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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生物研究所 第66章 诡宅(中)

    一开始也没什么,直到有一天师娘正带人打扫后院天井的时候,帮忙整理厢房旁边小花园的园丁不小心用镰刀划了花园里的假山一下。接下来的事儿就奇怪了。用林老师的话说,园丁的镰刀划开假山上的一块石头,有红色的液体喷出来,腥臭,有点像腐烂的动物尸体里溜出来的那种暗红色的血。

    园丁当时吓坏了,第一反应也不是跑,而是挥舞着手里的镰刀又朝那块石头狠狠砍了好几下。

    石头就好像是活物一眼,蠕动了两下,暗红色的液体从被镰刀刮开的划痕里淌出来。

    园丁见事情越来越古怪,丢下镰刀跑走了。

    自大那件事儿之后,厢房旁边的小花园就被林老师找来木匠瓦匠起了一道墙,把小花园和那个奇怪的假山给隔离了。

    一开始的两天没什么事儿,到了第三天的夜里,整个家里的人都听见了西厢房小花园里传来一阵疯狂的狗叫声。第二天,林老师撞着胆子爬过墙头一看,吓得差点没一头从墙头上摔下来。

    前几天被砍坏了的那块大石头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完好如初的模样,假山石下面推着一摊血迹和一堆狗毛,地上的杂草不知被什么东西蹂躏过,光秃秃一片。

    林老师不敢过去,找来两个长工,三人一块跳下墙头,走到假山石前瞧了瞧,这石头还是原来的模样,碰上去光滑冰冷,完全没有任何利器划过的痕迹。

    谁也说不准到底怎么回事儿,又不能那个石头怎么样,商量了一下,又都回去了。到了晚上,走街的更夫刚敲响了三更的棒子,厢房那边的小花园里又传来了一阵动物尖锐的嘶叫声。

    第二天林老师带人一看,果然,假山还是没有什么异样,唯有假山下面有挣扎过的痕迹,被蹂躏得光秃秃的草坪上还粘着腥臭的暗红色液体和一些灰色的动物毛发。

    林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几乎带着哭腔了。林老师和师娘结婚十几年没孩子,今年终于怀上了,为了这事儿,师娘吃不好睡不好,本想把房子卖了,可一打听才知道,这院子古怪,时常闹鬼,上海当地人都知道,也都不愿意买,难怪当初他说要买房时,同事们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到整个学校那么多老师无人提醒他的缘由了。

    林老师是无神论者,若是在这事儿发生之前有人指着他的院子告诉他这里闹鬼,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仅如此,还必然拿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与那人论据一番,最后闹得个大红脸收场。

    文人啊,大多都有些清风傲骨,我忍着笑,想象着林老师此时此刻的模样。

    言归正传,继续说林老师的事儿。

    一连好几天,每天晚上三更过后,厢房小院里总能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院子里原来打杂的长工吓得晚上不敢留夜,天一擦黑就离开。

    师娘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吃得多,人却渐渐瘦了下来,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大得跟八九个月的时候,整个人见天儿的烦躁,每天有事没事就拎着林老师的耳朵嘟囔着厢房小花园里的假山的事儿。

    林老师也恨透了那作怪的假山,便寻摸着偷偷摸摸找到了城外寺庙里的道士做了一场法事。

    那道士我倒是知道,是个沽名钓誉,骗人钱财的神棍。

    林老师带着神棍进了院子,神棍装模作样的摆了阵法,又要人准备了两只没经过事儿的大公鸡,杀鸡取血,把鸡血混合了黑狗血一股脑的浇在林老师的身上,用桃木剑指着小厢房和花园之间隔出来的一人多高的围墙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未了,右手在怀里“咻”的一声抽出一张符箓,对着林老师的脑门就是一拍,“行了,施主,你现在贴了我的降魔符,又有公鸡纯阳之血保命,那污物肯定拿你不得,你切进去,用这刀子在那假山上削去一小块即可。然后把东西带出来,我用它做法,即可降服了这个妖孽。”

    林老师果然去了,当然时间不可能是在夜里三更。

    前面我都说多了,那神棍无甚本事,既然怪事都是发生在三更,那他自然不会在三更的时候找不痛快,那个点儿开法事。

    林老师跳过围墙进了小花园,天才刚刚擦黑,他举着盏油灯,小心翼翼的穿过有些杂乱的草丛,一路朝着假山走去。

    假山前原来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因着院子常年无人打理,杂草已经漫过小路,林老师忘了有这回事儿,脚下没个准头,不小心踩了块鹅卵石,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右脚传来,疼得他一龇牙,手里的油灯忽闪了两下,被突来的一阵风给吹灭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鸡血味,又腥又臭,简直要把林老师逼疯。

    他懊恼的拿出火柴把油灯重新点燃,举高油灯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假山的面前。

    假山的山壁很圆滑细腻,一点也不像是颗石头,反倒像一颗质地上好的璞玉。

    林老师按照神棍说得,把用公鸡血和黑狗血濡染过的匕首对着山体狠狠的插了进去。匕首几乎是直直插了进去,林老师吓得连忙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只露出一个把手的匕首。

    岩石竟然让匕首轻而易举刺穿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然后呢?”殷泣的声音适时响起,房子里瞬时陷入一阵沉默。

    林老师的声音徒然升高了好几度,“我竟然真的从石头上削下了一块。”

    房间里一下子又沉默了,林老师的情绪似乎不是很稳,面前的门被用力拉开,殷泣阴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听够了?”

    我讪讪的笑,本来想要问他陈伶的事儿,可林老师在,还真问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笑,“那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来找你。”

    “等等。”殷泣拉住我的手。

    “干嘛?”

    殷泣抿唇一笑,一股冷意从后脊梁骨窜上来,我后来想,如果当时我够机灵点的话,应该早点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才对。

    “收妖。”

    ……

    林老师的大宅子位于学校两条街后的铜雀巷子,门楼不大,朱红的大漆是新刷的,走近了还能闻到浓浓的油漆味。

    门口摆着两只石兽,镇宅的,平常人家都喜欢摆狮子,这两只瞧着有些古怪。

    明明是七八月的天气,站在宅子门口却莫名的有些冷,殷泣从我身边走过,直直来到大门右面的镇宅兽面前。

    通常人家喜欢在门口摆两只镇宅兽,取泰山石敢当,镇宅辟邪,可林老师家的石兽越瞧越古怪,似狮子又非狮子,也不像是貔貅,瞧着混沌无脑,乌漆抹黑的一团,头部的上方有两只镶嵌了绿锆石的眼睛,无口,无手,无四体,怪莫怪样的就跟砍了腿儿的癞蛤蟆。

    殷泣脸色不太好,尽管我从来没觉得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什么时候阳光普照过,但大抵上总还会时不时挤出个笑容。而此时,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微微敛着的眸子也不知道看着什么地儿,素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刮着石兽的眼珠。

    “殷泣?”林老师已经满头大汗的戳在门口好一会儿了,想说话又不敢张嘴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学校里那副趾高气昂的文人清高气儿。

    这时,前面的漆红大门“吱嘎”一声响了,丫鬟惨白着脸探出头,“老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林老师手里的公文包“碰”的一声掉在地上,也不顾得捡,疯也似的冲进宅子里。

    我连忙追过去,拉住那丫鬟,“什么事儿?”

    丫鬟眨了眨言,大概也是吓得够呛,手都是抖的,也顾不得打量我,一股脑倒豆子的说了出来,“夫人不知怎么的,下午跑去了厢房那边隔起来的小花园,人在围墙外徘徊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身子就不好了,先是莫名其妙吉言自语,到后来,人就开始恍恍惚惚的,刚刚那会子,竟然开始疯了似的砸东西。”说到这儿,小丫鬟已经脸色惨白惨白的了。

    殷泣连忙走过来拽了我一把,“快走。”

    我被殷泣拽着进了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了,打从一踏进这宅子开始,就总觉得隐隐约约好像能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呜呜咽咽”像似一种野兽在嘶鸣一样。我伸手拽了殷泣一把,殷泣缓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我指了指四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殷泣的脸色不太好看,抬起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一转身继续往内宅跑。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好一股脑跟了上去。

    还没走进内宅,便听见一阵叠过一阵的女人尖叫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从画壁内冲出来,风迎面,把薄薄的一层布料吹得紧紧贴着她的皮肤,露出高高隆起的肚皮。

    “心凌,你慢点,小心孩子。”林老师脸色苍白的冲出来,后面跟着个婆子。

    “不,别,别过来,不要吃我,不要。”女人跌跌撞撞的超我撞了过来。

    “师娘。”我连忙伸手扶住她,狐疑的看了眼追过来的林老师。

    她的手很冷,几乎是没有一丁点温度的。我紧紧抓住她的手,乌黑色发丝从她颈边滑落,扫过的的手臂,微微有些刺痒。