住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