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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颜封千寒 出城

    马车,飞快地朝着城门前驰去,滴滴答答的马蹄声,犹如踏在岚颜的心上,一阵阵急促着。

    她不知道倚仗着管轻言的能力能否顺利的出城,但是她知道,无论是否被发现,管轻言都会誓死拼杀出去。只是这样对于他而言,只怕不是好事。

    再不介意原城少主的身份,却也还是为了她而改变。

    当年从一介逍遥快乐的普通人,回到原城因为她,如今卸下身份回归江湖,还是为了她。

    他不介意,她介意。

    她不愿意他再为了自己,重新回到被追杀的生活中,以原城城主的绝情,根本不会在意儿子的死活,一旦被他知道管轻言的背叛……

    “如果骗不过去,就杀出去。”耳边,是他冷静的声音,任风声呼呼,抹不去他的坚决。

    马蹄声越来越急,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巍峨的城门就的眼前,在视线中拉近,拉近。

    马车在大街上狂奔,远远的就已经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而看清楚城门前状况的她,心头更是咯噔一下,沉落。

    黑压压的守卫,让她深深感受到了一种压力,尤其那只开了侧门的城门口,只能允许行人通过,却不能让马车驰过,如果她的马车要过去,只能让守卫大开正门。

    不能被发现自己和苏逸的存在,而眼前的景象杀出去……

    如果只有管轻言一个人,可能一切都很简单,但是带上没有武功的自己,病的几乎难以动弹的苏逸,他绝没有半点硬闯出去的可能。

    苦笑,扬起在嘴角。

    “来者何人,停车!”一声断喝,人影已拦在了车前。

    他们的马车很华丽,甚至挂有城主的家徽,但是依然被毫不留情地拦了下来。

    岚颜知道,她的不安,应验了。

    马车被拦停,来者黑沉着脸,“城主有令,任何车马人行,都必须经过查验后才能出城。请车内人下车,接受我们的搜查。”

    岚颜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大人,您可知道这是谁家的车?”

    那人的表情丝毫未变,“城主的命令,无论何人的车,都必须上车搜查。”

    踏前一步,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撩向车帘。

    手指,已抓住了车帘的边,下一刻,哪轻飘飘的车帘,就要被掀起。

    忽然间,他的身体一震,猛地朝一旁退开,脸颊上一缕血丝缓缓滑下。

    他人或许没有感觉到,他却清楚的很,如果他再闪慢半拍,这缕指风擦过的就不是他的脸颊,而是贯穿了他的咽喉。

    他手一挥,所有的守卫都围了上来,将车辆团团围在中间。

    岚颜情不自禁地捂上了脸,这不是真的要开打吧?管轻言可不是如此冲动的人!

    “我的车也是吗?”车内,飘出一句轻巧的话语,却带着几分杀气,直逼向守卫。

    所有守卫一愣,恭敬地弯腰行礼,“少城主!”

    车内一声冷哼,“还知道我是少城主?居然敢随意搜查我的车?”

    那守卫僵在当场,表情有些迟疑,眼中闪过挣扎。

    “你可知道查我的车,要付出什么代价?”车内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却让所有在场的守卫都全身一抖。

    少城主,也就是未来的城主。以原城的阶级森严,就是杀了他们,也绝不会被人诟病。

    那声音听起来轻巧,可任谁都能听出声音里的杀气。

    他该怎么做?

    他偷眼看着身后其他的护卫,可他发现,所有的人都用同样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他才是首领,一切决断都由他来决定。

    是违背城主的命令,还是得罪未来的少城主?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在风中轻微飘动的车帘上,没有人注意到,马车车辕上,坐着的车夫。

    一个斗笠,一身粗布,黝黑的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一双粗糙的手握着马车的缰绳,仿佛事不关己般等待着。

    却没有人发现,那斗笠掩盖下,锋锐的眼神。

    更没有人发现,这双眼的轮廓,过于娇媚。

    一辆马车,如何带着两个人出城,尤其是岚颜,她脸上的伤痕,就算是天下间最好的易容圣手,也不可能在仔细的探查之下完全的浑水摸鱼过去。

    尤其人往往会在意被遮掩的地方,却会忽略堂而皇之放在眼皮底下的东西,她和管轻言赌的,就是这个。

    用管轻言的名头和威望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驾车的下人,而黝黑的皮肤,遮挡风沙的斗笠都是车夫自然的装扮,加上管轻言的易容术,就算伤痕依然还有,只会让人觉得那是岁月沧桑的痕迹。

    这一招很冒险,赌的就是人心,而事实证明,这些守卫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她,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车内。

    城主的命令,少城主的坚持,如何抉择?

    原城的人都知道,近几年城主几乎不出现,所有的事务打理都来自于少城主,这一次城主下令都让他们大感意外,这还是自从少城主回来后第一次的城主命令。

    最高地位者的命令,和今年实际掌权者的命令……

    守卫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在疼。

    “你想好了吗?”车内又传出了管轻言的笑声,但是这一次的笑声里,杀气浓烈的已经掩饰不住了。

    到底是让他想要不要搜查,还是要不要命?

    守卫首领深深的思量过后,往后退了两步,抬起了手腕,“开城门。”

    岚颜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手腕一抖缰绳,马儿抬起蹄子,车轮缓缓滚动。

    城门主门轧轧而开,岚颜面前的光闪动着,敞开了一片天地。

    这让她受尽了折磨和围困的地方,终于就要解脱了。

    岚颜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她只是努力压制着身体内泛起的疼痛,让自己的手腕稳定着。

    她的伤就连坐着都艰难,更遑论驾车,但是她必须要稳定住,不能让人看出半分破绽。

    强烈的阳光打在脸上,让她有一瞬间的失明。岚颜迅速地低下头,当她的视线再恢复,忽然看到了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坑。

    坑不大,却足以引起车身的颠簸。而马身已过,再要调整已经来不及了。

    车轮落入坑中再弹起,岚颜坐在车辕上的身体一个震动,差点跌落在地,她猛吸一口气,强行稳住自己的身体。

    胸口一闷,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在晃动,虚飘飘的。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摔下去。

    一只手死死抓着马缰,一只手撑在身旁,硬生生的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即便那声音模糊而轻微,甚至让人无法判断男女,她却还是立即判断出,那是苏逸的声音。

    这一个小小的震动,他也是承受不住的。

    “等等。”方才已经让开了身形的守卫首领,忽然晃身到了她的车前,双手一抓缰绳,“停车!”

    岚颜不敢和他抗衡,也无力与他对峙,她只能由着对方拉停了车。

    “大哥,随意拦停少城主的车,若是惹怒少城主,只怕您担待不起。”她压下口中的血腥,低沉的嗓音中含着强烈的不满。

    那守卫的手却并未松开,而是朝着门帘的方向开口,“少城主,我身为城门守卫首领,城主的命令不得不从,即便您是少城主,我也不能违抗城主的命令。”

    “如果我不呢?”管轻言的声音传出。

    “如果少城主坚持,属下不敢僭越,唯有请城主决断。”那首领的声音充满了坚决。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岚颜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眸光,闪烁着坚定。

    刚才在犹豫之后的放行,与现在决断的不放手,岚颜知道,问题就出自刚才苏逸那一声呻吟。

    果然,那守卫首领目光炯炯盯着车帘,“城主要求搜索的犯人,其中一人受了重伤,我方才听到少城主车内传出呻吟声,为免少城主受人胁迫或者犯人私藏车内而少城主不知,还是让属下探查一下吧。”

    “如果我车内有不方便让你看的被你看见了,你如何补偿?”管轻言的声音冷冷的。

    守卫首领一咬牙,“属下甘愿领受少城主任何惩罚。”

    “好。”管轻言声音落,雪白修长的手指伸出车帘外,朝着他的方向勾了勾。

    守卫首领上前,伸手撩开了帘子。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顺着帘子敞开的方向飘了出来,车内的人影也刹那印入所有人的视线中。

    香榻之上,管轻言半裸倚靠,手中的水晶杯中,酒色如血,随着手腕的动作,慢慢地晃动着。一双桃花眸半眯着,缓缓从怀中女子白皙的颈项间抬起头。

    那女子被这突然撩起的帘子惊动,发出一身娇吟,羞怯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中,纤细的手指抓着肩头滑落的衣衫。

    管轻言发出一声轻笑,顺势替她将衣衫拉好,把人环入胸膛中。

    守卫可能想过任何可能,却没想到车内会是满车春光,如此旖旎。

    管轻言的眸光再抬,却如锋寒利刃,“刚才我就说过,有不方便让你看的,而你说有呻吟声,实在是我这爱人情不自禁,却让你误会了。”

    守卫慌乱地放下手中的帘子,就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看的无比清楚,少城主怀中那女子,美艳无双,肌肤吹弹可破,凝脂般剔透,刚才被自己一吓,竟有些惊恐的苍白。

    这样的肌肤和容颜,绝不可能是易容的。

    而城主要他找的女人,却是被毁了容的怪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少城主怀中的女子。

    “属下,属下惶恐。”他低着头,声音已有些颤抖。

    少城主的女人,却被自己看到了几分春色,还是在城门前,几十名守护团团围着,这要是传出去……

    他只觉得自己背心一片冰凉,帘子落下前管轻言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间。

    “还要查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管轻言如此轻柔的嗓音,他的身体却是重重地一哆嗦。

    “不敢。”他赶紧让开了身体,低垂着脸,恨不能自己能够立即消失。

    “走吧。”管轻言的声音才落,岚颜一抖手腕,马儿再度撒开蹄子,朝着城门口驰去。

    马车又一次行过守卫首领的身边,帘子中管轻言执杯的手伸了出来,手中还拈着那杯酒。

    “首领忠于职守,我身为少城主,应当敬你一杯。”话音落,那小半杯酒忽然从杯中腾起,一片血色点点,直扑向守卫首领。

    他看着那点点红艳迎面而来,脚下想要躲闪,却发现还来不及提步,那酒已到了身前,一点点的散开,竟然将他全身笼罩。

    一声闷哼中,那点点酒液落地,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却弥漫出血腥气。

    再看那守卫首领全身上下,慢慢地、慢慢地、沁出血丝。

    血丝滑落,与那红色的酒液交融,再也分不清孰是酒,孰是血。

    马车飞驰,带着碌碌声,在众人的视线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