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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42章 何能尔尔

    那人不紧不慢地看着绮罗在前跑着,不徐不疾地笑道:“入了高阁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别人的酒你能喝,难道我杜仲的酒你却喝不得。”他的尖声细语令绮罗作呕,她一面奔走,一面惧声道:“光天化日,你要做什么?莫不是当着秋月楼的都是死人吗?”杜仲尖细的嗓音在她耳后流动:“你倒是试试,看到底谁敢出来管我的事情,扰我好事。”却不期然,绮罗行差踏错,却步入一个死角,前方一堵高墙将去路阻断,她无处再走。杜仲不怀好意笑道:“再走啊,我倒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插了翅膀,能从这里飞出去。”说着摩拳擦掌真有朝绮罗扑来的态势,她浑身一个颤栗,后背寒毛肃然立起,颤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敢来抓我。”

    杜仲朗声一笑,反指着自己道:“你知不知道小爷是什么人?敢不从?”话方说完,绮罗便被杜仲欺步上前,扯住她的头发,一个掌掴,她身形颤了颤,当即被掀翻在地,脑子里金星齐亮,地转天旋,口腔内漾开一阵铁锈的腥气。她啜了一口,吐出一个血水:“大胆!”杜仲伸掌劈下,扬手间,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扼住,一时间动弹不得。绮罗惊怖抬眸,凤歌一双似星光熠熠的眸在暗夜里闪着怒火。他下了狠劲,捏得杜仲嗷嗷直叫:“大胆,你是什么人?”

    凤歌见绮罗瘫软在地,顿时目眦欲裂:“绮罗你怎么样了?”她撑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火辣辣生疼的脸,委屈道:“你怎么才来?你要是再不来,我怕是要被他给打死了。”见她眸中水波轻动,蓄着的那两滴泪,似乎马上就要落下,他捏着杜仲地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恶狠狠地说道:“尔是何人?光天化日竟敢欺负人。”杜仲不知是何来头,已是如此场面,也不见他求饶,反是冷声一笑,胁迫道:“你若是识趣,现在赶紧把我给放了,否则等会儿小爷的人来了,你莫要后悔。”

    凤歌素来脾气还算不错,若是没人犯到忌讳,什么都好说,可杜仲今天一连犯了他两次忌讳,他双目灼热,似要撕碎了他一样:“既然你不怕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扫腿一踢,将杜仲放倒在地,反剪了他的双手,解下他衣带捆住手腕。杜仲却还不松口讨饶,只骂骂咧咧道:“你是哪个旮旯钻出来的畜生,要你到此多管闲事,看一会儿我不把你撕成碎片去喂狗。”他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将垂下的半截腰带统统塞进他的嘴里,杜仲的双眸猛然放大,发出一连串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走到绮罗面前,屈身将她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蹙着眉峰问道:“你怎么样?他伤到了你什么地方?”绮罗浅浅捂着自己的脸颊,轻声道:“无事,他只打了我一巴掌。”见她护着脸颊,一脸怔忪,似被吓得懵懂,便弯腰将她滑落的鞋拾了回来,为她穿好,随手拨弄了她因疾跑所以散落在鬓边的乱发,道:“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

    绮罗任由凤歌拖着回到灯光耀眼的地方,方才绮罗下楼,久久未至楼前,小厮上阁楼来寻她,凤歌晓得后,心有隐忧,说不上何处不舒服,只觉得左右惴惴,不得安宁,干脆下楼来寻她。却遇到这桩事。回到阁楼上,一室人心都生出疑惑,韦元沛上前拉住凤歌,笑道:“正要喝酒,你却到何处去了?一到这种时候你总是跑得比猴儿都快,这下让我抓住,你可别想着跑了。”凤歌毫无心思在同他们玩乐,隧道:“我家中有事,今日便先走了,未能尽兴,改日我再请酒赔罪。”韦元沛一听凤歌要溜,急了,嗓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凤歌,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说好的今天咱们不醉不归,你却要先走了。”

    凤歌心上如有千钧,再未理他,上前几步对醉在座首的李炎道:“大王,某家中出了急事,须得回去,改日我再设宴向王爷赔罪。”李炎方倒了一杯酒,那晶莹剔透的酒水,仅凭借几盏光芒微弱的烛火便折射出万点莹光,似绮罗眸中泫然欲泣的泪珠。他问道:“出门找个武侯,告知你抓了个小贼,他今夜便会收押在监。”凤歌定定地看着李炎,似有疑惑:“大王怎么知道?”李炎余光瞥了一眼方才进门后便瑟缩跟在凤歌身后的绮罗,她眼角仍有闪烁的泪光,想来方才哭过,心中稍有犹豫,缓缓道:“早前我听远舟说你十分护着幼妹,如今看来,他所言非虚。”

    凤歌不知他的用意,只见他目光沉沉看向绮罗,良久方道:“某就绮罗一个妹妹,自幼小心看护,视如珍宝,如今珍宝为人所欺,不能让大王尽兴……”李炎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方才我看到你抓的那人了,他身份原有些特殊,你若是要为绮罗讨公道,我须得让你知道。”凤歌一腔怒火已澎湃心头,没有回答李炎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木质地砖上年轮的木纹,慢慢的扩张、模糊,终究消弭界限,融为一体。李炎亦不再抬头,只自顾自地说:“以前我偶尔心血来潮,到京兆府跑过几趟,意外见过那人几次。他的名字叫杜仲,长安人。从前身份十分不起眼,可是现在长安城却鲜有人不知他的身份——他是仇士良的养子。”

    他仍没有等来凤歌的回应,便又接着说:“仇士良如今方才掌握神策军,他的养子便更是如同螃蟹一样,横行京里。若是我没有记错,令尊百里将军寻常与仇士良亦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今日将杜仲送去见官,恐怕势必得罪仇士良。”凤歌心中只觉悲愤,不及细思,脱口而出:“大王的意思是为了不得罪权贵,便能看身边之人为人欺辱?为了不折辱权贵,便掩耳闭唇助纣为虐。凤歌自幼习武,学的是一腔为人拔刀相助的豪气,惩奸除恶的侠气,激变敏捷的灵气,就是没学过胆小怕死的受窝囊气。今日若是不能为绮罗正声,他日不能为黎民谋福祉,凤歌纵要这身皮囊又如何?”他微微一揖手:“在下先行一步,大王请自便。”

    李炎看着凤歌和绮罗双双离去的背影,再回首时面上似乎浮起了几抹笑意,揉了揉酒后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竟不加掩饰,笑得愈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