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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人皇纪 第342章 税压肩

    工坊的烟火还未散尽,铜镜冰冷的反光尚在穴熊部落的权杖上流转,新的敕令便如同冬日的第一场冻雨,猝不及防地砸落在每一个穴熊人的头上,冰冷刺骨。

    秦霄的声音,透过沉重的青铜面具传出,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生硬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空气仿佛被冻结,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人们压抑到极致的呼吸。

    “铜……乃……兵……甲……之……骨……”

    “乃……神……明……之……眼……”

    “乃……权……柄……之……证……”

    他覆盖着青铜护手的手,指向工坊方向日夜不熄的熔炉火光,又缓缓扫过下方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族人。

    “自……今……日……始……”

    “户……户……纳……铜……”

    “月……月……如……期……”

    一个枯槁如同老树根的身影,佝偻着背,捧着一块用炭笔刻划着扭曲符号的木板,颤巍巍地走到人群前方。是草叶。他将木板展示给众人,上面画着一个简陋的、如同孩童涂鸦般的图案:一座歪斜的房屋,下面压着一块方形的、代表铜锭的符号。旁边还有几个更小的符号,似乎是数字,但无人认得。

    “王……命……” 草叶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月……月……贡……铜……一……‘方’……” 他用枯爪般的手指,艰难地比划出一个大约能覆盖他整个手掌的、并不标准的方形轮廓。“迟……纳……者……”

    他浑浊的眼窝抬起,扫过一张张骤然变得惨白的脸,最后落在空地中央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上,篝火旁,是那座刚刚投入使用的、用于冶炼小块矿石或回收废料的祭炉。

    “……入……炉……为……薪!”

    “轰——!”

    人群死寂了一瞬,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块的蚁穴,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混杂着绝望和难以置信的骚动!低低的抽泣、惊恐的吸气、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一……一方铜?” 一个枯瘦的老妇抱着怀里的孩子,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连铜屑都攒不够啊……”

    “上个月为了换点盐,最后一点铜箭头都给出去了……” 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汉子绝望地低吼,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另一个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铜,在这个刚刚掌握冶炼技术的部落里,是比食物更稀缺的珍宝。它只属于工坊,属于那些铸造兵器和神器的奴隶,属于高高在上的首领和祭司。普通人,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更何谈拥有?一方铜?那几乎是要榨干他们几代人骨头缝里的油!

    草叶对下方的骚动置若罔闻。他枯爪一挥,两个身材魁梧、脸上涂抹着狰狞油彩、如同门神般的剑卫便抬着一件沉重的东西走上前来。

    “哐当!”

    沉重的声响砸在冻硬的地面上。那是一个巨大的、粗糙的青铜方盘,边缘还带着铸造时的毛刺。盘底中央,凸起一个同样粗糙的、拳头大小的青铜方块——这便是“方”的标准器。方盘边缘,刻着几道深深浅浅的刻度,如同野兽的爪痕,划分着更小的单位。一柄同样由青铜铸造、形状如同扭曲树枝的秤杆,一端挂着沉重的铜砣,另一端则是一个巨大的、足以覆盖整个标准方块的青铜钩爪。

    这冰冷的青铜秤具,在火光下闪烁着生硬、残酷的光泽,象征着不容置疑的律法,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断头铡刀。

    “铜……税……开……征……” 草叶那枯涩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日子在沉重的恐惧和绝望的搜刮中,一天天滑向月底。穴熊部落的空气里,铜锈和硫磺的气息中,更多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人们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贫瘠的土地和有限的资源里疯狂地挖掘、搜寻、交换。每一粒可能混杂在泥土里的铜砂,每一片从工坊垃圾堆里翻捡出来的、沾满污泥和炉灰的铜屑,每一枚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铜箭头……都成了救命稻草。

    老陶匠陶臼的窝棚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他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面前摊开一块洗得发白的破兽皮。兽皮上,小心翼翼地堆着一小撮东西。

    那是他全家,包括他那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孙女,这一个月来几乎不眠不休,用尽一切办法搜刮来的“铜”。

    几片比指甲盖还小、薄得像树叶、边缘卷曲的碎铜片,是从废弃的垃圾堆里翻了三天才找到的。

    一小把混杂着泥土、沙砾、炉灰的暗红色粉末,是他带着孙女在工坊排出的污水沟下游,忍着刺鼻的恶臭,一遍遍淘洗淤泥得来的可怜铜砂。

    还有几个米粒大小、被砸得扁扁的铜豆——那是他偷偷用家里仅剩的半块风干的兔肉,从一个同样濒临绝望的邻居手里换来的。

    最后,是两枚磨损得厉害、几乎看不出纹路的铜箭头,箭头尾部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这是他死去儿子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他最后的念想。

    陶臼那双因常年捏泥而关节粗大变形的手,此刻布满了冻疮和刮擦的血口子,正用一根细小的木棍,极其小心地将兽皮上的铜屑、铜粉一点点拨拢,试图将它们堆积起来,覆盖住兽皮中央他用炭笔画下的那个小小的“方”的轮廓。

    他的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堆可怜的、灰暗的金属,布满皱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每拨动一下,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太少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堆叠、压实,距离覆盖那个小小的方形,都还差着一大截!那小小的炭笔印记,此刻像一个无底的深渊,要吞噬掉他仅存的一切。

    “爷爷……” 角落里传来孙女虚弱得像小猫叫的声音。小女孩缩在薄薄的草堆里,小脸蜡黄,眼窝深陷,肚子因为饥饿而奇怪地鼓胀着。她看着爷爷面前那堆在火光下也显得暗淡无光的金属,大大的眼睛里只有一片麻木的茫然。

    陶臼的手猛地一抖,木棍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有回头,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呜咽般的回应。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孙女那双眼睛。他只能更用力地、近乎徒劳地拨弄着那堆永远填不满深渊的铜屑。

    月末的最后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部落中央的空地,再次被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恐惧笼罩。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人们脸上灰败的绝望。那座祭炉被特意清理过,炉口敞开着,里面跳跃着橙黄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空气,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和硫磺的恶臭。炉口上方,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变形,仿佛通往地狱的门户。

    巨大的青铜方盘秤具被放置在篝火旁,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光泽。草叶枯槁的身影立在秤具旁,如同死神派来的收税人。两个面无表情的剑卫按剑侍立,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人群。

    秦霄依旧站在高处,青铜面具遮挡了一切表情,只有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下方。他腰间悬挂的铜镜,在篝火映照下,幽光似乎比平日更盛,镜面深处那些扭曲的鬼脸轮廓,仿佛也正透过镜面,贪婪地注视着这场即将上演的“献祭”。

    缴税开始了。

    过程冰冷而残酷。每一户的代表,颤抖着双手,捧着自己家中搜刮来的铜,走向那巨大的青铜秤盘。他们的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如同走向刑场。

    草叶枯爪伸出,动作如同精确的机械,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他接过那些用破树叶、烂兽皮、或干脆用脏污的手捧着的“铜”——大多是混杂着泥土和杂质的铜屑、铜粉,偶尔有几片薄得可怜的碎铜片。

    他看也不看,直接将这些“财富”倾倒入秤盘中央那个巨大的青铜钩爪内。然后,他枯槁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拨动那扭曲树枝般的青铜秤杆。沉重的铜砣在另一端微微晃动。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细微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秤杆几乎没有丝毫倾斜的迹象。草叶浑浊的眼窝毫无波澜,枯爪在秤盘边缘刻着兽爪般刻度的位置轻轻一点,用指甲划出一道细微的痕迹。那痕迹,距离代表“一方”的刻度线,遥远得令人绝望。

    “不足。” 枯涩的两个字,如同冰锥,刺入缴税者的心脏。

    “下……一户……” 草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名单。

    被判定“不足”的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瘫软在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有人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但立刻被旁边的人死死捂住嘴,拖到后面。哭泣,在此时此地,是更大的罪过。

    轮到老陶匠陶臼了。

    他佝偻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他一步一步,挪到那巨大的青铜秤具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他颤抖着,用那双布满冻疮和血口子、沾满泥污的手,极其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块洗得发白的破兽皮,如同捧着自己和孙女的生命。

    兽皮上,是他全家耗尽心力、倾尽所有搜刮来的“铜”。那堆混杂着泥土、灰烬的暗红色粉末和几片薄铜,在巨大的青铜钩爪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可怜。

    陶臼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草叶,里面充满了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

    草叶枯爪伸出,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粗糙的手指捏住兽皮的一角,如同捏起一片垃圾,随手一抖。

    “哗啦……”

    那凝聚着老陶匠一家最后希望和生机的铜屑铜粉,如同被丢弃的尘土,瞬间倾泻进冰冷的青铜钩爪里,甚至没有激起多少尘埃。混杂的泥土和杂质立刻在钩爪底部铺开一层灰暗的底色。

    草叶枯槁的手指,极其精准地拨动了秤杆。秤杆纹丝不动。铜砣稳稳地垂落着,重若千钧。

    草叶浑浊的眼窝甚至没有扫一眼那堆可怜的“贡品”,枯爪直接指向秤盘边缘那代表“一方”的刻度线,然后移向他刚刚划下的、代表眼前这堆“铜”重量的、几乎贴近钩爪底部的、极其细微的一道划痕。两者之间的距离,如同天堑。

    “大……不足。” 草叶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宣判死刑的漠然。

    “噗通!”

    陶臼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甲瞬间翻裂,渗出鲜血。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最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求和绝望!

    “不……不!大人!草叶大人!” 他嘶哑的喉咙终于挤出了破碎的哭喊,声音凄厉得能刺穿耳膜,“再……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我去挖矿!我去工坊当牛做马!我……我把我这条老命榨干了也给您炼出铜来!求您了!放过我孙女!她才六岁!她不能……不能没有我啊!”

    他挣扎着想扑过去抱住草叶的腿,却被旁边一个剑卫用剑柄狠狠顶在胸口,闷哼一声,重新跌倒在地。他蜷缩着,如同被踩烂的虫子,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而剧烈抽搐,发出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哀嚎。

    草叶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窝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映不出丝毫怜悯的光。他甚至连看都没再看陶臼一眼,枯爪只是微微抬起,朝着祭炉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挥了一下。那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拖……走。” 枯涩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两个如狼似虎的剑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架起瘫软如泥、仍在绝望哭嚎挣扎的陶臼。老陶匠枯瘦的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蹬踹,破旧的草鞋甩脱了一只,露出同样布满冻疮和裂口的脚掌。他浑浊的眼泪混合着泥土和鼻涕,糊满了整张脸,绝望的哀嚎在死寂的空地上回荡,撕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不——!饶命!饶命啊!首领!秦霄大人!求您开恩!开恩啊——!!”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高台上那冰冷的青铜身影发出泣血的哀求。

    秦霄站在高处,青铜面具隔绝了下方所有的哭嚎和绝望。他的目光落在被拖向祭炉的老陶匠身上。那挣扎的身影,那凄厉的哀嚎,在他冰冷的意识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便被更深层的、追求秩序与效率的冰冷逻辑所覆盖。规则已定,违者受罚。牺牲是必要的,如同熔炉需要燃料。个体在宏大的律法面前,微不足道。

    然而,就在陶臼被拖到祭炉边缘,炉口那翻滚的橙黄铜水映亮他涕泪横流、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的面孔,灼热的气浪吹起他花白稀疏的头发时——

    “嗡——!!!”

    那熟悉的、狂暴的电子噪音再次撕裂了秦霄的意识!刺眼的白光吞噬了视野!

    眼前的一切——扭曲哀嚎的陶臼、狞笑的剑卫、翻滚的铜水、冰冷的秤具、草叶枯槁的脸——瞬间如同碎裂的镜面,疯狂地扭曲、闪烁、撕裂!

    冰冷的、惨白刺目的冷光空间再次降临!巨大的不锈钢冷藏柜如同沉默的墓碑森林!

    “视线”被猛地拉近!穿透凝结厚厚白霜的玻璃柜门!

    柜内!惨白的冷光下!一层层锃亮的金属搁架上!

    景象是最终的荒诞,也是最终的“答案”!

    巨大的透明方形器皿内,盛放着的……是一块块切割得极其规整、大小重量完全一致的、色泽暗红的肉块!每一块都覆盖着厚厚的惨白脂肪冰霜!每一块上方,都悬浮着一张透明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电子标签!

    标签上,是清晰无比的、闪烁着冰冷蓝光的现代印刷体字符:

    【品名:标准肉块】

    【重量:500.00g ±0.05g】 (那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如同最冷酷的嘲弄!)

    【状态:待加工】

    【价格:¥xx.xx\/kg】 (数字模糊不清,但货币符号异常刺眼!)

    【保质期:……】

    一股浓烈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混合着生肉的血腥膻气、工业制冷剂的冰冷、消毒水的刺鼻、以及一种将鲜活生命切割、称量、标价、等待售卖的终极冰冷秩序的气息,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秦霄的感官!这股气息,与下方祭炉口灼热的气浪、陶臼绝望的哀嚎、青铜秤具冰冷的刻度、以及草叶枯爪那掌控生死的漠然手势,形成了最极致、最荒诞、最直指存在本质虚无的终极共振!

    这股共振是如此强烈,甚至撼动了秦霄意识深处那冰冷的权柄基石!

    就在他心神剧震、意识海被那“标准肉块”标签冲击得一片混乱的瞬间——

    “嗖!”

    一道极其细微、带着无尽怨毒和冰冷嘲讽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针,猛地从秦霄腰间悬挂的铜镜深处射出!精准无比地刺入他此刻意识防御最薄弱的缝隙!

    那意念并非言语,而是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

    高台上,秦霄自己那覆盖着青铜面具的威严身影,正缓缓抬起覆盖着青铜护手的右手,朝着祭炉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挥了一下。动作,与刚才草叶枯爪挥动的轨迹,一模一样!冷酷,漠然,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镜中的画面一闪而逝。但那股意念却清晰地烙印在秦霄的意识里:

    “看……清……了……吗……王?”

    “你……的……意……志……”

    “你……的……权……柄……”

    “你……的……手……”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一声极其短促、随即被巨大“嗤啦”声淹没的凄厉惨嚎,猛地将秦霄从混乱的感官风暴中拉回现实!

    祭炉口,翻滚的橙黄铜水猛地向上剧烈一涌!老陶匠陶臼那瘦小的身影瞬间被那毁灭性的光芒吞没!橙黄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巨兽,瞬间包裹了他,将他挣扎的轮廓彻底扭曲、融化!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皮肉焦糊和硫磺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橙黄的铜水表面,只留下几个巨大的气泡,翻滚着破裂,冒出一缕缕带着肉焦味的青烟。随即,铜水恢复了平静的翻滚,仿佛刚才吞噬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块投入其中的、毫无价值的废料。

    死寂。

    空地上一片死寂。只有祭炉内铜水翻滚的“咕嘟”声,以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得可怕。

    所有幸存者都死死地低着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彻底淹没、冻结。连哭泣都忘记了。老陶匠临死前那绝望的哀嚎,仿佛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里,萦绕不去。

    草叶枯槁的身影缓缓转向剩余那些尚未缴税、或已被判定不足、面如死灰的族人。浑浊的眼窝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映照着祭炉里跳跃的橙黄火焰。

    “下……一……个……” 枯涩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催命符,再次响起。

    冰冷的青铜秤杆,在火光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毫无感情的光芒。那巨大的青铜钩爪,如同饕餮张开的巨口,等待着下一个被称量、被判定、然后被投入熔炉的“贡品”。

    秦霄站在高台上,青铜面具纹丝不动。腰间悬挂的铜镜,镜面幽光流转,深处那些扭曲的鬼脸轮廓,仿佛正无声地、贪婪地吮吸着下方弥漫开来的恐惧和绝望的气息。镜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刚才那幅画面的余韵——他挥手的动作,与草叶的动作,在镜中幽光的映照下,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