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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的衾间欢,她超飒 第308章 一封素笺

    钦敏郡主在这儿留到暮色四合,用过晚膳才肯离去。

    ———若她兄长还在帝京,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磨蹭到这时候!

    酒酣饭饱,钦敏郡主志得意满,回程时还顺走苏欢两壶“雪酿春”。

    苏欢送她跨出院门,直到身影消失,才折返回自己住的屋子。

    刚掀开门帘,她脚步猛地一滞。

    这异动极轻,眨眼间,她已神色自若地迈步进屋。

    绕过描金屏风,苏芙芙歪在榻上,因时辰太晚,早已睡熟。

    苏欢上前给她掖好被角,目光扫向一旁檀木圆桌。

    一封素笺,静静搁在案上。

    她移步上前取了信,笺上无一字,仅封口处绘着一只振翅黑鹰。

    鹰眼如电,利爪似钩。

    单是瞧着,便觉那股凛冽战意似要破纸而出!

    苏欢拆了信笺。

    笺上只题着三字:苏崇岳。

    苏欢凝视那三字,眉梢微挑。

    到底按捺不住了?

    她将信笺折起,凑向案头烛火,火光悄然吞卷,唯余一缕青烟袅袅。

    苏芙芙似有所觉,迷迷糊糊睁眼,从榻上支起身子。

    苏欢手中信笺已化作灰烬。

    她旋身,伸手捏了捏苏芙芙圆嘟嘟的脸蛋。

    “把你吵醒了?”

    苏芙芙摇摇头,往她怀里蹭了蹭。

    苏欢心尖儿一软,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睡吧。”

    ······

    瘴江郊外,一片荒芜。

    一队囚徒在夜色里蹒跚而行,个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手脚都锁着铁链。

    皆是流放边疆的重刑犯。

    折腾了近两月,一个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人群里,苏崇岳胡子拉碴,面容麻木憔悴。

    他身上囚服血迹斑斑,新旧交错,脚上靴子早没了踪影,勉强套着双破草鞋,模样凄惨狼狈。

    谁能料到,不过月余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刑部尚书?

    刚上路时,他还心存希冀,怎知不过四日,便被打得遍体鳞伤。

    有那机灵的,流放时打点了人,路上便少受些罪,可他当时仓促,直接从大牢里拖出来,连家人面都没见着,更别提打点了。

    这一路,他的日子便格外难熬。

    苏崇岳只觉这半年遭遇,恍若一场荒唐大梦。

    他家虽非豪富,却有兄长庇佑,从未为生计烦忧,后来科举入仕,更借兄长之势,平步青云。

    他这半年吃的苦,比前半生总和还多。

    越往边疆走,越见荒芜,常常走个三天三夜,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寻不着。

    此刻,支撑苏崇岳咬牙坚持的,只有一个念头———快到瘴江了!

    只要进了瘴江,便能得救,那里有三皇子的人,定会对他多有照拂。

    等进了城,谋个轻松差事,只等时机,再图东山再起!

    忽的,苏崇岳眉心一凉。

    他僵直地仰起脖子,就见黑夜里,细碎白雪簌簌飘落。

    “下雪了!”

    最先反应的是押送的官差,几人对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瘴江十月本就寒冷,寒风吹来,似刀割面。

    如今竟还飘雪!

    稍有不慎,怕要冻死人!

    “走快些!”

    一名官差扬鞭,狠狠抽在队尾那人身上。

    前面便是驿站,若快些走,还能赶进去歇一晚,否则只能席地而卧,以雪为被!

    自然,这荒芜边疆的驿站,向来破旧,能容下几个官差便不错,余下人等仍要宿在户外。

    这却不是他们操心的事。

    那被抽打的人,想来饿了许久,又无厚衣御寒,身子早已冻僵。

    这一鞭落下,他身子晃了几晃,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废物!赶紧起来!误了路程,要你好看!”

    那官差面目凶狠,又补了两鞭。

    可地上那人,再没了动静。

    众人皆驻足。

    另一名官差走近,踢了一脚,又蹲下探那人鼻息。

    “死了。”

    他面无波澜地开口。

    甩鞭的官差朝那尚有体温的尸首啐了一口:“呸!真他娘的晦气!”

    众人皆眼睁睁看着,却无人作声。

    这般事并非头回发生,从帝京流放瘴江,千里迢迢,死在途中再寻常不过。

    死寂在人群中蔓延,叫人几乎窒息。

    “走!”

    官差不再理会那具尸首,再度鞭策众人前行。

    苏崇岳麻木前行,走出一段路,实在冷得厉害,扯了扯破烂衣衫,双手抱臂,妄图暖和些。

    不过徒劳。

    苏崇岳只觉四肢早已没了知觉,整个人似木偶般,一步步往前挪,不知何时,便会如方才那人,或是此前许多人一般,栽倒在地。

    终于,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雪越下越大,那人身上已覆了层薄雪,暗夜中远远瞧去,不过是大地上一道极不起眼的凸起。

    用不了多久,那凸起便会平复,一切烟消云散。

    苏崇岳心中骤起恐慌———若坚持不到瘴江,岂不是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苏崇岳忍不住加快脚步,似要逃离这命运。

    慌乱间,他撞上一个男人的肩头。

    那男人扭头看来,眼神阴鸷。

    苏崇岳认得他,从帝京起,这人便在流放队伍里,瞧着四十来岁,身形干瘦,听说犯了杀人罪,平日极少言语,苏崇岳对他也不甚熟悉。

    “对、对不住。”

    两月时光,足以磨去苏崇岳的棱角。

    这人瞧着便不好惹,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苏崇岳话音刚落,便要继续前行,却陡然僵住,浑身汗毛倒竖!

    他后腰处,冰凉利刃抵着,似要割破单薄衣衫,刺入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