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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颜封千寒 打赌入原城

    原城城门前,热闹依旧,往来的人进进出出,与往日相较,似乎并没有任何差别。

    原城城门不远处的山坡上,两道人影静静地看着,已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说,这种平静是真的还是假的?”岚颜微笑。

    笑容很平静,那双眸里闪现的却不仅仅是平静,还有一种高傲的睥睨。

    “平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笃定我们回不来了,要么不怕我们回来。”管轻言同样笑着,口气也是一样的轻松无所谓。

    仿佛他们要面对的不是虎狼之穴,而是讨论今天晚餐的菜色。

    “那就试试吧。”岚颜转头看向他,“这一次想扮什么?”

    “你觉得自己能扮什么?”管轻言老神在在,把问题又抛回给了她。

    岚颜转着眼珠子,这些年来,她做过乞丐,扮过男人,还卖身葬夫过,这一次不知道管轻言又想要干什么。

    “乞丐只怕有点难咯。”经过几个时辰的观察,岚颜发现,原城的守卫对于进出城的乞丐都盘查的格外严格,甚至一旁还摆着一桶水,进出的乞丐都要洗净脸被仔细对比后才放行。

    她和管轻言只怕在这一盆水下,什么都暴露了。

    外松内紧的状态,也暗暗地透露出一种压抑感,莫说在这原城中找到玄武的内丹,现在就连进城都没那么简单。

    偏偏就是这种压抑感,反而让她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朝着管轻言扬起了下巴,“要不要比试比试?”

    “比试谁先进城吗?”管轻言的眼睛里,也跳动起了好战的火光。

    岚颜咧开嘴,“输的请吃饭。”

    “没问题。”管轻言也是怪异一笑,眉眼飞扬了起来,格外勾魂摄魄。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衣衫,岚颜看着他华丽的外衫落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想裸奔进去?”

    得到白眼两枚,管轻言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是一面小铜镜。

    岚颜对这镜子可是记忆犹新,当年的管轻言无论何时,都会掏出来照照自己臭美,不由地嗤之以鼻,“这么多年了,都没把镜子照破?”

    管轻言搔了把头发,对这镜子叹息着,“哎,可怜我绝世无双的容颜,又要被遮挡起来了。”

    岚颜在他身后,默默地叹息。

    对于一个自恋的人,是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打击,他都会转化为表扬,并且觉得天下间都没有比自己更出色的人。而对付这种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完全不搭理。

    管轻言左照照右照照,当岚颜以为他要照到太阳下山才会罢休的时候,管轻言终于依依不舍地挪开了脸,手指在小布包里翻翻找找,不时地在脸上涂画着。

    岚颜眼睁睁地看着那白皙的肌肤逐渐变得黑黄,细腻也变得粗糙,眼皮也逐渐耷拉了下来,嘴角鬓边也多了些许花白的胡子,一个活脱脱的风霜中求生的穷苦人在她面前展现。

    她相信以他的能力,那盆水根本不足以形成威胁。

    他拽了拽此刻身上的布衣,破旧的衣衫上缀满补丁,可见管轻言早已做好了准备。

    管轻言转过身,看着一动不动的岚颜,挑起眉头,“怎么,这算是认输,要我帮忙了?”

    “嗤。”岚颜哼了声,同样的开始解衣衫。

    管轻言懒散地往石头上一靠,半眯着眼睛,欣赏着她此刻的风情,“怎么,你也要裸奔入城吗?”

    岚颜身上的衣服瞬间如瀑布般落地,“答对了。”

    阳光下,那身体犹如一尊玉雕,被七彩的光芒穿透了身体,镌刻出炙热的永恒印记,刻上他的心。

    管轻言原本松懒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眼眸中跳动着火焰,“岚颜!”

    声音里,已有了火气。

    她不会真的就这样走进原城吧?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依然生气,非常生气。

    岚颜回首,嫣然一笑。

    转瞬间,修长的手指化为利爪,那如玉的身躯扭曲着,幻化着。巨大的九尾在空中摇曳,犹如一团盛放的红云。

    火红的毛在风中如浪一般,柔软的身体在地上抻了抻,娇媚的眼眸看向管轻言,仿佛是在笑。

    岚颜身后张开的尾巴猛地垂下,紧紧地缩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耷拉的大尾巴,她的身体开始在地上翻滚起来。

    滚着滚着,一团团的泥土沾染上那身体,黑色的泥土,黄色的沙,枯烂的树叶,杂草,一层层地沾染在柔顺的毛上。

    红色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杂乱不均的褐黄,原本柔顺的毛也变得纠结而邋遢,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九尾妖狐的影子,分明就是一条癞皮狗。

    “你……”管轻言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无奈,单手抚额,不住地摇头,随后就是一阵阵低低的笑声,“你还真是无赖,装狗这一招都能想出来?”

    “他们查人,总不会拦住一条狗查吧?尤其是我这么脏的流浪狗。”岚颜很是满意此刻自己的模样,摇了摇尾巴,努力地把它们缠在一起,朝着山下一路小跑而去。

    任何守卫,再有通天的本事,他们的目光也只会聚集在人身上,又怎么会想到一条狗?

    岚颜撒开四蹄,低垂着脑袋,一边低头嗅嗅,一边朝着城门而去。

    她可没忘她和管轻言还打着赌呢,她要的不仅仅是进城,还要比管轻言更快进城。

    至于管轻言说的无赖——这重要吗?她何曾不无赖过了?她的无赖大半还是他教的呢。

    任何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她损的是自己的形象,不坑害他人,不损人利己,那无赖不无赖重要吗?

    城门进进出出的人多,时常也有狗儿在附近流连觅食,岚颜这德性,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城门的守卫正翻查着眼前人的筐子,完全没有留意到脚边那个瘦小的影子。

    岚颜是有绝对的自信,她站在城门守卫的脚边,回头看着管轻言,眼眸闪过一抹挑衅。

    管轻言再快,能快得过她吗?他前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而她只要一猫腰,就能进城。

    这个赌局,她应该赢定了。

    城门边,一只趾高气昂的癞皮狗,抬起细细的爪子,朝着城门里走去。

    “站住!”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耳边,外加一道尖锐的风刮来,狠狠地抽上她的屁股。

    “啪!”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的岚颜被抽了十足十,一个大字型趴在了地上,随后就被一只手拎住了脖子处的皮毛。

    岚颜扭头,正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算计。

    该死的管轻言,不仅揪着她颈项间的皮毛,还扯她尾巴。岚颜不投降都不行,因为尾巴没夹好,就会露出九尾的破绽。

    只能被他拉拽着,活生生地从城门下面拖了回去。

    地上,四道深深的爪印,代表着某人极度的不甘心。

    “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乱跑什么。”管轻言大声地骂着,一个爆栗子狠狠地敲上岚颜的头,“才喂饱你,又去找屎吃是吗?”

    你才找屎吃!

    岚颜狠狠地瞪着,就是不敢吭声,只能闷声吃着哑巴亏。

    脑袋好痛,这个家伙下手一点都不轻!

    岚颜愤愤地转过头,冲着他的手腕就是一口。管轻言眼明手快,飞快地缩手躲过,接着又是一个栗子敲在它的脑门上。

    岚颜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她相信自己此刻脑袋上,一定有两个大大的包。

    混蛋管轻言,为了一顿饭,需要这么拼命吗?

    虽然……他们都是为了吃六亲不认的人。

    “果然是没训好你,连主人都敢咬。”管轻言哼着,抬脸对着城门守卫赔着笑脸,一边递上他的文牒,“大哥,不好意思,我是杂耍艺人,想到城中卖艺讨口饭吃,结果这家伙眼见着前面一坨屎,一下没看住就跑了,对不住对不住。”

    说她是狗就算了,何必句句强调吃屎?

    岚颜还想咬他,奈何脑袋被管轻言按的死死的,又不能在人前显露她的能力,唯有硬吃亏。

    那守卫上下打量着管轻言,管轻言露着憨厚朴实的笑容,目光中满满的是畏惧和讨好,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看你还算干净,算了不用洗脸了。”守卫挥挥手,“既然是卖杂耍的,在城内就不要胡乱生事端了,不然这原城可容不下你。”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管轻言点头哈腰,从守卫手中接过文牒,扯着岚颜的皮毛往城里走。

    岚颜心不甘情不愿,这样算什么,一起进城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耷拉着脑袋,垂着尾巴,跟在管轻言身边一步一蹭。

    耳边,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笑声,魅惑又勾魂。

    “哼。”傲娇十足的冷哼,岚颜不用抬头,心头也知道此刻管轻言一定翻着白眼,脸上却是满满的得意。

    岚颜张开嘴,终于咬着了管轻言的一片衣角,咬不到人,咬衣服发泄发泄也是好的。

    她拽着,脑袋却被揉了揉,显然是某人也明白她此刻的不服气,示好呢。

    岚颜想也不想,一爪子踩上他的脚丫,重重地碾了下,却换来了他更大的轻笑。

    算了,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好歹平安进城了,也算是一种胜利吧。

    就在两个人走入城门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了城门守卫的声音,“那个杂耍卖艺的,等等。”

    一人一狗,瞬间停下了脚步。

    几乎是同时,岚颜抬头看向管轻言,而管轻言也正低头看她。

    两个人的眼中,几乎同时闪过凝重。

    ——难道玩过了,被城守发现了问题?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而城守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喂,那个杂耍的,叫你站住听见没?”

    ——不行就杀出去,再想办法了。

    管轻言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人一狗同时转身,管轻言的脸上又挂上了憨厚的笑容,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是是,大哥您有什么吩咐?”

    城守慢慢走到管轻言的面前,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岚颜,上下不住地打量。

    岚颜低垂着脑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狗……”守卫慢慢地开口。

    岚颜看到管轻言的手慢慢拢了起来,这是运气的前兆,管轻言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杀气。

    “这狗就是你训来卖艺杂耍的?”城守眼中一副怀疑的光芒,“就这癞皮狗,也能杂耍?”

    管轻言的手松开,点头哈腰,“能,能!我训了好多年,它不仅听话,还能表演呢。”

    “是吗?”守卫双手抱肩,“行,老子在这城门前站了一天也怪累的,让它表演个逗老子开心开心。”

    “啊……”管轻言低头看着岚颜。

    “怎么,老子让你表演,你还拿乔不成?”守卫有些不高兴了。

    “行,行。”管轻言笑的怪异,“小癞子,给大爷们表演个!”

    表演个……

    表演个……

    表演个……

    岚颜的心中,一万句脏话飘过,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