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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90391439的新书:悟 第445章 急报至·玉阶前·断私情

    晨露还凝在葡萄藤的卷须上时,城主府的青石板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宣大总督胡开的亲卫单膝跪地,鎏金托盘上的密信火漆鲜红,印着“十万火急”的朱纹,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疼。

    荷花正临窗理着石榴红宫装的系带,闻言指尖一顿,金步摇的流苏晃出细碎的响。“呈上来。”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仿佛案上即将展开的不是边关急报,而是江南送来的诗笺。

    密信展开的簌簌声里,拓跋明月刚从演武场回来,玄色骑装还沾着晨露,腰间弯刀的穗子随动作轻扫过地面。“何事慌得这般模样?”她伸手想去接信,却见荷花的指尖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将“拓跋宏光”四个字掐出了褶皱。

    “你叔父,西州都护拓跋宏光,”荷花抬眼时,眼底已凝起霜色,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眉峰此刻如刀削般凌厉,“胡开奏报,他私通北狄,用军粮换了三千匹战马,屯在黑风口,意图不明。”

    拓跋明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玄色骑装下的肩头微微发颤。她抢过信纸,目光扫过“私开互市”“伪造印信”“暗结敌酋”等字眼,指尖在“拓跋宏光”处掐出深深的月牙痕:“不可能……叔父去年还送我西州的雪莲,说‘明月要守住西州,别学那些蝇营狗苟之辈’……”

    荷花将密信按在案上,烛火的光晕在她珍珠抹胸上跳动:“胡开与拓跋宏光共事三年,素来无冤无仇,且信后附了人证物证——北狄使者的密函,交易的账簿,还有你叔父亲卫的供词。”她忽然按住拓跋明月的手,那只握刀能劈裂青石的手,此刻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知你们叔侄情深,但军法无情,何况是通敌叛国之罪。”

    拓跋明月猛地抽回手,转身时腰间的弯刀撞在廊柱上,发出刺耳的铮鸣。“我要回去查!”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杀气,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定是有人构陷!叔父虽刚愎,却绝不可能通敌——西州是拓跋家的根,他疯了才会挖自己的根!”

    “你不能回去。”荷花的声音陡然转厉,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案上的玉玺,“你是西州总管,拓跋宏光是你亲叔父,此刻回去,只会落人口实。胡开在信中说,‘请长公主令拓跋总管暂避,另委钦差查办’,这话虽糙,却在理。”

    晨雾漫进内室,将两人的身影隔在若即若离的光晕里。拓跋明月望着荷花鬓边的赤金步摇,忽然想起昨夜烤鹿肉时,这步摇的流苏如何扫过她的手背,那时的温度与此刻案上密信的冰冷,竟像两个世界。“你也要我避嫌?”她的声音低得像自语,“在你眼里,我终究是拓跋家的人,信不过?”

    荷花抓起案上的玉玺,重重盖在拟好的旨意上,朱红的印泥洇透纸背:“我命你以西州总管身份,即刻草拟文书,历数拓跋宏光在任时的七桩弊政——苛扣军饷、垄断互市、打压异己,桩桩件件,都与通敌案无关,却能让西州军民看清他的真面目。”她将旨意推到拓跋明月面前,目光坦荡如白日,“这不是避嫌,是让你亲手斩断私情,保住西州的民心。”

    拓跋明月的指尖抚过“拓跋宏光”四个字,忽然抓起案上的狼毫,墨汁饱满得滴在纸上。她写得极快,笔锋凌厉如刀,将叔父当年如何强征牧民的马匹、如何将西域商队的货物据为己有,一一列清,每一笔都像在剜自己的肉。

    “写完这个,”荷花看着她手腕的青筋,声音缓和了些,“我派钦差去西州,你留在此地,稳住西州在京的商队与官员。他们见你大义灭亲,才会信服朝廷,不至生乱。”她忽然想起昨夜两人谈论商道时,拓跋明月眼底的光,“你规划的商道,不能毁在你叔父手里。”

    拓跋明月掷下笔,墨汁溅在玄色骑装上,像朵绽开的墨梅。“我知道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股决绝,“但我要向你保证,若查清是构陷,我定要掀了胡开的总督府;若是真的……”她顿了顿,喉间发紧,“我亲手斩他。”

    荷花望着她挺直的脊背,那线条在晨光里坚韧如西州的胡杨。“好。”她捡起那封密信,指尖在火漆上轻轻一捻,“我信你。”

    晨露滴落的声响里,拓跋明月转身走向演武场,玄色骑装的下摆扫过青石板,留下串决绝的脚印。荷花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火苗舔舐着信纸边缘,将“拓跋宏光”四个字烧成灰烬——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子,要独自走过最艰难的关隘,而她能做的,唯有在京城,为她守住身后的江山与民心。

    葡萄藤的卷须在风中轻颤,像在叹息,又像在见证。这避暑小城的宁静,终究被边关的烽火点燃,而两个女子的情谊,将在这场家国与私情的较量中,接受最烈的淬炼。

    城主府的偏厅被帷幔隔成两半,檀香混着西域安息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缠成结。荷花端坐于梨花木案后,石榴红宫装的裙摆垂落地面,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案前跪着个披散着卷发的女子,绿纱裙上沾着泥污,腕间的金镯却仍晃得人眼晕——正是拓跋宏光最宠爱的小妾,来自西域的阿依莎。

    “拓跋宏光私通北狄,你说与不说?”荷花的声音不高,指尖却在案上轻轻叩着,那节奏与朝堂上问政时一般,带着不容错辩的威压。

    阿依莎抬起头,碧色的瞳孔在烛火下流转,忽然笑了,露出颗镶金的牙齿:“长公主殿下,我家将军是被妖僧所惑。”她的汉话带着异域腔调,尾音微微上挑,“那妖僧说,只要用三千匹战马换北狄的‘通天石’,就能助将军登上帝位,连您这大启的江山,都能收入囊中呢。”

    “妖僧?”荷花的眉峰微挑,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案上的卷宗,“什么样的妖僧?”

    “穿红色僧袍,”阿依莎的指尖绞着纱裙,“手里总捻着串骷髅头念珠,说自己能呼风唤雨。将军信了他的邪,不仅换战马,还把西州的粮仓钥匙都给了他,说要‘借妖法转运’。”她忽然伏在地上,金镯撞地发出脆响,“求殿下明察,我家将军虽是糊涂,却也是被妖术迷了心窍啊!”

    帷幔后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拓跋明月的玄色骑装一角扫过屏风,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妖僧在哪?”

    阿依莎瑟缩了一下,怯怯地指向西北:“在黑风口的废弃古堡里,说要在那里‘作法’,等月圆之夜就……”

    话未说完,荷花已起身,石榴红的裙摆扫过阿依莎的肩头:“胡开的密信里提过黑风口,说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她转向帷幔后,“明月,你最熟西州地形,可有破堡之策?”

    拓跋明月从阴影中走出,腰间的弯刀泛着冷光:“黑风口西侧有处断崖,是当年我随叔父巡边时发现的,只有采药人才知道的窄路,能绕到古堡后门。”她的指尖在案上画出简易地形图,“胡开的主力从正面强攻,吸引妖僧注意力,我带三百轻骑从断崖突袭,定能一举擒获。”

    三日后的月夜,黑风口的古堡被月色染成银灰色。胡开的大军在山前列阵,火把如繁星般照亮夜空,喊杀声震得崖壁落石簌簌作响。妖僧果然站在堡顶,红袍在风中猎猎,正举着骷髅念珠念念有词,拓跋宏光则像被抽走魂魄般,瘫在他脚边。

    “就是现在!”拓跋明月的低喝混着风声,她翻身跃下断崖,三百轻骑紧随其后,马蹄裹着麻布,在窄路上踏不出半分声响。崖壁上的野藤划破了她的手臂,血珠滴在玄色骑装上,与月色相融成暗紫色。

    古堡后门的守卫正探头张望前方战局,冷不防被身后的寒光抹了脖子。拓跋明月率先冲入堡内,弯刀劈开内室的木门时,正见妖僧将匕首抵在拓跋宏光咽喉,狞笑道:“拓跋老儿,你的人反了,不如随我归西,来世再做帝王梦!”

    “放开他!”拓跋明月的刀直取妖僧后心,红袍被刀锋划破,露出里面贴身的铁甲——原来这妖僧竟是北狄的细作,所谓“妖法”不过是障眼法。

    妖僧转身格挡,骷髅念珠甩出,链珠上的尖刺擦过拓跋明月的脸颊,留下道血痕。“小丫头片子,敢坏我好事!”他的汉话忽然变得流利,眼底闪过狠戾,“你叔父通敌的证据,都在我这呢,杀了我,你们拓跋家就永无翻身之日!”

    “西州的脸面,轮不到你这妖贼玷污!”拓跋明月的刀招愈发凌厉,每一刀都带着西州风雪的凛冽,“我叔父罪有应得,但他是大启的人,死也该死在大启的律法下!”

    激战间,胡开的大军已攻破前门,喊杀声涌入古堡。妖僧见势不妙,虚晃一招想跳窗逃窜,却被拓跋明月掷出的短刀钉穿了肩胛。“拿下!”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刀尖指着瘫软在地的拓跋宏光,“还有他,一并带回京城,听候长公主发落。”

    月光从堡顶的破洞倾泻而下,照亮拓跋宏光浑浊的眼。他望着侄女染血的脸颊,忽然老泪纵横:“明月……是叔父糊涂……”

    拓跋明月别过脸,弯刀入鞘的脆响里,她的声音冷得像崖壁的冰:“到了京城,对着长公主说吧。”

    三日后,押解妖僧与拓跋宏光的囚车抵达避暑小城。荷花站在城门口,看着拓跋明月铠甲上未褪的血渍,忽然抬手,用帕子擦去她脸颊的疤痕:“这伤,该留着。”

    “是。”拓跋明月的喉间发紧,“西州的兵,都看着我呢。”

    荷花望着远处西州的方向,石榴红的裙摆被风掀起:“妖僧招了,北狄想借拓跋宏光搅乱西州,再趁机南下。你破了他们的局,西州的商道,就能按你规划的走了。”她忽然笑了,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拓跋明月的手背,“至于拓跋家的名声,就用你往后的功业,一点点挣回来。”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胡开的大军在城外列阵,甲胄的反光与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拓跋明月望着荷花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夹杂着私情与家国的风波,终究让她明白了——所谓守护,不是护着谁的过错,而是哪怕亲手斩断血脉,也要护住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而那道留在脸颊的疤痕,将成为她最锋利的勋章,映着西州的日升月落,也映着两个女子,在江山万里间,彼此托底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