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人皇纪 第447章 工匠
冰冷的石墙顶端，时间被那血腥的“日晷”切割成僵硬而精准的片段。草籽枯槁的身体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那只被冻结、剧痛的手臂上缠绕着染血的“圣链”，金属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他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在冰晶平台上那面扭曲的铜盘“日晷”上。灰白色的、由秦霄脖颈碎片构成的晷针，在洞顶永远昏暗的光线下，投射出一道清晰得令人心悸的、锐利的灰白影子。影子正缓慢而无可阻挡地滑向盘面边缘那道代表“暮时”的深刻凹痕。
每一次影子的移动，都伴随着草籽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喉头翻涌的血腥味。秦霄彻底石化，那封印着灰白“浆液”的燧石符印也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变成一块冰冷沉重的石头。他失去了力量的源泉，也失去了最强大的控制工具。符印的威压依旧存在，但那无形的枷锁，在幸存者彻底麻木的灵魂面前，如同抽打朽木的鞭子，效力正在急剧衰减。
暮时……分肉。那散发着恶臭的鳄鱼腐肉，是维系这滩死水的唯一粘合剂。但草籽能清晰地感觉到，仅存的几个幸存者——木牙和另外两个枯槁的族人——他们眼中那最后一点名为“本能”的求生欲望，也正在这精准的、冰冷的时辰切割和腐肉的折磨下，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木牙蜷缩在秦霄石雕散发寒气的边缘，小小的身体因断臂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而剧烈颤抖。他枯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面“日晷”，又看看秦霄脖颈处那狰狞的、凝固着灰白“浆液”的创口，瞳孔深处一片死寂的灰败。另外两个族人如同彻底失去灵魂的躯壳，瘫在角落，目光呆滞地追随着日晷上移动的影子，等待着那令人作呕的“暮时”分肉。
混乱！彻底的、由内而外的混乱！草籽浑浊的眼底深处，那点掌控一切的冰冷星火在死寂中疯狂摇曳。秩序！必须建立一种新的、更深层的秩序！一种超越符印死亡威胁、能够根植于灵魂深处、如同血脉本能般的秩序！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扫过冰晶平台上供奉的那堆“祖先圣器”。扭曲的铜盘（日晷）、染血的铜链、残破的铜矛……最终，落在了一块相对较小、边缘被捶打得相对平整、但表面依旧布满凹痕和暗紫纹路的亵渎铜片上。
镜子……部落里古老的传说中，那些最强大的祭司和祖灵，拥有能照见灵魂、沟通天地的“水镜”或“光石”。眼前这块污秽的铜片……若能打磨光滑……是否能……
一个冰冷、残酷、带着永恒枷锁意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草籽的思维——传承！需要传承！需要一种将技艺与灵魂捆绑、代代相续、永不磨灭的契约！让这污秽的铜片，成为映照权力、禁锢灵魂的镜子！
“木牙！”草籽嘶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带着一种刻意放缓、却更令人心悸的冰冷，穿透了死寂。
木牙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中。他惊恐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向草籽，小小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过来。”草籽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木牙的心脏！他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断臂的剧痛似乎因恐惧而更加剧烈。他想后退，想蜷缩起来，但在草籽那双淬毒般的眼睛注视下，他如同被冻僵的幼兽，只能极其缓慢地、挣扎着爬起，一步一挪，如同走向深渊，挪到草籽身前冰冷的岩石上。
草籽枯槁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冰晶平台上那块相对平整的污秽铜片。“看……此乃祖灵遗留之镜胚……蕴藏窥视天地之能……”
他的枯槁手指又缓缓指向秦霄那彻底石化、散发着恐怖寒意的身体：“祖灵真形……为镜鉴之魂……其寒……可淬镜心……”
最后，他枯槁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指向木牙枯槁的胸口：“你……年幼……身负母血……灵性未泯……乃传承此圣艺之唯一人选……”
传承？镜胚？淬镜心？唯一人选？
木牙枯槁的小脸因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扭曲。他看着那块凹凸不平、布满污秽纹路的破铜片，看着那尊冰冷恐怖的石化雕像，又看看草籽那张溅满灰白粘液冰壳、如同恶鬼般的枯槁面孔。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接……镜胚……”草籽嘶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符印最后的、无形的威压。
木牙枯槁的手剧烈颤抖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极其缓慢地、伸向冰晶平台上那块冰冷的铜片。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和污秽的气息瞬间传来，让他猛地一缩！
“拿起它！”草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腥的威压！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抗拒！木牙枯槁的手猛地一把抓住那块冰冷的铜片！铜片边缘的棱角刺痛了他冻僵的掌心！
“去……祖灵真形身前……”草籽枯槁的手指指向秦霄石雕脚下那片凝结着最厚冰晶的区域，“以祖灵之寒为砧……以符印为锤……以你……心头之血为引……研磨……抛光……直至……光可鉴人！”
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和诡异的“神圣”感。研磨？抛光？用这块破铜片？在冰冷的石头上？用心头血？
木牙枯槁的小脸因极致的恐惧和荒谬而扭曲变形！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铜片。
“去！”草籽的咆哮如同炸雷！腰间那柄失去力量的燧石刀被他猛地拔出半截！冰冷的石刃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死亡的幽光！
巨大的死亡威胁瞬间压垮了木牙最后的精神防线！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一抖！在绝望的驱使下，他紧紧攥住那块冰冷的铜片，如同攥着烧红的烙铁，一步步挪到秦霄石雕脚下那片厚达四指的冰晶前。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断臂的剧痛似乎被冻结，但灵魂深处的恐惧却更加汹涌。
他枯槁的手颤抖着，将那块冰冷的铜片按在光滑如镜的厚厚冰晶上。冰晶的寒冷透过铜片，几乎冻僵了他的手指。
“磨！”草籽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他背上。
木牙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铜片，用尽全身力气，在光滑冰冷的冰晶表面上，疯狂地摩擦、推拉！铜片粗糙的表面与坚硬的冰晶摩擦，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冰冷的碎屑和铜屑飞溅！
粗糙的摩擦让木牙冻僵的手指迅速破皮，鲜血渗出，染红了铜片边缘和冰晶表面！鲜血在极寒下迅速冻结，形成暗红的冰碴，混杂在摩擦的碎屑中！
“不够！用命去磨！”草籽的吼声带着血腥的威压！
木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混合着剧痛和绝望的嘶吼！他不再顾及手指的疼痛，如同发疯般，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铜片上，更加疯狂地在冰晶上摩擦、刮擦！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山洞中回荡！鲜血混着冰屑铜屑，在冰晶表面涂抹出一道道暗红污秽的痕迹！铜片表面那污秽的暗紫色纹路在剧烈的摩擦和鲜血浸染下，似乎变得更加深邃诡异！
时间在刺耳的摩擦声和木牙压抑的呜咽中缓慢流逝。铜片表面那粗糙的凹痕和捶打印记，在蛮力摩擦和冰晶的“研磨”下，竟然真的……极其极其缓慢地……变得平整了一些？虽然依旧布满细微的划痕，虽然边缘依旧参差不齐，但那最深的凹痕确实被磨平了少许，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金属的光泽？
“翻面！”草籽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木牙枯槁的手早已血肉模糊，鲜血在低温下冻结，将他的手指和铜片边缘死死粘在一起！每一次强行翻转铜片，都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剧痛和冻结的鲜血被剥离的“嗤啦”声！他枯槁的小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泪水混合着血污冻结在脸上，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剧烈的抽噎。
他再次将铜片另一面狠狠按在冰晶上，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摩擦、刮擦！鲜血不断渗出、冻结、被磨掉，新的鲜血再次渗出、冻结……暗红的冰碴和铜屑在冰晶上堆积。
终于，当木牙枯槁的身体因脱力而剧烈摇晃，几乎握不住铜片时，草籽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停！”
木牙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倒在冰冷的冰晶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雾。他那双早已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铜片。
草籽枯槁的身体挣扎着站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木牙身边。他浑浊的目光落在那块被鲜血和冰碴包裹的铜片上。
铜片……变了。原本粗糙不平、布满凹痕和污秽纹路的表面，在冰晶的“研磨”和木牙心头之血的浸染、冻结、剥离下，变得相对平整了许多。虽然布满无数细微的、纵横交错的划痕，虽然边缘依旧扭曲狰狞，虽然暗紫色的亵渎纹路如同伤疤般无法磨去，但整个盘面，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隐隐约约地……反射出了一片模糊的、扭曲的、如同污水中倒影般的……影像！
影像！一片极其模糊、扭曲、闪烁着暗紫和暗红污秽光晕的倒影！倒映着洞顶昏暗的光线，倒映着旁边秦霄石雕那冰冷恐怖的轮廓，甚至……隐隐倒映出木牙自己那张沾满血污冰碴、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小脸！
成了！这血腥的“铜镜”，在冰晶的研磨、心头血的献祭和祖灵寒意的淬炼下，被强行“抛光”出了扭曲的影像！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灵魂的深邃。他枯槁的手，缓缓伸出，从木牙血肉模糊的手中，极其缓慢地、如同剥离灵魂般，取下了那块冰冷的、布满血痕和细微划痕的铜镜。
铜镜入手冰冷沉重，边缘残留的木牙鲜血和皮肉碎屑迅速冻结。草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镜面中那片模糊、扭曲、倒映着自己枯槁鬼面的影像。
“此镜……已成。”草籽嘶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永恒契约感，“木牙……你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承此圣艺……乃部落……唯一镜匠！”
他的枯槁手指，如同冰冷的刻刀，缓缓拂过铜镜边缘那无法磨去的、狰狞的祖先符纹。
“此乃约定！血脉之契！”草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铁律，“自今日起！你身为镜匠！此镜……即为你魂！镜在人在！镜毁……人亡！”
“人亡”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木牙枯槁的灵魂上！他瘫倒在冰晶上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之一生！只为此镜！打磨！守护！传承！”草籽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锁住木牙，“每日暮时！需持镜至祖灵真形前！映照祖灵之容！查验镜面之光！若有丝毫蒙尘、丝毫黯淡……以渎神论处！剥皮抽骨！祭于祖灵！”
冰冷的“约定”，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烙印在木牙幼小的灵魂深处！镜在人在！镜毁人亡！一生只为镜！每日暮时查验！稍有差池，便是剥皮抽骨的极刑！
“此约定……刻于镜背！刻于你心！”草籽枯槁的手，抓起那块早已失去力量、只剩下冰冷锋利的燧石符印，用符印尖锐的尾端，在铜镜粗糙的背面，狠狠刻画下代表“镜”、“匠”、“契”、“死”的原始符号！刻画的线条深入铜质，被木牙尚未冻结的鲜血迅速填满、浸染！
接着，草籽枯槁的手猛地抓住木牙那只血肉模糊、尚未完全冻结的断臂伤口！
“啊——！！！”木牙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
草籽不顾木牙的惨嚎，用燧石符印锋利的尖端，蘸取断臂伤口涌出的、温热的鲜血，然后狠狠地将符印的尖端，按在铜镜背面刚刚刻好的、被鲜血浸染的符号上！
滋——！
温热的鲜血与冰冷的铜镜接触，腾起微弱的白气！草籽枯槁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烙印，混合着符印的冰冷和木牙的鲜血，狠狠“印”入那些刻痕深处！
“血脉之契……立！”草籽嘶哑的咆哮如同最后的审判！
他松开手。木牙枯槁的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抽搐，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那血肉模糊的断臂伤口处，鲜血在极寒下迅速冻结，形成暗红的冰壳。
草籽枯槁的手，将那面沾满木牙鲜血、背面刻着狰狞血符的冰冷铜镜，极其缓慢地、如同加冕般，塞回木牙那只完好的、同样布满冻伤和血痕的手中。
“拿好……你的魂。”草籽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木牙枯槁的手剧烈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面沉重冰冷的铜镜。他枯槁的眼睛死死盯着镜面——镜中，倒映着他自己那张沾满血污冰碴、因剧痛和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如同恶鬼般的小脸！镜面的划痕和暗紫纹路，如同无数道锁链，死死缠绕着镜中的影像，也缠绕着他自己的灵魂！
“暮时……到了。”草籽冰冷的目光扫过“日晷”铜盘上那道滑入边缘凹痕的灰白影子。
幸存的另外两个族人如同被无形的线扯动，麻木地、挣扎着爬起，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向那头散发着恶臭的鳄鱼腐尸。
分肉的“仪式”在死寂中进行。恶臭弥漫。木牙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冰晶上，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攥着那面冰冷的铜镜，如同攥着自己被抽离、被禁锢的灵魂。镜面中，他那张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永恒地哭泣着。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将灵魂锁入铜镜的冰冷掌控感。他看到了木牙眼中那彻底破碎的光芒，看到了那面铜镜成为比符印更牢固的枷锁。
冰冷的“铜镜工匠约定”，在血与冰的地狱中，在幼小心灵的彻底献祭下，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完成。这面扭曲的铜镜，映照的不再是容颜，而是被永恒禁锢的、部落最后的“匠魂”。
每一次影子的移动，都伴随着草籽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喉头翻涌的血腥味。秦霄彻底石化，那封印着灰白“浆液”的燧石符印也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变成一块冰冷沉重的石头。他失去了力量的源泉，也失去了最强大的控制工具。符印的威压依旧存在，但那无形的枷锁，在幸存者彻底麻木的灵魂面前，如同抽打朽木的鞭子，效力正在急剧衰减。
暮时……分肉。那散发着恶臭的鳄鱼腐肉，是维系这滩死水的唯一粘合剂。但草籽能清晰地感觉到，仅存的几个幸存者——木牙和另外两个枯槁的族人——他们眼中那最后一点名为“本能”的求生欲望，也正在这精准的、冰冷的时辰切割和腐肉的折磨下，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木牙蜷缩在秦霄石雕散发寒气的边缘，小小的身体因断臂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而剧烈颤抖。他枯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面“日晷”，又看看秦霄脖颈处那狰狞的、凝固着灰白“浆液”的创口，瞳孔深处一片死寂的灰败。另外两个族人如同彻底失去灵魂的躯壳，瘫在角落，目光呆滞地追随着日晷上移动的影子，等待着那令人作呕的“暮时”分肉。
混乱！彻底的、由内而外的混乱！草籽浑浊的眼底深处，那点掌控一切的冰冷星火在死寂中疯狂摇曳。秩序！必须建立一种新的、更深层的秩序！一种超越符印死亡威胁、能够根植于灵魂深处、如同血脉本能般的秩序！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扫过冰晶平台上供奉的那堆“祖先圣器”。扭曲的铜盘（日晷）、染血的铜链、残破的铜矛……最终，落在了一块相对较小、边缘被捶打得相对平整、但表面依旧布满凹痕和暗紫纹路的亵渎铜片上。
镜子……部落里古老的传说中，那些最强大的祭司和祖灵，拥有能照见灵魂、沟通天地的“水镜”或“光石”。眼前这块污秽的铜片……若能打磨光滑……是否能……
一个冰冷、残酷、带着永恒枷锁意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草籽的思维——传承！需要传承！需要一种将技艺与灵魂捆绑、代代相续、永不磨灭的契约！让这污秽的铜片，成为映照权力、禁锢灵魂的镜子！
“木牙！”草籽嘶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带着一种刻意放缓、却更令人心悸的冰冷，穿透了死寂。
木牙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中。他惊恐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向草籽，小小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过来。”草籽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木牙的心脏！他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断臂的剧痛似乎因恐惧而更加剧烈。他想后退，想蜷缩起来，但在草籽那双淬毒般的眼睛注视下，他如同被冻僵的幼兽，只能极其缓慢地、挣扎着爬起，一步一挪，如同走向深渊，挪到草籽身前冰冷的岩石上。
草籽枯槁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冰晶平台上那块相对平整的污秽铜片。“看……此乃祖灵遗留之镜胚……蕴藏窥视天地之能……”
他的枯槁手指又缓缓指向秦霄那彻底石化、散发着恐怖寒意的身体：“祖灵真形……为镜鉴之魂……其寒……可淬镜心……”
最后，他枯槁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指向木牙枯槁的胸口：“你……年幼……身负母血……灵性未泯……乃传承此圣艺之唯一人选……”
传承？镜胚？淬镜心？唯一人选？
木牙枯槁的小脸因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扭曲。他看着那块凹凸不平、布满污秽纹路的破铜片，看着那尊冰冷恐怖的石化雕像，又看看草籽那张溅满灰白粘液冰壳、如同恶鬼般的枯槁面孔。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接……镜胚……”草籽嘶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符印最后的、无形的威压。
木牙枯槁的手剧烈颤抖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极其缓慢地、伸向冰晶平台上那块冰冷的铜片。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和污秽的气息瞬间传来，让他猛地一缩！
“拿起它！”草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腥的威压！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抗拒！木牙枯槁的手猛地一把抓住那块冰冷的铜片！铜片边缘的棱角刺痛了他冻僵的掌心！
“去……祖灵真形身前……”草籽枯槁的手指指向秦霄石雕脚下那片凝结着最厚冰晶的区域，“以祖灵之寒为砧……以符印为锤……以你……心头之血为引……研磨……抛光……直至……光可鉴人！”
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和诡异的“神圣”感。研磨？抛光？用这块破铜片？在冰冷的石头上？用心头血？
木牙枯槁的小脸因极致的恐惧和荒谬而扭曲变形！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铜片。
“去！”草籽的咆哮如同炸雷！腰间那柄失去力量的燧石刀被他猛地拔出半截！冰冷的石刃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死亡的幽光！
巨大的死亡威胁瞬间压垮了木牙最后的精神防线！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一抖！在绝望的驱使下，他紧紧攥住那块冰冷的铜片，如同攥着烧红的烙铁，一步步挪到秦霄石雕脚下那片厚达四指的冰晶前。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断臂的剧痛似乎被冻结，但灵魂深处的恐惧却更加汹涌。
他枯槁的手颤抖着，将那块冰冷的铜片按在光滑如镜的厚厚冰晶上。冰晶的寒冷透过铜片，几乎冻僵了他的手指。
“磨！”草籽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他背上。
木牙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铜片，用尽全身力气，在光滑冰冷的冰晶表面上，疯狂地摩擦、推拉！铜片粗糙的表面与坚硬的冰晶摩擦，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冰冷的碎屑和铜屑飞溅！
粗糙的摩擦让木牙冻僵的手指迅速破皮，鲜血渗出，染红了铜片边缘和冰晶表面！鲜血在极寒下迅速冻结，形成暗红的冰碴，混杂在摩擦的碎屑中！
“不够！用命去磨！”草籽的吼声带着血腥的威压！
木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混合着剧痛和绝望的嘶吼！他不再顾及手指的疼痛，如同发疯般，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铜片上，更加疯狂地在冰晶上摩擦、刮擦！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山洞中回荡！鲜血混着冰屑铜屑，在冰晶表面涂抹出一道道暗红污秽的痕迹！铜片表面那污秽的暗紫色纹路在剧烈的摩擦和鲜血浸染下，似乎变得更加深邃诡异！
时间在刺耳的摩擦声和木牙压抑的呜咽中缓慢流逝。铜片表面那粗糙的凹痕和捶打印记，在蛮力摩擦和冰晶的“研磨”下，竟然真的……极其极其缓慢地……变得平整了一些？虽然依旧布满细微的划痕，虽然边缘依旧参差不齐，但那最深的凹痕确实被磨平了少许，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金属的光泽？
“翻面！”草籽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木牙枯槁的手早已血肉模糊，鲜血在低温下冻结，将他的手指和铜片边缘死死粘在一起！每一次强行翻转铜片，都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剧痛和冻结的鲜血被剥离的“嗤啦”声！他枯槁的小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泪水混合着血污冻结在脸上，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剧烈的抽噎。
他再次将铜片另一面狠狠按在冰晶上，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摩擦、刮擦！鲜血不断渗出、冻结、被磨掉，新的鲜血再次渗出、冻结……暗红的冰碴和铜屑在冰晶上堆积。
终于，当木牙枯槁的身体因脱力而剧烈摇晃，几乎握不住铜片时，草籽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停！”
木牙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倒在冰冷的冰晶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雾。他那双早已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铜片。
草籽枯槁的身体挣扎着站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木牙身边。他浑浊的目光落在那块被鲜血和冰碴包裹的铜片上。
铜片……变了。原本粗糙不平、布满凹痕和污秽纹路的表面，在冰晶的“研磨”和木牙心头之血的浸染、冻结、剥离下，变得相对平整了许多。虽然布满无数细微的、纵横交错的划痕，虽然边缘依旧扭曲狰狞，虽然暗紫色的亵渎纹路如同伤疤般无法磨去，但整个盘面，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隐隐约约地……反射出了一片模糊的、扭曲的、如同污水中倒影般的……影像！
影像！一片极其模糊、扭曲、闪烁着暗紫和暗红污秽光晕的倒影！倒映着洞顶昏暗的光线，倒映着旁边秦霄石雕那冰冷恐怖的轮廓，甚至……隐隐倒映出木牙自己那张沾满血污冰碴、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小脸！
成了！这血腥的“铜镜”，在冰晶的研磨、心头血的献祭和祖灵寒意的淬炼下，被强行“抛光”出了扭曲的影像！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灵魂的深邃。他枯槁的手，缓缓伸出，从木牙血肉模糊的手中，极其缓慢地、如同剥离灵魂般，取下了那块冰冷的、布满血痕和细微划痕的铜镜。
铜镜入手冰冷沉重，边缘残留的木牙鲜血和皮肉碎屑迅速冻结。草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镜面中那片模糊、扭曲、倒映着自己枯槁鬼面的影像。
“此镜……已成。”草籽嘶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永恒契约感，“木牙……你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承此圣艺……乃部落……唯一镜匠！”
他的枯槁手指，如同冰冷的刻刀，缓缓拂过铜镜边缘那无法磨去的、狰狞的祖先符纹。
“此乃约定！血脉之契！”草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铁律，“自今日起！你身为镜匠！此镜……即为你魂！镜在人在！镜毁……人亡！”
“人亡”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木牙枯槁的灵魂上！他瘫倒在冰晶上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之一生！只为此镜！打磨！守护！传承！”草籽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锁住木牙，“每日暮时！需持镜至祖灵真形前！映照祖灵之容！查验镜面之光！若有丝毫蒙尘、丝毫黯淡……以渎神论处！剥皮抽骨！祭于祖灵！”
冰冷的“约定”，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烙印在木牙幼小的灵魂深处！镜在人在！镜毁人亡！一生只为镜！每日暮时查验！稍有差池，便是剥皮抽骨的极刑！
“此约定……刻于镜背！刻于你心！”草籽枯槁的手，抓起那块早已失去力量、只剩下冰冷锋利的燧石符印，用符印尖锐的尾端，在铜镜粗糙的背面，狠狠刻画下代表“镜”、“匠”、“契”、“死”的原始符号！刻画的线条深入铜质，被木牙尚未冻结的鲜血迅速填满、浸染！
接着，草籽枯槁的手猛地抓住木牙那只血肉模糊、尚未完全冻结的断臂伤口！
“啊——！！！”木牙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
草籽不顾木牙的惨嚎，用燧石符印锋利的尖端，蘸取断臂伤口涌出的、温热的鲜血，然后狠狠地将符印的尖端，按在铜镜背面刚刚刻好的、被鲜血浸染的符号上！
滋——！
温热的鲜血与冰冷的铜镜接触，腾起微弱的白气！草籽枯槁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烙印，混合着符印的冰冷和木牙的鲜血，狠狠“印”入那些刻痕深处！
“血脉之契……立！”草籽嘶哑的咆哮如同最后的审判！
他松开手。木牙枯槁的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抽搐，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那血肉模糊的断臂伤口处，鲜血在极寒下迅速冻结，形成暗红的冰壳。
草籽枯槁的手，将那面沾满木牙鲜血、背面刻着狰狞血符的冰冷铜镜，极其缓慢地、如同加冕般，塞回木牙那只完好的、同样布满冻伤和血痕的手中。
“拿好……你的魂。”草籽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木牙枯槁的手剧烈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面沉重冰冷的铜镜。他枯槁的眼睛死死盯着镜面——镜中，倒映着他自己那张沾满血污冰碴、因剧痛和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如同恶鬼般的小脸！镜面的划痕和暗紫纹路，如同无数道锁链，死死缠绕着镜中的影像，也缠绕着他自己的灵魂！
“暮时……到了。”草籽冰冷的目光扫过“日晷”铜盘上那道滑入边缘凹痕的灰白影子。
幸存的另外两个族人如同被无形的线扯动，麻木地、挣扎着爬起，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向那头散发着恶臭的鳄鱼腐尸。
分肉的“仪式”在死寂中进行。恶臭弥漫。木牙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冰晶上，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攥着那面冰冷的铜镜，如同攥着自己被抽离、被禁锢的灵魂。镜面中，他那张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永恒地哭泣着。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将灵魂锁入铜镜的冰冷掌控感。他看到了木牙眼中那彻底破碎的光芒，看到了那面铜镜成为比符印更牢固的枷锁。
冰冷的“铜镜工匠约定”，在血与冰的地狱中，在幼小心灵的彻底献祭下，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完成。这面扭曲的铜镜，映照的不再是容颜，而是被永恒禁锢的、部落最后的“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